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學樓裡一出來,頓時感覺周遭一陣暖意,是下面的氣溫太涼了,竟然比上面冷一兩度左右,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這才漸漸褪去。
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從下面走出來的,就是覺得迷迷糊糊的,腦袋裡面好像裝着一灘漿糊,只能踉踉蹌蹌地跟着聞人吉和胡天齊往上面走。
一直走到外面的時候,我仍舊覺得腦袋好像有點兒轉不過彎來,我剛剛明明看到了那件衣服就在房間盡頭的位置,就好像是寒燁站在那裡和我對視一樣,那件衣服看起來很像新郎官的衣服,所以我的印象非常清晰。
絕對不可能看錯的。
可是爲什麼只是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再回過頭去看的時候,那件衣服居然消失不見了?難道說是我的錯覺?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聞人吉和胡天齊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你的臉色看起來太難看了,”聞人吉說着,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道符交給我道:“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這東西壓在枕頭底下吧。”
我點點頭,將道符拿在手裡的時候,心裡好像踏實了一點兒。
聞人吉和胡天齊晚上要研究這戲服的問題,讓我今天晚上早點睡覺,他們兩個一直躡手躡腳地將我送到了宿舍門口,眼看着我進了宿舍關上門後,外面才傳來了離開的腳步聲。
我不敢放下道符,洗臉刷牙的時候也一直放在上衣口袋裡,直到換衣服的時候,我將道符放在了枕頭下面,這才換好了睡衣上牀去。
躺在被子裡面,我仍舊覺得不對勁兒,那件衣服的事情讓我覺得難以釋懷,爲什麼偏偏會在那個地方見到寒燁的衣服?
會不會說……其實寒燁也和這件事情有關係?不可能的吧,兩三年前,寒燁應該還在我老家的祠堂裡面,爲什麼會和這所學校扯上關係?
我在一陣迷迷糊糊的思考之中沉沉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可能也就只有十來分鐘吧,我翻了個身,正想換個姿勢繼續睡,卻突然覺得身子下面有些不對勁兒。
被子裡面有什麼東西!
人本來正睡得昏昏沉沉的,可是這一想法剛從腦袋裡面冒出來,我整個人一下子便清醒過來,幾乎是翻身從牀上跳起來的。
木牀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十分突兀,我躡手躡腳地爬起來,拿出了手機打開照明光,顫顫巍巍地往被子裡面照了過去。
剛剛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硌得慌,好像還很涼,但能確定絕對不會是活物,所以我也沒那麼害怕,只以爲可能是自己把什麼小零碎的物件放進了被窩裡,忘記拿出來了。
但是當我將手電光照在牀上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兒尖叫出聲!
只見在我的白色牀單上,出現了一件紅褐色的衣服,不是別的,正是寒燁的那一件衣服!
這件衣服躺在我的牀上鋪展了,就好像是一個人從身下抱着我一樣,雖然明知道是寒燁的衣服,但是它出現在這裡,還是讓我感到嚇得頭皮發麻。
爲什麼?我剛剛是在地下室裡看到這件衣服的,但是我明明沒有碰過它,它怎麼可能自己跑到我的被窩裡面來?而且……爲什麼呢?!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我蹲在牀腳,遠遠看着這件衣服,根本不敢去碰它,人也完全清醒過來,這種情況下根本不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將衣服整理好之後繼續躺下睡覺。
該怎麼辦?
我腦袋裡面想到了爸爸以前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遇到事情的時候先不要慌張,想想原因,一件事情發生了,肯定是有理由的,比如發生這件事情,希望造成怎樣的結果,這樣想就能想出來答案。
我望着這件衣服,卻實在想不出來它出現在這裡能帶來怎樣的後果,難道只是爲了嚇我一跳?
不是吧……
我突然想起來,在夢境裡面,我是看到寒燁穿着這件衣服殺死了萬芊,莫非說這件衣服出現在這裡,是爲了給我一個警示或是提醒?爲了要告訴我,讓我遠離寒燁,遠離危險?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敲擊聲,我被這聲音嚇得差點兒趴在牀上,心跳立馬漏掉了半拍,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我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就在窗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於我而言再熟悉不過,以往,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這張臉都能在危急關頭出現,讓我渡過難關,可以說,每次看到這張臉的時候,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如同神明一般耀眼。
但是我今天可絕對沒有這種心情,此時此刻,看到這張臉反倒讓我感到恐懼。
是寒燁,他出現在這裡,和他的衣服一樣,他們的出現又詭異,又不合時宜。
我估計我現在的臉色肯定很難看,寒燁正站在窗外望着我,要知道,我們宿舍可是好幾層高的,外面又沒有窗臺,他站在這裡首先已經非常奇怪了。
最讓我覺得爲難的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寒燁,向他詢問關於這件衣服的事情?不不不,憑我對寒燁的瞭解,絕對不能這樣做。
而且,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最該關心的問題並不是該如何向寒燁開口,而是千萬不能讓他知道這件衣服的事情,我知道我在寒燁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
這件衣服的出現,會讓寒燁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他殺死萬芊的事情。
想一想,寒燁苦心費力地希望我能找回魂魄,找回曾經的記憶,這對我來說,真的有好處嗎?
