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
今年的冬天,似乎往年更加寒冷。
這座屹立於華東大地的國際化大都市,燈紅酒綠的喧囂與繁華,徹底落下帷幕。
蕭索陰沉的夜色下,只剩遠處紅藍交錯的霓虹燈,還在苟延殘喘地閃爍,徒增幾分悲涼哀傷。
地點是一座大型市政公園。
因爲夜色已晚,公園自然再沒有一絲人影。
公園最內側那座大型人工湖畔,趙小天安靜地坐在一張供客人休息的長條木椅。
微微佝僂着後背,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煙。旁邊地,已丟了足足七八隻菸頭。
怔怔地望着前方,神色平靜,平靜得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可是雙眼佈滿着血絲,喉結下鼓動着,目光之,只剩下刻骨銘心的艱澀與落寞!
四周安靜得出,只有濃密的夜色籠罩着大地,夾雜着絲絲刺骨的寒風。
還有遠方,路燈昏暗孤獨!
時間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耳旁傳來一陣輕盈入微的腳步。
趙小天緩緩擡起頭來,卻只見遠處夜色之下,步履輕盈緩緩走過來一個女人。
傾國傾城,驚豔絕倫的女人!
一襲火紅長裙,一頭風華絕代的琉璃青絲,在夜風肆意飄蕩。沉靜如雪,縹緲近妖!
只是後背,再沒揹着那一柄斬盡天下魑魅魍魎的“滅世之劍”。
在距離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怔怔地凝視着他那滿臉悲苦淒涼,凝視着他佝僂着的後背。
一雙美目,隱約有淚花在閃爍。
趙小天嘴脣蠕動着,想要說點什麼,卻偏偏已經不知如何開口。
他不是那種電視或yy小說裡,強大得百毒不侵,霸氣沖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生猛牛人!
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也有內心的脆弱,也有屬於自己的敏感!
許久,才聲音嘶啞那般艱難擠出一句話,“我是不是又讓你失望了?如果你想揍我的話,你動手吧……”
然而宋傾城只是搖了搖頭,款款走到他旁邊,坐下。
一隻纖纖玉手,緊握着他的手掌,似乎只想用這樣的方式,帶給這個男人些許溫暖。
貝齒輕啓,“你恨她嗎?”
趙小天神色一滯,搖頭,“我從來都沒恨過她!”
一聲輕嘆,“其實我知道,她心裡我痛苦十倍百倍。或許她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便是遇了我……”
“可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她該怎樣活下去。我心疼她……”
短暫的沉默,才又伸手一指前方,“這是她曾經帶我來過的地方!在這裡,她爲她深愛着的男人,過了一個終身難忘的生日!”
只是聲音,已經有些哽咽,“我還記得那天晚,她站在這兒,靠在我的懷裡,看着一顆兩顆三顆爛漫的彩燈,如天點點繁星升起,看着湖面央,‘獻給此生最愛’那幾個傾注着她太多濃濃深情的大字,點亮夜空!”
“那個晚,她那麼美麗迷人,笑得那麼開心,好像一個情竇初開天真爛漫的女孩。所有的風情萬種,都爲我一人綻放着……”
“我答應過她,以後每一個生日,我都陪她一起過!”
不知不覺,鼻息一陣酸楚,聲音更加哽咽沙啞,“我從來沒懷疑過,在她心裡,我是她的天,是她這一生情感所有的寄託。”
“那一刻,我再深信不疑,此生算我一無所有,算我在這個充滿紛爭與骯髒雜碎的世界,摸爬滾打撞得頭破血流,揹負萬千罵名遍體鱗傷,她也一定是那個能夠永遠陪在我身邊的女人!”
“也是那個晚,我發過誓,這一生哪怕萬劫不復,哪怕窩囊如狗,我也一定用這條命,爲她撐起一片撥雲見日的藍天!”
一時間,赤紅的雙眼已變得模糊,聲音已變得嘶啞含糊不清,“可是最終,我還是負了她!”
“我不知道,這是對是錯。可是我又能如何?”
“誰也逃脫不了宿命,誰也掙脫不了詛咒!我做不到,可以眼睜睜看着斷刀流的鐵蹄,在華夏武林掀起腥風血雨。如同她也做不到,可以放棄對她有養育大恩的千葉武癡,三十年前的血海深仇!”
“我們之間,註定脫離不了生死相對的命運和結局!”
宋傾城沒說話,只是緊握着他的手掌,更緊了些。
周圍再變得安靜,空氣似乎總充斥着幾分蒼涼。
沉默許久,趙小天才又一聲長嘆,眼皮跳動得厲害,“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如果有朝一日,我與她註定逃脫不了刀刃相向的那一天,如果我死在她的劍下,你別恨她!到時候,你替我聯合華夏武林的力量,廢她一身武學,阻止她進犯華夏武林的野心便是,也別傷她性命!”
宋傾城嬌軀一顫。
轉過頭,一雙美目幽幽地凝視着他。半晌,一聲輕嘆,“難道你以爲,如果你死了,她會獨活嗎?”
“難道你又以爲,如果有朝一日,你橫遭不測命喪黃泉,我宋傾城會獨活嗎?”
“這……”頃刻,趙小天神色猛地一滯。
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然而許久,卻突然咬了咬牙,似乎鼓足着莫大的勇氣,壓低聲音呢喃道,“有個問題,在我心裡憋了很久。”
“記得十三年前,在太華山下那片桃花源,我爲了救葉輕盈,身受重傷刀刀致命。足足昏迷三天三夜,才勉強保住性命,可因爲身幾處經脈受傷,勁氣逆轉走火入魔,失去理智處於半昏迷狀態,如同一條喪心病狂的瘋狗見人咬!”
“連老煙槍都束手無策之下,只得將我丟進後山那山洞,再尋求醫治的對策!”
“而在我關進山洞的第四天,突然闖進來一個女孩子,我記不清長相。我潛意識模糊地記得,自己失去理智,把那個女孩子獸性大發按在地,瘋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然後做出了禽獸不如的事情來,奪去了她的清白身子!或許是機緣巧合,事後我又陷入昏迷。可是逆轉橫衝直撞的內勁,卻一下子平靜了下來,我才總算從死神手裡逃過一劫!”
“這件事,我愧疚耿耿於懷了十三年,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過!曾幾何時,我一直以爲,那個女孩子是蘇家大小姐蘇婉溪!”
“可是直到幾個月前,我才發現,我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