“雪兒,你剛剛在做什麼?”
這時,太后率先出言問道,那樣子就好似尋常百姓家和藹可親的老奶奶。蘇明雪便在一衆目睽睽之下,走過去,指了指一邊的桂花道:“回太后娘娘的話,雪兒是想着這院子的桂花開得如此繁盛,不禁想起要做桂花釀!”
蘇明雪語句通順,神色淡淡,似乎絲毫沒有因爲剛剛的處境而感到尷尬,太后見此,不禁想起那日萬花節,蘇明雪所說的花語。
那日之後,太后心存芥蒂,好在蘇明雪接回蘇承昭後也當真是夠乖巧,並沒有私下裡對其有多照顧,這讓太后放心了不少。但對於花語這件事,太后依舊耿耿於懷,畢竟萬花節國花不按時開放這實在是太大的事情了。
不想這蘇文公嫡傳大弟子蘇玉簫亦是個倔脾氣,饒是她作爲太后,紆尊降貴多番相請,卻始終無動於衷,卻不想今日竟然真的肯來了。
想着,太后不禁轉過身看了看那蘇玉簫。見他此時不住打量着這韓王府內的處處綻開的桂花,神色儼然是十分沉浸其中。
如玉的側臉,她一回頭便看到自己女兒那沉醉的模樣,不禁搖搖頭。但轉念一想,蘇玉簫雖是蘇文公的嫡傳大弟子,這有利亦是有弊,若是蘇玉簫真的誠心招安,那麼也不失爲一個人才!
“哦……桂花釀?”
太后顯得無比感興趣。蘇明雪一聽,想了想便說:“等到成了,雪兒派人給太后娘娘送去可好?”
太后自然是開心不已,拉過蘇明雪的手,一邊輕拍,一邊笑着說:“那哀家可等着雪兒的佳釀了!”說着又不自禁去看看蔣思清的肚子,問:“這是幾個月了?”
蔣思清瞬間成了衆人的焦點,她自然是興奮不已,很是羞澀地看了眼一旁的傅天佑,這才羞答答地說道:“才四個月而已。”
太后一聽,喜不自禁:“這四個月肚皮就這麼大了,可見定然是個兒子!”說着又看着傅天佑,蘇明雪知道是什麼意思,蘇家倒臺了,她還能坐這個王妃,可見皇室的大度,但她的兒子卻絕不可能是王府的世子。
蘇明雪也看向傅天佑,幾天不見,他似乎清瘦一些,眼底還有一點點黑眼圈,倒是不見得憔悴,反而越見成熟。昨天還聽聞他是在李美人那過得夜,蘇明雪暗想,難不成是李美人伺候不周?
“怎麼穿了這麼點?”
不想,傅天佑也是個人精,愣是略過了太后的眼神,徑自走向蘇明雪,語氣中帶着一股子嗔怪,就連蘇明雪聽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果然,那蔣思清原本粉紅的臉頰,這回是真的血紅血紅了,蘇明雪猜想此刻她定然是怒火中燒了。
可是她也沒辦法啊!這樣的場景,看起來亦是學子齊聚一堂的,若是傅天佑寵愛小妾卻冷落了正妻這纔是大逆不道所爲,聰明如傅天佑又怎麼可能這麼做呢?
雖然蘇明雪嫁到王府亦是有三年了,但讓小妾先有孕,這本身便是與詩書禮教不和,太后此番公然如此,應該也是想打擊傅天佑在學子心目中的形象。不想,傅天佑卻直接反其道而行。
“現在倒是感覺有點冷了!”
蘇明雪非常合時宜地抱了抱肩膀,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啊!卻不想,等來的不是傅天佑“那你先進去換衣服吧!”這句話。就見傅天佑大庭廣衆之下,
解下身上的披風,旁若無人地披在了蘇明雪的身上。
蘇明雪看着,有點不知所措,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表情,是受寵若驚麼?
而就在這時,人羣中有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大冷天的還玩着一把摺扇,說:“韓王與王妃果然是伉儷情深,羨煞旁人啊!”
此言一出,一羣書生自然是都津津樂道稱是,只有蘇玉簫似乎依舊忘我地沉浸在那一片花海之中,並沒有被這一切打擾。而傅天南則是一副窺探的意味打量着蘇明雪與傅天佑,似乎很遺憾自己當日那一出迷魂記,並沒有得手。
蘇明雪低下頭,聞了聞,似乎還能從那披肩上聞到一股子墨香味,是屬於傅天佑的。
“王府的生活果然過得不錯!”
不料蘇明雪一擡頭,看到的便是蘇玉簫。此時觀賞大部隊早已經離開,哪裡還有什麼傅天佑的身影。蘇明雪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蘇玉簫,突然覺得很好笑。
“那麼蘇公子你想要我過得怎麼樣呢?”
