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經過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門口的時候,程千帆掀起車簾,目光停留在門口那荷槍實彈站崗的日軍士兵身上。
日軍士兵刺刀上的膏藥旗,以及‘東部地區警備司令部’的牌匾,看起來是那麼的刺眼。
現在,此地已經被日軍佔領,並掛上了‘東部地區警備司令部’的牌子,是日軍在南京的指揮巢穴所在地。
過了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復行約六七華里,就到了新街口廣場附近。
亞細亞大酒店就位於新街口附近。
新街口廣場是民國二十年完工的,是南京市區內的第一個摩登廣場,並且迅速發展爲首都的商業和金融中心。
不過,彼時的新街口,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繁華,儘管街道地面打掃的乾乾淨淨,看似一塵不染,但是,隨處可見的日軍巡邏士兵,以及穿着黑皮警服的汪僞漢奸就是這世間最骯髒的東西,正惡狠狠的打量着人羣,使得市民對此地是避之唯恐不及。
……
車輛剛剛在亞細亞大酒店門口停下,立刻有一名日軍少尉帶着兩名日軍士兵走過來,面色冷冽的上來查問。
“你們是什麼人?”日軍少尉面色不善的打量着下車的程千帆。
“鄙人是南京政府外交部楚部長的助理秘書。”程千帆微笑說道,“這是我的名片,我受楚秘書長委派,特來拜訪上海來的今村參贊。”
日軍少尉接過名片,看了一眼,然後打量着程千帆,“等着。”
程千帆微笑點頭,他站在臺階下,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周遭的環境。
日軍士兵看到他的動作,威嚇似的將刺刀朝着他挺了挺,程千帆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只此細節,便可見汪僞這個傀儡政權在這些日軍士兵中的地位,他作爲汪僞政權外交部部長的親信助理來訪,卻是完全不被日軍放在眼裡,便是一個普通的日軍士兵都敢對他無禮。
很快,日軍少尉小跑着回來了,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態度也溫和了些許,“程先生,今村閣下有請。”
“多謝。”程千帆點點頭,微微鞠躬,拎着公文包跟隨在日軍少尉的後面上了臺階,進了酒店。
迎面就碰上急匆匆出來迎接的阪本良野。
……
“千帆。”阪本良野高興說道,他開心的與程千帆握手,“你什麼時候來南京的?”
“阪本君。”程千帆也是很高興,“今天早晨剛到南京。”
說着,他衝着阪本良野攤開手,“這不,得知老師與你也在南京,就急急忙忙過來了。”
“佐野君,程先生由我帶進去,你去忙你的吧。”阪本良野看了日軍少尉一眼,說道。
“哈依。”佐野勇鬥微微鞠躬,他看了程千帆一眼,微微點頭,這才離開。
“走吧,今村叔叔正在處理公務,你先去我的房間坐一會。”阪本良野說道。
……
頤和路二十一號。
特工總部南京區的駐地。
此地緊鄰日本南京憲兵司令部,將南京區設在這裡,是日本人的建議,因爲一旦有什麼活動,雙方配合起來非常方便。
特工總部南京區的對外名稱則叫“大日本蝗軍南京憲兵隊特務班”。
不過,頤和路二十一號的面積不大,特工總部南京區開張後,二十一號的房子很快就不夠用了。
於是,南京區就在後院加蓋了許多屋子。
後來,爲車輛進出和警戒便利,大門乾脆開在了後門所在的靈隱路八號,而頤和路二十一號的大門反而成了後門。
……
董正國此刻正坐在頤和路二十一號的會客室內,他的目光晦暗,心中也是焦急不已。
他在等待蘇晨德的接見,對於老長官與己身的態度,他現在是忐忑不安。
就在早上,他打電話到頤和路二十一號請求拜見蘇晨德,卻是被告知蘇區長沒時間見他。
得知這個情況後,董正國是坐立不安。
還是妻子馮蠻見他長吁短嘆,便陪着他想辦法,終於妻子冥思苦想之下,卻是想到了一個‘曲線救國’的方略。
馮蠻與蘇長官的姨太太韓藝霜此前相處不錯。
於是乎,馮蠻便獨自去蘇公館事先拜會了韓姨太,請韓藝霜幫忙說情。
妻子的這個方略是卓有成效的。
果不其然,中午時分妻子面帶倦色從蘇公館回來,頤和路二十一號的電話就打到了飯店,言說區座回來了,有時間見他了。
……
“電報裡說的不甚清楚。”蘇晨德面色陰沉,他看着董正國,說道,“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董正國便詳細向蘇晨德彙報了,袁子仁抵滬之後與他聯絡,他將袁子仁以及紅黨犯人秘密安置在邁爾西愛路,及至邁爾西愛路被紅黨襲擊,袁子仁等人被殺,紅黨犯人被救走的經過。
“紅黨如何知道袁子仁抵達上海的?”蘇晨德的眉頭皺起來,“他們又是如何知道人在邁爾西愛路的?”
董正國面色難堪,蘇晨德的這兩個問題,他都無法作答。
“說說吧。”蘇晨德冷哼一聲,“該是你的責任,我自有懲處,現在最重要的查缺補漏,明白嗎?”
聽聞蘇晨德此言,董正國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老長官這話雖然也說了懲處,但是,他知道這實際上已經是準備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了。
董正國心中不禁暗自讚歎妻子的走夫人路線的‘曲線救國’方略着實有用。
……
“袁科長前往上海乃秘密行爲。”董正國思索說道,“至於說敵人是如何得知他們到了上海,情報泄露有兩個可能。”
“一個是在南京這邊就泄露了。”
“還有一個就是在上海那邊走露了風聲。”
“繼續說。”蘇晨德起身,他扶了扶痠軟的腰背,微微頷首說道。
“而敵人是如何知道紅黨被秘密關押在邁爾西愛路的。”董正國說道,“關於此處的情報泄露,只有可能發生在上海的環節。”
“你倒是沒有迴避責任,還算客觀。”蘇晨德看了董正國一眼,說道。
說着,蘇晨德扭了扭腰,哎喲一聲。
“蘇長官,怎麼了?”董正國關切問道。
“大夫說我操勞過度,要注意保養。”蘇晨德深深地看了董正國一眼,然後擺擺手,“我沒事,伱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