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喧囂的黎明在戰爭的推進聲中到來時,已經亂了整整五天四夜的托勒密王城終於又一次在不那麼完美的平靜中迎來了陽光的再臨。
這幾乎是這座城市在過往千年中從未出現過的景象。
就好像末日到來前的光景。
且不提宮殿山那邊的火焰正熄滅,只說這巨型城市的外圍,那些被混亂波及的城區中,當疲憊的桑海戰士們丟掉武器,以污穢和血漬纏身的姿態面向陽光跪倒時,在他們身後還冒着濃煙的凋零背景裡,那些永遠精力十足的特蘭西亞人還在繼續着似乎永遠不會停下的獵殺。
那一次次乾脆的手起刀落,多少給這個沙海黎明蒙上了一層血色的面紗。
托勒密王城中一共藏着多少“原罪聖主”的僕從是個很難統計的數字,但從他們能掀起覆蓋全城的混亂就知道這個數量絕對不少,最少不能用“樂觀”這個詞來形容。
究其原因大概是造物主借墨菲之口收回力量的舉動狠狠“傷”了桑海人虔誠的心,在“因愛生恨”之下,就導致這個仇視造物主將其稱之爲“可恥欺詐者”的邪教徒團體的數量在短時間內與日俱增。
然而在今天之後,“原罪聖主教”這個邪教團體在桑海帝國的其他綠洲裡或許還是個棘手問題,但托勒密王城的正常人們顯然沒必要再擔心他們了,因爲熱情的特蘭西亞勇士們正打算貼心的幫助托勒密王城的居民們一勞永逸的解決掉這個問題。
他們雖然無法根除“原罪聖主”的危險思想,但他們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處理掉那些會引發問題的人。
比如現在,在外城區奮戰的玩家們的虛擬UI上記錄的戰績排行榜的總擊殺數已經突破了三萬人的大關,這意味着在黎明前的幾個小時裡,僅僅是3500名精銳玩家就在城市中幹掉了十倍於自己的邪教徒,而目前“王都之戰”的場景戰役還沒有結束的徵兆,那麼按照這個擊殺速度,最晚到今天下午時,這個擊殺數極有可能會突破十萬人。
尤其是還有“熱情”的本地民兵咬牙切齒的爲兇狠的特蘭西亞人充當帶路黨,帶着一身殺氣的玩家們從各個方向撲向那些驚恐萬分的邪教徒們藏身的巢穴的情況下。
原罪聖主教的混球們以爲自己製造出的混亂,會讓城市中的普通人感覺到畏懼,並且在恐懼之中倒戈向他們一方。
但事實證明,搞KB襲擊這一套在哪個世界都是隻有唯心主義蠢貨纔會用的下三濫手段,他們掀起的恐懼不但沒有嚇壞普通人,反而讓一盤散沙的平民找到了統一的團結目標,當陣營如此清晰明瞭的區分開後,每一個經歷過混亂還活着的平民都非常樂意給支援者們提供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
哪怕那些邪教徒在發瘋之前是自己多年的好鄰居,但造物主在上啊,看看因爲你們的發瘋導致我貸款十年才修起的房子在烈火中點燃的悽慘景象吧!
你們這羣因爲一些愚蠢至極的緣故,自己不好好過日子也不讓人好好過日子的混球哪怕長了十張嘴今天也死定了!在特蘭西亞人幹掉你們的時候,我們會在旁邊高聲呼喚造物主的名諱並歡呼鼓掌的,渣渣們!
因此,當宮殿山的邪焰皆被撲滅時,城中邪教徒們的敗亡也就只是個簡單的時間問題了。
而在完成了裂隙封印並協助自己的白銀勇士們擊破了焚世魔兵的突襲後,在法老王那被燒掉一小半的宮殿廢墟中,墨菲迎來了和帕英尊主的那場並不會讓人感覺到愉快的談話。
尊主這會真的很累而且很狼狽。
自打第一頭焚世魔兵殺入宮殿山時到現在整整四天五夜的時間裡,他幾乎沒有休息過一分鐘且一直都在戰鬥,而陪同他留在這裡的六十名血盟騎士到現在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就可見戰況之激烈殘酷。
另一個佐證是宮殿山的戰爭平息時,這片區域裡已經不剩下一個還活着的沙海禁衛了。
近萬名忠於法老王的禁衛在這片戰場上告別了他們的人生,哪怕是以亡靈的姿態繼續存在下去的人數,也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
兩個戰團的禁衛被打光了,這還不算那些從城市四處自發趕來支援的普通士兵們。
僅從數量對比來看,桑海人對於宮殿山和下方造物主能量管線節點的防禦戰很難說的上是勝利,尤其是在加上圖特蒙斯二世生死不知這個結果之後,用一句“慘敗”來形容毫不爲過。
“如果以後我們和混沌勢力的每一戰都打成這種交換比,我覺得咱們還是提前爲大陸文明找好墳墓比較好。”
墨菲輕聲吐槽道:
“我帶來了3500名不死英靈,中環和外環還好說,但宮殿山中的350人精銳在黎明到來時只剩下了一半。唉,高端戰鬥力還是不太行,然而在進入白銀階之後他們的實力成長就變慢了,所以,還是得從裝備層面來給他們施加提升嗎?”
