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同情。我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她能這樣幫我,真是難得。
我躲在牀邊,心裡暗暗自責,老人家那麼大歲數了,尚且和鬼胎糾纏,被打的遍體鱗傷不曾退縮。我年紀輕輕,也算得上孔武有力,我躲在牆角算怎麼回事?
一時間,我心中膽氣橫生,頭腦一熱,就想要衝過去,然而,看看那團黑氣,我又退縮了。我不是鬼胎的對手,一個照面就得死了。
我正在糾結的時候,老太太終於堅持不住了,被鬼胎重手揍了幾下之後,終於貼着牆,軟軟的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鬼胎解決了老太太之後,下一個目標就是我了。
我看見他面目猙獰的走過來,不由得連連後退,然而,這時候已經退無可退了,我貼在牆角,死路一條。
心靈雞湯說,上帝爲你關上門的時候,必定會爲你打開一扇窗。
我看了看旁邊的窗戶,開着倒是開着,但是上面焊着鐵欄杆。
現在是下午,外面雖然沒有陽光,但是至少有陽氣。只要我把窗簾拉開,鬼胎應該會不戰自退。
我的手抓住了窗簾,就要拉動的時候,心裡卻又猶豫了。我看見那絲絲縷縷的黑氣像是臍帶一樣,把兩個無雙連在一塊。我現在傷了鬼胎,恐怕無雙永遠都不會醒了吧。
鬼胎越走越近,我看看躺在牀上的無雙,又看看站在牀邊的我。
這真是個你死我活的世界。
我的手抓着窗簾一陣陣的發抖,有時候選擇恐懼症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而鬼胎已經走到我面前了。他玩味的看着我,居然像是在看一場好戲一樣,滿面嘲諷:“你選哪一個?”
我滿頭大汗:“我選,我選……你等等,讓我想想,我選……”
我還沒有做出選擇,鬼胎就猛地衝到了我眼前,一團黑氣瞬間把我包圍了。
完了,我閉上眼睛,心裡發空,兩腿發軟。臨死的那一刻,腦子像是被抽乾了一樣。什麼前途,什麼使命,什麼人生……完全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閉上眼睛等了一會,什麼也沒有發生。
我猶豫的睜開眼睛,看見黑氣包裹着我的身體。然而,在我的身子周圍,有一團紅色正在蔓延,把我和鬼胎隔絕開來。
我低頭看了看,那團紅色是從我背後蔓延出來的。應該是鬼娘子。
我長舒了一口氣,原來訂血契也不是沒有好處啊。關鍵時刻撿了一條命。
這時候,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想救人就聽我的。”
我微微點了點頭。
那聲音說道:“把桃木劍撿起來。”
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那團黑氣沒有辦法奈何我,只能在身子周圍做出各種恐怖的形象,嚇唬我,威脅我,各種猙獰的面孔層出不窮。
開始的時候,我心驚膽戰,兩腿打顫。走了兩步之後,我發現這黑氣也不過爾爾,根本沒辦法突破紅色的屏障。
於是我放心的從這中間穿過去。然後,俯身把桃木劍撿了起來。
那個聲音在我耳邊說,拿着桃木劍走到無雙身邊。
我默默地照做。
然後,那聲音又說:“慢慢的向這縷黑氣砍下去。”
這黑氣連接着無雙和鬼胎,像是他們兩個中間的橋樑。很纖細,但是我知道,重要無比。
我搖搖頭:“砍下去無雙就完了。”
那個聲音說:“所以讓你慢慢砍下去,我讓你停你就停。”
我舉着桃木劍,一點點的接近那團黑氣。
一直在旁邊冷笑的鬼胎忽然停住聲音了。陰森森的警告我:“你不想救她了嗎?”
我想說話,但是身子忽然不聽使喚了。然後,我感覺我被一種力量操縱了。
然後,一個聲音從我嘴裡發出來:“不管了,今天先把你殺了再說。”
然後,我手裡的桃木劍向那縷黑氣斬過去。
氣勢凌厲,下一秒絕對能把它一揮兩段。
這時候,鬼胎明顯的慌了。整個身子放棄了我,全力向無雙身上逃過去。
正在這時候,紙紮吳從桃木劍裡面鑽出來了,身手把鬼胎擋在外面。
鬼胎大駭,遠遠地退了兩步,滿臉猙獰的看着我。
我心中一陣暢快:“緊要關頭,紙紮吳終於還是出現了,有他在,這件事估計沒問題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我手裡的桃木劍仍然一點點向那黑氣划過去。看樣子,非要把鬼胎弄死不可,即使無雙永遠都醒不過來也顧不得了。
我心裡連連搖頭,使勁的與這股力量抗衡。然而,沒有半點作用,手裡的桃木劍已經接觸到黑氣的邊緣了。
鬼胎臉色大變,一言不發的看着看着我們幾個。終於,他喊了一聲:“你們想怎麼想?”
