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軍眸光望向一直立在龍椅的臺階下的王菀之,冷笑了一聲,才俯身道:“此事,只怕得要問一問陛下身旁的這位王女官,所有百官的奏摺除了一些密摺,可都是呈到王女官的手中的。”
王菀之無緣無故被點到了,尚且有些懵,擡起頭望向王元軍,又望向夏寰宇,才連忙走到殿中跪了下來:“不知魏大人的摺子是在何事遞上的?微臣記性雖不是太好,卻也並不太差,這十日內,的確不曾收到過魏大人的摺子。”
王元軍卻似乎正等着王菀之的辯解,聽王菀之這般說,便連忙拱了拱手道:“魏大人是否遞過摺子,這摺子是否被王女官私自扣了下來,想要知曉真相倒也簡單,只需搜查一下王女官平日裡放置摺子的地方和王女官的住處便可知曉。”
雲裳神色微微一動,擡起眼來,倒是聽出了幾分門道來,敢情王元軍和七王爺,是知曉了王菀之是她的人了,所以想要通過王菀之來針對她,針對洛輕言。
不過,許多人都以爲王菀之是皇后的人,夏侯靖能夠查出王菀之真正的幕後之人,卻也算得上是厲害的,不知,是哪兒露了餡,也不知,她在宮中安下的暗樁,又有幾人已經暴露在了夏侯靖的面前。
王菀之這段時間在夏寰宇身旁倒也長進了不少,聽王元軍這般說,卻絲毫沒有心怯,反倒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朝着夏寰宇行了個禮:“微臣在陛下身邊做事,接觸的都是一些朝中政事,陛下曾經告誡微臣,微臣雖然官微,卻也是衆人巴結利用甚至陷害的人,切不可存了絲毫私心,臣一直謹記陛下之言。既然王大人對微臣心存懷疑,微臣倒是願意配合搜查,以證清白。”
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在加上朝中百官皆看王菀之雖是一個女子,被這般大的陣仗逼問,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心中已有了幾分相信。
王菀之便又接着道:“只是微臣私以爲,微臣可以配合搜查,但是卻也希望陛下能夠給微臣做個主。”
夏寰宇挑了挑眉:“哦?你說說看。”
王菀之笑眯眯地望向王元軍:“微臣是朝中爲數不多的女官,且每日裡是在和各位大人的摺子打交道,王大人說懷疑便懷疑了,說搜便搜了,若是人人都以此爲藉口來搜查微臣的住處,那微臣情何以堪?微臣倒是有個建議,若是從搜不到王大人所說的東西,那王大人也應當受到相應的懲罰纔是。還有,若是那搜出來的東西,被證明是有人蓄意栽贓嫁禍給微臣,那王大人更要受到懲罰了。”
雲裳目光落在王菀之身上,卻瞧見王菀之默不作聲地以手勢向她傳遞着信息。雲裳知曉她是在爲自己爭取時間,讓人有機會去查看她的住處是否真被人動過。
只是雲裳如今也在這太極殿上,現在哪怕是有任何動靜都太過引人注目,便只得蹙着眉頭靜待事態發展。
雲裳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目光望向臉色十分淡然的夏侯靖,一個大膽的猜測便漸漸浮現在了腦海。
前面那幾個回合,她自以爲步步精妙的進行了回擊,只怕卻只是夏侯靖的引蛇出洞之計,現在細細想來,前面幾條證據實在算得上是漏洞百出的,他那般做,便是算計到了,自己在宮外,定然會一直關注着事態發展,而後悄然佈置。
而後,他再利用華玉彤,將她引入宮中,便是讓她在太極殿中,無法再私下佈置任何的事情。她入了太極殿,夏侯靖纔開始真正出手了。
既然夏侯靖和王元軍這般篤定,王菀之的手中會有那兩封奏摺,便定然是早已經安排好了。如今她即便是想盡辦法將消息傳了出去,暗樁尋找那兩封奏摺尚且需要廢些時辰。且暗樁一旦出動,便是暴露在夏侯靖面前了。
事已至此,多做多錯,她倒是還不如,什麼都不做,便靜待他們搜出來了那兩封奏摺之後,再想法子破局。
夏寰宇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望向王元軍:“王大人以爲如何?”