“你是打算嚇死其他國家的首領嗎?”
盤坐在破損宮殿中的尊主閉着眼睛說:
“最少幹掉八百頭焚世魔兵的代價僅僅是一百多名勇士的英勇犧牲,最誇張的是他們在三天後就會復活你知道如果讓金雀花皇家騎士們來對付這些敵人,他們要付出多少犧牲才能達到和眼前一樣的戰果嗎?
就這,你居然還不滿足?
難道在你心裡,不是無傷的勝利就稱不上勝利嗎?”
“嗯,我會挑剔的將其稱之爲‘瑕疵’。”
墨菲搖了搖頭,說:
“至於其他國家的勢力需要用多少代價擊退混沌,這並非我需要考慮的問題。
實際上,在黑災勝利之後我就意識到了,造物主賜予我召喚異邦人的能力並非是讓我使用這力量來在凡人國度中獲取那麼一點點可憐的成就感,我的勇士們最終的敵人只能是混沌大軍.”
“你確定?”
帕英尊主眨了眨眼睛,問道:
“所以在未來特蘭西亞與金雀花王國和諾德托夫王國解決邊境衝突時,異邦英靈們不會登場嗎?你已經有了一把絕世鋒利的劍,卻不打算將它再一次展示出來?”
“處理邊境衝突是猩紅執政官的職責,我這個總督必須將精力用在某些更重要的事情上。”
墨菲毫無心理壓力的甩了個鍋,又彈着手指說:
“當然,我會給這些凡世戰爭畫一條紅線,那也是異邦英靈參戰的底限,就拜託您將這句話轉告給路易王和狼女陛下,我知道您在他們那裡的聲望高到可怕。
好了,扯了這麼多,我們該說正事了。”
吸血鬼領主咳嗽了一聲,看着帕英尊主,他語氣嚴肅的說:
“莉莉·維農·卡帕多西亞女士是一名非常危險的吸血鬼領主,哈托爾大公已經確認她同時具備血盟和瘋血兩個氏族的力量,更可怕的是,這種力量的迭加讓她在真正意義上變成了一個‘不死怪物’。
我們這樣可憐的普通吸血鬼甚至無法對她發起有效進攻,她的血哪怕只有一滴,對於其他血族來說都是致命的。
我不打算詳細詢問您打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畢竟我之前也聽說了一些您和莉莉女士的‘緋聞’,我知道您不會允許我們插手其中,我也不打算觸您黴頭。
但莉莉女士已經是黃昏的成員,而且看樣子還是一位派系首領。
根據丘丘特公主和阿爾菲斯侍衛長在戰後的說法,莉莉女士的身影在新大陸出現過還給阿茲特克人造成過相當可怕的損失,新聯邦合衆國將她尊稱爲‘女伯爵’。
我只想問您,莉莉女士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在百年前的死亡是否還有隱情?
最重要的是,黃昏在這件事裡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如果莉莉女士的死亡和聖血封印中的瘋血氏族有關,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瘋血氏族也是黃昏可動用的力量的一部分?”
“不!他們不是。”
尊主給出了很直接的回答,他說:
“瘋血氏族的封印施加過程你在遠古回憶中瞭解的很清楚,那個針對瘋血氏族的封印是以種羣特徵爲基礎的,瘋血氏族不可能從其中逃脫,除非我們的法託大公掌握了能擊潰造物主力量的方法。
而在和平年間每百年進行一次的聖血封印也足以保證其封印的完整性。
瘋血氏族和黃昏無關,最少絕對不會是黃昏的一員。
至於莉莉的死亡.
這個過程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就是在我們與咬骨之王對抗的戰爭中,因爲我的判斷失誤導致莉莉統帥的第一戰團落入了咬骨之王的陷阱中,等我率軍趕去時,莉莉已經化作褪色的石像,第一戰團殘存下的人則在帕蘭諾的帶領下重組了力量。”
“但帕蘭諾對這事三緘其口!”
墨菲追問道:
“如果真相如此平淡,您完全不必下封口令。”
“那是因爲.莉莉當時爲了保住帕蘭諾和族人們,使用了一些‘禁術’。”
帕英尊主閉上眼睛,用沉重的語氣說:
“按照帕蘭諾的描述,莉莉戰死前的最後一戰裡就已經有了向狂血鬼轉化的徵兆,正是因爲‘不熄血怒’帶來的力量迭加,讓莉莉奇蹟般的一個人頂住了數千名最精悍的狩獵禁衛的進攻,得以支撐到我前去支援。
莉莉乃是我的子嗣,與我關係非同尋常,這件事一旦曝光絕對會在血盟氏族內部引發一場不必要的混亂,而且當時正值第四次黑災最危險的時刻,咬骨之王已經攻入了諾德托夫,我們沒時間也沒精力在那時候對這件事進行深入調查。
然而等到戰爭結束後,我與帕蘭諾重啓莉莉的墓穴時卻發現,她的褪色石像不翼而飛了。
我.