我在心裡大聲的吶喊:“鬼胎服軟了,快跟他談判啊。”
然而,那股力量卻沒有讓我開口,手裡的桃木劍繼續削過去。
我知道,操縱我的八成是鬼娘子。我在心裡把她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編。
我知道,因爲無雙曾經用桃木劍劃傷過她,所以她一直懷恨在心。沒想到,她現在居然公報私仇,而且是用我的手。
我欲哭無淚,憤懣難平,可是偏偏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桃木劍已經接觸到黑氣的邊緣了。鬼胎髮出一聲悽慘的嚎叫,像是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這時候,牆角方向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小夥子,你們別爲難這孩子。讓我和他說說怎麼樣?”
我心裡連連點頭,這和事老來的太是時候了。
然而,鬼娘子依然控制着我,桃木劍一點點的划過去。那一縷黑氣已經消失了一半。與此同時,無雙體內殘存的黑氣像是失去控制了一樣開始四處蔓延。
我看見她的脖子,臉,雙手,都開始發黑,而且越來越濃。
原本躺在牆角的老人慢慢的爬起來,顫顫巍巍的走過來,一個勁的勸鬼胎:“快認錯,快向他們認錯了,萬事好商量。你有什麼委屈說出來,讓我給你品評品評。”
鬼胎仍然在淒厲的嚎叫。那張臉已經不再是無雙的形象了,而是未成形的胎兒。
終於,就在黑煙要斷掉的時候,他悽慘的說了句:“我投降了。我投降了。別殺我。”
頓時,我身上的力道一送。桃木劍重新掌握在我自己手裡了。
吳老頭一臉得意的走出來,把鬼胎逼在一個牆角,問道:“你爲什麼要害無雙?”
鬼胎滿臉不甘,看了看牀上的無雙,又看了看我,說道:“因爲他們兩個想救所長,他們兩個都該死。”
吳老頭點點頭:“我知道你和所長有恩怨。不過,你不妨說出來,讓我判斷一下誰是誰非。如果是你不對,今天我放你一條生路。咱們從此互不相欠。如果是所長不對,我幫你討回公道。”
這話,不久前牆角的老太太也說過一次。後果是被鬼胎打得遍體鱗傷,躺在地上爬不起來。
現在,幾乎一模一樣的話子啊紙紮吳嘴裡重複了一遍。鬼胎居然俯首帖耳,連個屁都不敢放。
我心裡不由得感嘆,看來吃齋唸佛,勸人行善也是需要資本的。
鬼娘子和吳老頭生前都是修道的,這兩個人聯手,勉強把鬼胎壓制住了。他只得老老實實答道:“我在孃胎裡面沒招誰沒惹誰,所長把我害死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說我該不該找他報仇,讓他死?”
鬼胎說的太模糊了,我們全都有點不解:“他是怎麼害死你的?能不能說清楚點?”
我們本以爲鬼胎會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冤情,沒想到,他居然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尚未來到人世,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不過,我心裡充滿怨氣,而這些怨氣是由於所長而產生的,絕對沒錯。”
我看了看紙紮吳。紙紮吳衝我點了點頭:“他應該沒有說謊。”
眼看鬼胎已經被制住,我的膽子大了起來,說道:“你是所長的兒子嗎?所長的老婆之前曾經流產幾次,也許,是她體質有問題,不是要故意害你。”
鬼胎仰天嘶吼了一聲:“我怎麼會是他的孩子?我只知道,所長是我的大仇人,我死之後,一口怨氣難消,魂魄不知道被誰牽引,終於來到所長家。這個人煞氣很重,我暫時沒有能力殺他。於是我就把他的孩子全都弄死了。哈哈。”
我吃了一驚:“所長的孩子胎死腹中,全都是你乾的?”
鬼胎得意的大笑起來,然後又惡狠狠地說:“你在所長家感覺到煞氣了嗎?那些死掉的胎兒,他們身上也有怨氣,而這些怨氣全都爲我所用。現在他老婆又懷上孩子了,只要把這一個也害死了,我就有能力和所長叫板了。到時候,我鬧得他雞犬不寧,家破人亡。”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走過來:“孩子,你太毒了。他害了你一個,你害了他這麼多。一報還一報,也該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