說着,蘇明雪擡起頭,略帶挑釁地看着他,見蘇玉簫始終未能言語,便抓了抓那件披風,直接往紫竹居里走進去。
太后皇上突然到訪韓王府,卻是由側妃做陪,整件事都好笑到了極點。而這件事被隱瞞地密不透風,她是一點也不知道,看來翠來玉手足無措的模樣,可見也是被隱瞞了的。
蘇明雪坐在軟榻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知道這種刻意被孤立的生活,究竟是好是壞。
按照道理她該開心不是,只是鼻尖充斥着的墨香,讓她驀地覺得很是不舒服。蘇明雪將披風解下,扔在了一旁。
這時,來喜進來,提着一籃子的桂花,眼尖地先看到了那件被扔在一旁的披風。
“王妃,來喜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蘇明雪擡起頭,看着面前依舊眸光如水的來喜,便道:“既然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那便不要講,禍從口出這句話你也得謹記於心。”
來喜聞言,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但很快她又恢復原狀,清秀的面龐上依舊還有一些尷尬,蘇明雪清楚地注意到她提着籃子的手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放。
“這些都是整理好的桂花?”
見此,蘇明雪主動詢問。來喜乖巧地點點頭,神情中並沒有一絲絲不甘心。
蘇明雪很滿意,她不管來喜是不是臥底,但現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人就得給她乖乖的。
“交給來翠吧,她會安排!”
說完,蘇明雪便表示要睡覺了。卻不想,此時卻聽到有人在外面喊,是來玉。
“怎麼了?”
蘇明雪的語氣明顯有點不好。
“小姐,太后讓您過去隨駕!”
來玉明顯還爲剛剛的場景觸目驚心,站在門外,聲音都沒以前洪亮。蘇明雪看了一眼,吩咐來喜:“伺候我穿衣!”
既然要隨駕,那麼王妃怎麼能夠太寒酸。
幸而來喜也是個巧手,不出一會兒就給搞定了,蘇明雪隨着那小廝的指引,帶着來翠跟來玉,向前走去。
蘇明雪到的時候,太后一行人早已在花園裡坐下,今兒秋高氣爽的,氣溫還是比較怡人的,蘇明雪腳踏着落葉,鼻尖充斥着桂花的幽香,也很認同這
樣的天氣出來玩玩也是不錯。
“雪兒來啦!”
都說太后當年的出生不好,只不過是個下等宮女,在一次偶然的機緣巧合下,被還是晉王也就是先皇看上,兩人云雨之後,卻不想珠胎暗結,好在當年皇后仁善,並未因此責罰,反而還幫着隱瞞。這也或許是因爲皇家子嗣單薄的緣故,而後來先皇做了皇上,太后也一直沒什麼分位,生下的皇子也就是當今皇上,一直都是由先皇寵妃蓮妃撫養,一直到蓮妃過世。
這其中,史官只用了一個機緣巧合,但就先在看來,蘇明雪覺得這個巧合實在過於生硬,所謂物極必反,她可不會真的這麼單純地以爲太后是真的如此喜愛自己。
“雪兒,參見太后娘娘!”
但饒是心裡這般想着,蘇明雪依舊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
“好好好……”
太后見此,一連說了三個好,可見是心裡真的很開心,“雪兒過來!”
蘇明雪自然依着她,走上前親自在她就近的位子坐好,就又見傅天南開口:“今日金秋,朕見大家興致頗高,便想到到三弟這裡賞花,也附庸附庸風雅,各位不必拘謹。”
蘇明雪看過去,這才發現這花園裡,坐滿了書生大儒,不由得,蘇明雪竟然覺得剛剛的瞌睡蟲有點活躍了,要不是坐的位子實在顯眼,她都要打哈切了!
這時一個長得文縐縐的男子,站起來很是文縐縐地說:“人皆道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但小生竊以爲,這滿園的落葉亦是一種靜美,韓王並未讓下人掃去這滿園落葉也該是這個理吧!”
這人一說完,另一人立馬站起來附和:“貞湛兄所言極是,所以王維纔會題詩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今日小生有幸得以見到韓王府景緻,方纔知道所言極是啊!”
兩人的馬屁可以說都拍到了點上,而且又是引經據典的,真是拍出了高端大氣,蘇明雪在一旁看着,不禁直搖頭。只是偏偏傅天南卻覺得說得極是,時不時地點頭,那樣子看似是非常滿意的。
蘇明雪不禁看向一直被讚美的傅天佑,依舊寒着一張臉,讓人看不出喜怒,也並未說什麼。而坐在距離傅天佑不遠處的蘇玉簫,則是乾脆自斟自飲,兩人若是真的要找一個共同點的話,那便是都很齣戲。
似乎在這個談笑風生的觀賞團裡,兩人都只是個局外人一般。
那邊馬屁依舊在繼續,文人溜鬚拍馬亦是比之凡夫俗子要高上好幾倍,當那些高深的詞眼一個個響徹整個園子時,蘇明雪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剛要送到嘴邊,耳畔突然響起一道冷冷的聲音。
“那是我的。”
蘇明雪的手登時一僵硬,看過去,便發現坐在旁邊的傅天佑寒着一張臉,聲音是臭到不行。
蘇明雪吞了吞口水,真想說:“我不嫌棄!”但還是怕他在這大庭廣衆下回應他嫌棄,那可真是丟大人了,不得已纔將酒杯又放了回去。卻見傅天佑拿起來仰脖全部喝了下去,又放到蘇明雪的面前。
見蘇明雪似乎沒什麼表示,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傅天佑顯然很是不滿,再度冷冷地道:“斟酒。”蘇明雪這才發現,這園子裡哪裡有蔣思清的身影,無奈,她只能又給傅天佑倒了一杯,就當是給那件披風的回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