總之,在那個夢境中,當寒燁一刀插進萬芊胸前的時候,我也感受到了當時的絕望和無奈,頓時覺得寒意逼人,這就像是蝴蝶效應,像是一個怪圈,而我不願做那個明知道真相,卻仍舊落得悲慘境地的人。
我連忙反應過來,迅速用棉被將那件衣服蓋上,雖然竭力讓這些動作顯得自然一點兒,但是我知道,我在寒燁面前根本無法隱藏自己的慌亂。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了。
隨便將被子蓋在上面之後,我從牀上翻下來,警惕地望着寒燁,輕輕地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兒,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晚來找過我了,望着窗外又圓又大的月亮,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對了,今天是滿月夜。
在那個紫玉匣子出問題之前,每個月圓之夜,寒燁都會來找我取血,他在這樣的夜晚突然出現,讓我覺得有些詫異,但是似乎沒在寒燁的手上看到紫玉匣子。
兩個人隔着一扇窗戶,我望着寒燁道:“你……有事嗎?”
“穿上外套。”
穿外套?我愣了一下,但馬上回過神來,望着寒燁道:“你……你要……”
“和你談談。”
我指了指門口,“你在下面等我吧。”
寒燁沒有說話,而是衝着我伸出了手,我爲難地看着他,只好勉強地從窗戶裡鑽出去。
我們宿舍在四樓,雖然這個樓層的確算不上是太高,但是站在窗臺上往下看,心裡還是有點兒發慌,然而還不等我站穩,寒燁突然伸出手來,一把將我攔腰抱住,我就這樣蜷縮在他的懷中,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寒燁縱身一躍,他的身影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彷彿月光之下的夜兔一般。
寒燁抱着我,穩穩地落在了對面的樹上,然後腳步不停地向另外一棵樹上跳去,我們倆就這樣很快到了學校的人工湖前,寒燁這時候才從樹上跳下來。
湖面上波光粼粼,湖水被月光照射出了一種深邃的藍色,看起來很是柔美,我望着那湖面,臉上面無表情,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不知道寒燁要對我說什麼。
“蘇天淺,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在你回答我這個問題之前,我要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寒燁好像沒有打算把我從上面放下來的意思,仍舊這樣抱着我,他的臉距離我不過十公分的距離,看起來卻那麼遙遠,我別過頭去,不敢迎着他的視線。
“這是關於你自己的事情,難道自己都不想知道?”
我轉過頭來,不得不說,寒燁的這句話的確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問問自己,心底裡是否好奇過我的前世今生?的確有,這是正常的想法,隨便哪個正常人都有這樣的好奇心,我即便是因爲寒燁的態度,對於這件事情有所抗拒,但是終歸還是想知道的。
“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麼?”
“看過就知道了。”
說完,寒燁竟然往前走了一步,我們本來就站在人工湖旁邊,他的腳步幾乎貼在了湖水的邊緣,我還沒來得及去問,寒燁居然縱身一躍,跳進了湖水之中!
我們兩個直直入水,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我一時間無法呼吸,然而這水下非常清澈,月光照射進來,我能看到寒燁的臉,他眼睛眨都不眨,凝視着我,雙眼之中似乎帶有一絲玩味的笑意。
這種視線讓我有些呆住了,但是人馬上便回過神來,在水下我根本無法呼吸,憋悶感讓人幾乎窒息,我拼命撲騰着,想要上去,腰身卻被寒燁死死抱着,根本掙脫不開。
就在這個時候,寒燁湊上前來,嘴脣與我的嘴脣貼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以爲湖水太涼了,反倒讓我覺得寒燁的嘴脣是那麼的炙熱,他的嘴脣撬開了我緊閉的牙關,將空氣送入了我的口中。
那陣空氣有着特殊的芬芳,令人迷醉,我的意識有些迷離,緊接着眼睛一閉,便失去意識了。
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一片花叢之中。
“萬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