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味道?”我詫異的看着楊魚。
“對啊。”楊魚道,“我和苗人接觸過,知道他們的味道是怎麼樣的,所以我能分出巫人和苗人不同的味道。”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冷靜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能在隔一天之後,在大街上聞到人身上發出來的味道?”
“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楊魚道,“只有身體味道比較大的,才能聞得到。”
那條街道我和楊魚一起去的,地面被鎮民用水反覆沖洗過,空氣中倒是瀰漫着一股柚子葉水的味道。
“你聞到的會不會是柚子葉水味?”我猜測道。
“我當然知道柚子葉水是什麼味道。”楊魚搖頭道,“街道上同時有一種苗人、兩種巫人,還有冬青、艾草和柚子葉水的味道。”
發過瘟病、死過人的地方,用這幾種藥草熬水洗刷,是很正常的事情。
“難道沒人告訴你,你這種能力很稀罕麼?”我盯着他道。
“我們都說他是狗鼻子。”連歡愉大笑,“可惜他不是狗,所以一點用都沒有。”
“拿人當狗看,那當然沒用。”我正色道,“能力有沒有用,還得看你怎麼去利用。”
“誰不知道啊。”楊魚一臉沮喪的說。
哦?
這貨似乎話中有話?
先不管這個。
“那你能不能憑着味道,找到具體的人?”我問。
“應該……可以吧。”楊魚不是很有信心的樣子。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
“爲什麼這麼問?”楊魚疑惑道。
“因爲格巫村的人不敢送我們到藍巫村去,所以我們得自己偷偷摸過去!”我說道。
“啊?”楊魚大吃一驚。
“放心吧,只是巫人村,又不是食人村,死不了人的。”我安慰他道,“格巫村的村長說了,咱們這些外人闖進去被抓住,只要說是迷路的山客,一般也就賠點錢完事,說不定還能留咱們吃飯呢。”
“要吃你吃個夠,我可堅決不吃!”楊魚咬牙道。
“行了,那什麼時候出發?”連歡愉問我。
“還得餵你吃最後一次藥呢。”我說。
“還吃啊?”連歡愉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吃不吃,我沒事了。”
“真的不吃?”我問。
“真的不吃!”連歡愉斬釘截鐵道。
“那算了,給你糖吃。”我掏出一顆不知道爲什麼藏在兜裡的豬油糖。
“還真是糖!”連歡愉驚喜道。
她現在應該覺得口裡有股怪味,所以特別想嚼點能蓋味的東西。
“張口。”我把裹糖的油紙剝開。
連歡愉張嘴。
“疾!”我伸手一指,頓時有股黑色水箭射入連歡愉的喉嚨。
“咕嘟……什麼東西啊?”連歡愉摸着喉嚨乾嘔,想吐又吐不出來。
“當然是藥。”我說,“這樣吃藥,夠舒服吧。”
經開八十脈之後,雖然離摘葉飛花還有那麼點差距,但用內勁將藥液凝聚成水箭射出去,卻是輕鬆愉快加寫意。
說完,我把豬油糖往連歡愉手心一塞,轉身出了門。
爲連歡愉這事折騰半天,天色又已經黯淡了下來。
噼啪……噼啪……
村子中央燃起了篝火。
村民們圍着篝火,開始做飯。
格巫人的伙食,以燒烤、熏製爲主,燉熬的奇特藥草湯,則是每日必不可少的飲料。
一個村民老大娘見了我,端着滿滿一陶碗的藥草湯往我面前推,口中說着我聽不懂的土話。
“她讓你喝,說有客人來,特別加了料,味道特別好。”那個帶我們進村的巫人小孩就在旁邊,笑着道。
特別加了料?
我更不想喝了。
老大娘又嘟囔了幾句。
“她說這個湯料全是山裡採來的藥草,純天然,不添加九十九州人的奇怪調料,保證健康,保證無毒。”巫人小孩又翻譯道。
“純天然就是無毒健康?”我反駁道,“這道理不太對吧?”
“啊,也對。”巫人小孩咧嘴而笑,露出了墨綠色的牙齒。“這山裡的花花草草,得有一半能要你的命,不過你們九十九州人不是有句口號嘛——綠色健康,天然無毒什麼的……”
對啊。
爲什麼現在的人會覺得,天然就一定健康呢?
沒辦法,這大概就是不健康的東西吃多了,產生的逆反心理罷……
不管怎麼說,老大娘一番心意心意,我還是苦着臉嚥了下去。
這次倒沒有讓天魔轉劫邪咒產生感應。
“你真要到巫師村去?”巫人小孩又塞了一把樹葉進口,邊嚼邊問我。
“有什麼要避諱的麼?”我反問他。
“咱們巫人的規矩,多得能說三天三夜。”巫人小孩道,“不過大部分不太重要,你只要記得三條:不摸頭,不碰碗,不看枕頭底下。”
“這是什麼怪規矩?”我好奇。
“不摸頭,不光是不能摸,連太靠近,或者用手指着都不行。”巫人小孩露出了鄭重的神情,“不碰碗,不管裝着東西的,沒裝東西的,一律不能碰,不然要被人懷疑是下毒;你碰了別人的飯碗,就算正在吃飯,也得馬上被扔掉——你和碗都扔!”
“那枕頭底下呢?”我追問。
“那個嘛,枕頭是咱們巫人的很重要的東西,搬家都會帶走的……”說到這個,巫人小孩的眼神有些閃爍。
“多謝提醒。”我也不再細問,“最後,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那個嘛。”巫人小孩歪着腦袋想了想,“雖然外面傳得咱們巫人很可怕,可實際上,大家都是討生活嘛,一般沒事不會往死裡整。”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湊近我耳邊說了一句:“小心皮。”
“皮?什麼皮?”我不明白。
巫人小孩卻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我。
擡頭看看四周,村民們的飯做得差不多了,一個接一個唱起山歌,高亢的嗓聲震動了附近的樹林,葉子發出沙沙和音。
楊魚、連歡愉朝我走來。
“怎麼樣,要不要在這裡吃個便飯?”我問他們。
兩個撥浪鼓。
“那就趕緊走!”我瞥見老大娘又開始盛藥草湯了。
三個人一口氣跑出去半里地,這才歇下。
“對了,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楊魚摸摸後腦勺,皺眉道。
“我也覺得好像少了東西。”連歡愉看看左右。
“林鎮曉!”我一砸拳頭,“他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