王元軍再次叩首,連忙道:“微臣聽憑處置。”
夏寰宇點了點頭:“那好,既然如此,那若是未能從王菀之那兒搜出欽天監的兩封奏摺,便罰你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王菀之道個歉吧。若是查明,那兩封奏摺是蓄意陷害,那王元軍你怎麼着也是個從犯了,便在牢中呆上幾日吧。”
王元軍點了點頭:“聽陛下的。”
“劉文安。”夏寰宇手撫了撫拇指上的玉扳指,揚聲道:“帶幾個侍衛去搜一搜吧。”
劉文安連忙領旨,匆匆忙忙出了太極殿。
劉文安帶人離開之後,夏寰宇便命人拿了茶來,喝了一口茶,便取了一份奏摺來看。
雲裳低下頭,心中暗自盤算着。
王元軍說的那紫微星光芒受損一事,說那新起之星是在去年四五月才被發現的,那個時候,正是雲裳和洛輕言從寧國到夏國的時候,是在暗指洛輕言。
夏侯靖想要說的是,欽天監因爲觀星察覺到了此事,便上了奏摺給夏寰宇,卻被王菀之中途攔了下來,王菀之將此事說給了洛輕言,洛輕言這纔對欽天監下了殺手。
邏輯上倒是並無什麼明顯的破綻,只是這其中尚且欠缺一環,便是即便是從王菀之那處搜出了那奏摺,卻也無法證明王菀之同太子府有絲毫關係。
只是夏侯靖既然安排了這麼精彩的一齣戲,定然也不會忽視掉這一環。
殿中隱隱約約有竊竊私語之聲,雲裳低着頭,身子一動不動。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劉文安才匆匆忙忙入了殿,似是已經有所發現,手中拿了一些東西。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劉文安的手中,雲裳亦是望了過去。下面的東西,倒像是兩封奏摺,而上面,卻是一封信。
“啓稟陛下,侍衛在王女官住處的枕頭中找到了這些東西。”劉文安行了個禮道。
夏寰宇挑了挑眉,擡起眼來,方斯斯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和奏摺,望向劉文安道:“什麼東西,都呈上來讓寡人瞧瞧吧。”
劉文安應了聲,匆匆忙忙地走上了臺階,將東西都呈到了夏寰宇面前。
夏寰宇先取了那封信來,打開細細瞧了,眉頭輕輕一蹙,又將那信疊了起來,擡起眼來望向雲裳,神色淡淡地道:“這封信,太子妃先拿去瞧瞧吧。”
雲裳有些詫異,心中亦是不停猜想着信中的內容,究竟是什麼,讓夏寰宇竟然指名道姓地讓她看。
劉文安又將信拿了下來,雲裳取了信,展了開來。
信上的字跡是雲裳十分熟悉的,那信上的內容卻是讓雲裳眼中閃過一道驚愕,細細看完,卻忍不住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笑了。
“太子妃不妨給大家夥兒說說,這信中都寫了些什麼內容?”夏寰宇拿了那兩封奏摺來看了,神色淡淡地將奏摺放到了一旁,看着雲裳道。
雲裳應了一聲,卻並未打開信來照着念,只是將心中內容大致說了出來:“信上的字跡是太子爺的,信中的內容,大致是說他已經命人殺了欽天監魏大人,保證他再也無法開口說一個不利於他的字。且感謝王菀之提供了有用的信息,說若是王菀之有意,他會想法子說服陛下將王菀之賜給他爲妾。”
殿中百官俱是愕然,王菀之臉上帶着幾分驚詫,連洛輕言也望了過來,只是嘴角卻帶着幾分譏誚的笑意。
“那太子妃認爲,這封信是真是假?”夏寰宇又道,眼中似乎帶着幾分興致盎然。
雲裳面上笑容更盛,“一切皆有可能,畢竟殿下玉樹臨風,雖然平日裡冷漠了一些,卻也不妨礙許多女子喜愛他,想盡辦法進太子府的女子,可不少。兒臣自小便在皇宮中長大,宮中各種各樣的事情都有。爲了奪得帝位,莫說是一個妾室的位置,就是正室的位置拿出來做交易,也是司空見慣的。”
百官更是一片譁然。
夏寰宇亦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哦?”
雲裳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這信的字跡雖然模仿得和殿下的差不了多少,只是卻仍舊有不少差別的。陛下只需將此前殿下寫的摺子拿出來稍稍一比較,便可發現不同。兒臣便無需多說了,朝中若有對書法研究比較多的官員也可來查看一下。”
雲裳說着,便將那信又遞迴給了劉文安。
“此事是太子府的家事,咱們還是先來說一說,這奏摺之事吧。王菀之,劉文安在你的屋中搜出了這兩封奏摺,你瞧瞧可有印象?”夏寰宇取了奏摺遞給了劉文安,“這兩封奏摺的內容,倒是如王元軍所言一般,說的便是那新起之星,隱隱有取代紫微星之勢。”
王菀之應了聲,接過了那兩封摺子,看了片刻才道:“微臣不記得曾經見過這兩封摺子。”
“事到臨頭了,王女官,你還是莫要掙扎了,招認了便是。”王元軍輕咳了兩聲,低聲催促道,“若是不曾見過,你爲何要將這兩封摺子同太子爺那封信放到枕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