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良只管看着親姐,到底是骨血同胞,感覺是極其敏銳的,但內心雖然疑惑驚奇,這樣的話,又怎麼說得出口,何況月娥如今比先前精神大爲不同,卻也是姚良歡喜見到的,當下搖頭,說道:“我沒有事,只是覺得姐姐你較之先前,變了很多。”
月娥聽姚良這麼說,微微一驚之下,便莞爾轉過頭去,望爐竈裡添一把柴火,才說:“小良,若我不如此,豈非是註定被他們欺負死,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月娥心底盤算怎麼離開,聽姚良說了這番話,便有心探他,問道:“若是姐姐有朝一日,死在他們手中,你會如何?”姚良一聽這個,頓時起身,驚得嘴脣發抖,說道:“姐姐你說什麼?我拼死也是不許這樣事發生的。”月娥見他的反應出乎自己意料,兩隻眼睛都瞪直了看月娥,少年光潔的額頭上,急得一剎那那細密汗滴也滲出來,不由笑道:“傻孩子,我不過是玩笑話,你急什麼?快坐下吧。”姚良皺着眉緩緩坐下,臉上仍舊帶着擔憂之色,月娥嘆了口氣,說道:“當初跳入這龍潭虎穴,本非所願……如今我已經想開,若是長久留下,遲早有一日,會被他們所害……小良,你先前說攢了錢銀,要替姐姐想法兒,可是真的?”
姚良點頭,說道:“姐姐,你不要怨爹孃,他們當初,也並非是故意賣女,只是……你也知道,爹孃是受不了苦的,當初家敗了淪落在此地,唯有王四鵠肯收留咱們,其實爹爹臨去之前,很是後悔,他……”姚良咬住脣,低低說道,“爹爹臨去之前,單獨囑咐了我,說姐姐本是王侯夫人的命,卻斷送他們手中,深覺對不住姐姐……讓我以後若有機會,務必保姐姐周全。”
月娥聽了這話,似乎大有內情,她是全然不知的,當下疑惑,自語說道:“什麼……王侯夫人的命?”
姚良嘆息,說道:“姐姐你也無須傷神,……先前我們姚家,也算是京城內的大戶人家,有頭有臉,不料因爲肅王壞事,連累到咱們,爹爹拋棄家業,帶着我們連夜出逃,避開追兵,跑到這荒涼地方,才落得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境地,不然的話,姐姐你此刻已經歸位侯府夫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又何必吃這些苦呢。”說着說着,眼中又含了淚。
月娥聽這些話,一時之間如墜霧裡,半晌才說道:“竟然如此……”此刻自己的境遇,什麼侯府夫人?燒火丫頭還差不多,見姚良感嘆,她卻笑道:“這也都是命,我現在只想着過得好一些,讓你也不再受那麼多苦,想些舊事又有何用?人必須向前看的。”
姚良緩緩鎮定了下心神,點頭說道:“姐姐你說的對。”
月娥見鍋蓋上白氣騰騰地冒出來,便收了火,起身洗手,一邊洗手一邊說道:“小良,姐姐有件事情想讓你去做,待會吃了飯,你出去跑一趟,不過記得悄悄的,儘量別給人看見。”
姚良見月娥低了聲,他雖年小,卻因吃盡苦頭,又在碼頭上諸多歷練,是個謹慎不過機靈不過的性子,當下急忙走到竈邊上,低聲問道:“姐姐有什麼事讓我做?”
月娥見左右無人,便低低地對他囑咐了一陣,姚良點了點頭,最後疑惑說道:“姐姐讓我去做,我自然是無有不從的,只是……姐姐你卻爲何這樣?要知道,若真的如此傳出去,對姐姐你很是不好。”
月娥見他如此擔心,微微一笑,說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只記得,不要讓人知道是你從中所爲就好了。”姚良將更多疑惑壓下,說道:“既然是姐姐決意如此,我自會謹慎去做的,我在碼頭上做工,也見了些世面,知道該怎麼做的。”月娥點點頭,掀開鍋蓋,將蒸好了的麪食拿出來,又舀了一碗粥,配了點小菜給姚良吃。
姚良匆匆吃過了飯,自出門去辦事不提。
月娥自有捧了飯菜,去伺候那兩個老的。兩人用過飯之後,月娥將東西撤下,又熬了藥送過去,王婆子自餵給那老鬼吃。
下午時候,婆子照例出去串門,臨走之前又安排月娥做諸多活計,月娥也不吭聲,王婆子狠狠瞪她一眼,摔門而去。月娥便拿了掃帚,將院子匆匆地清掃了一遍,正停了手,就聽到老鬼在那邊叫:“誰在外面?”
月娥皺眉,說道:“公公,我在。”那老鬼咳嗽了兩聲,說道:“咳,你婆婆出去了?”月娥答應一聲:“剛剛走,公公你可有事?”老鬼沙啞着聲音,說道:“沒……你進來。”月娥心頭一緊,望着那緊閉的兩扇門,猶豫片刻,說道:“公公,婆婆吩咐了,我還有很多活要做。”老鬼提高聲音,說道:“怎麼,你只怕她,我喚你也不聽了?推三阻四的,想忤逆不成?”月娥無法,終於推開門進去,卻見室內光線昏暗,拐進裡間,看到那老鬼斜倚在牀頭,見了月娥,說道:“過來啊,我有點不舒服,方纔吐了一口,像是不妥,你替我看看,地上有無血跡之類。”月娥料想他病中是不敢怎樣的,便過去站定,看了看地上並無什麼,便道:“公公多想了,怎會有事,如果公公覺得不適,可需要我去請大夫來?”老鬼冷笑,說道:“你心裡是巴不得這樣的吧,好藉着這個機會,再跟那個蘇青眉來眼去是不是?”
月娥垂眸說道:“公公說哪裡的話?”老鬼說道:“你別不曉得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那蘇青至今未婚,你對他也是念念不忘的吧?”月娥搖頭:“月娘並沒有這個心思。”老鬼冷笑,說道:“也是,你如今是我王家的人,四鵠不放,你若是敢出牆,就被浸豬籠,諒你也不敢。”月娥不語,老鬼斜睨着她,猛地咳嗽起來,身子微微一歪,好似是要摔下牀來一樣,月娥看不過,伸手欲扶一把,不料老鬼猛地一下攥住她的手腕,將她用力一拉,月娥站不住腳,整個人竟被老鬼拉的摔倒牀上,那老東西動作倒是敏捷,見狀立刻一翻身,便欲把月娥壓在下面。
月娥被他騙到,心頭作嘔不已,見那張皺紋密佈鬍子亂顫老眼昏黃的臉靠近,急忙將他推開,這老鬼年紀雖大,精神卻強悍,竟也有幾把力氣,攥着月娥的手腕不放,月娥一時掙脫不了,便叫道:“公公你這是做什麼,快些放手!”
老鬼激動不已,顫聲說道:“這邊叫做扒灰,公公喜歡兒媳的……自古以來都有的……你不知麼?”一邊喘着向着月娥身上靠。
月娥見他動作亂抖,來不及多想,擡起腳踢到那老鬼腰間,狠狠用力向外一蹬,老鬼身子向外跌出去,果然把不住牀邊,竟直直地跌下牀去。
月娥只聽到“哎吆”一聲,急忙起身去看,那老頭撞在地上,毫無動靜,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