我一直在尋找,但這件事毫無進展。”
“也就是說,莉莉領主不是在生命的最後才沾染上瘋血之力的,她在活着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向瘋血氏族轉化了?
而您!
作爲她的尊長和枕邊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墨菲皺着眉頭說:
“這聽起來像是您在隱瞞更多事情的拙劣說辭,但我願意相信您說的都是事實,換句話說,瘋血氏族對吸血鬼的感染過程不如我想的那麼迅捷?”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你,墨菲,現存的所有血族都沒有和瘋血氏族打過交道,那個異端氏族在誕生之初就被封印了,唯一可能知道點真相的康斯坦絲還.”
“繼續說啊,尊主。”
墨菲眯起眼睛,說:
“所以,康斯坦絲大公果然沒死,對吧?”
“我們難道不是在談莉莉的事嗎?”
尊主根本不被墨菲的小把戲干擾,他面無表情的說:
“根據你們轉述的莉莉的情況來看,瘋血氏族對於吸血鬼的轉化應該並非瞬間完成,或者說莉莉是我的子嗣,其卡帕多西亞家族的血統更接近源頭可以暫時阻擋瘋血的轉換。
又或者,那種針對吸血鬼的特殊感染機制中還有一些我們未曾發現的特徵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吸血鬼的轉化似乎也和莉莉的情況非常相似。
一樣的死而復生,一樣的棄明投暗。”
帕英扭頭看向墨菲,說:
“露娜!
翠絲說她親眼看到露娜被薩洛克達爾殺死,但那孩子隨後神秘復活並在後來加入黃昏成爲了‘源’。你難道不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些關聯嗎?”
“等等!”
墨菲閉上眼睛回憶着關於露娜的事,片刻之後,他說:
“我記得翠絲曾經告訴過我,她與露娜在兩百年前的那次聖血封印中曾溜進過聖血之地想要查看瘋血氏族的秘密,那時候的翠絲還是囂張跋扈的猩紅魔女呢。
以露娜的年紀和經歷來計算,那也是她唯一一次能與瘋血氏族扯上關係的機會。”
“兩百年前的聖血封印?”
帕英尊主霍然起身,他說:
“我記得那件事,那次封印正值血懼末日發生之後不久,各個家族之間的關係很緊張,大公們一連數天都在進行討論,便給了翠絲和其他一些不安分的吸血鬼窺探聖地封印的機會。
而那時候正好是莉莉代替我在聖血之地巡查封印狀況。
問清楚翠絲,墨菲!
問清楚她兩百年前的那次聖地窺探中,她們三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懷疑正是那次事件裡的某些細節纔在後續引發了莉莉與露娜的悲劇。”
“而且這件事大概率和黃昏的組建有關!”
墨菲進一步猜測道:
“翠絲被薩洛克達爾利用與露娜被殺死的時間是190年前,如果在那之前,露娜就感染了瘋血疫病才得以在死後復活,那麼我們目前對於黃昏組織的一些推測就是錯誤的。
甚至於莉莉領主在第四次黑災中的死亡,都極有可能並非是意外。
黃昏雖然是一百年前成立的組織,但信奉滅世主義的混球們存在的時間要遠早於這個組織,這恰好可以和老愛德華一直在追蹤的那些奧秘部門的殘餘人員的下落完成一個閉環。
這個時代的黃昏,極有可能就是當年伊甸區的奧秘部門在千年後的演變形態。
老愛德華的敵人與我們的敵人是同一波人。
現在只差一些證據就可以將狼毒氏族也拉入目前的四家族同盟中,不過既然討論到了這個問題,就請允許我多問一句,尊主。”
他看着帕英尊主,說:
“請您認真回答我,康斯坦絲女士是否真的死了?我見到了哈托爾大公,雖然並不瞭解那位大公的過去,但我覺得她身上藏着一些秘密,一些和黃金紀元有關的秘密。
康斯坦絲女士,是不是就寄居在哈托爾大公身上?”
“不,你猜錯了。”
尊主幹脆利落的否認道:
“哈托爾就是哈托爾,是獨立的個體,她是康斯坦絲曾經的子嗣和研究助手,至於康斯坦絲的事不是我不說,墨菲,過去的某些力量在約束我。”
“所以她確實沒死?”
“不,她死了,最少.現在死了。”
“我感覺您在打啞謎,尊主,明明只用一句話就能說明真相。”
“唉,墨菲啊,那些複雜的事情如果只用一句話就能說明,那可就太輕鬆了,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康斯坦絲有自己的計劃,而且這個計劃推進到某個階段時,她一定會需要你的幫助。
因此不必急於探尋這件事的真相,墨菲,把它當成一個有瑕疵的前輩留給你的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