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教育他我和學校的老師可以幫你,但你現在得改變,你要以實際行動做給他看,讓他感覺到你對他的愛,讓他樹立信心,讓他清楚你的痛苦,當然,你更要知道他有多痛苦。”
程麗蘋想了很久,“我可以改變,可他小屁孩一個知道什麼痛苦?我給他吃給他穿,讓他讀書,這一切我已盡力了,他還不滿足,我沒恨他打他已算不錯了。”
“好吧,那我就來給你說說他的痛苦吧……”之後是我十來分鐘的分析,我把門衛說的一些事實和我小時內心的感受,然後結合馮小強今天的表現在程麗蘋面前展現出一個小孩子長期沒有父愛沒有母愛的孤獨世界。
期間她也哭了幾次,我停了一會,問:“程麗蘋,你和我說實話,當你和自己父母鬧翻之後,你的心情是怎樣的?”
“我,我那是年少無知,因爲肚裡有了馮文濤的孩子,以爲有了堅強的依靠,以爲是爲愛而抗爭。但最後和我爸媽鬧翻後,我內心從來就沒平靜過,我一直盼望着他們原諒我….唉,不說了,後來,我怎麼好意思再回頭呢,這就是命,我活該,真是活該…..”
從程麗蘋紅腫的眼睛我想她何嘗不是被我揭開了內心最痛的傷疤,“程麗蘋,過去就當過去了,爲了馮小強,改變吧,從現在開始。”
“可,可我如何改變啊,我怎麼做啊?”
“你現在就回家,好好陪馮小強在家裡,明天早上爲她做好早飯,然後送他上學,下午接他,把他送到我們學校來,晚上再過來接他。”
“可我不幹美髮店,我就失業了啊。”
“把你的錢從美髮店拿出來,重新找一份正常的工作。”
“可……”
“程麗蘋,爲了馮小強,你想想吧,你三十多了,馮小強的爺爺婆婆死得多慘你不是不清楚,不把孩子教育好,你難道還想把這樣的結果重新來一遍?
如果讓我爲你出主意的話,我建議你把這邊的房子賣了或者出租,在靠近我們學校附近的地方買一套房子,甚至爲馮小強重新找一所學校讀書,讓他走出多少年來留下的陰影。憑他的聰明和他的堅強,他的人生一定會重新書寫的。”
“葉校長,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程麗蘋,你有決心嗎?”
程麗蘋點點頭,突然臉一紅,“葉校長,我以後可以找你嗎?”
“當然可以,而且馮小強教育方面的事,你得隨時向我彙報你在做什麼,情況怎麼樣,因爲我不可能每天針對你們,我手下還有一百多學生。”
程麗蘋後來告訴我她開了幾年美髮店,還是掙了三十多萬元,如果把店子轉讓出去,估計至少也有十來萬,所以是可以按揭一套小居室的房子的。只是之後幹什麼工作她一時沒了主意。
我就安慰她,說創業園區到處都需要人,怎麼會找不到工作,無非是少掙一些錢,我還提醒她可以去學學理髮,重操舊業,開一個理髮店。
回到家中,我和林佳聊起這件事,她立即反應過來我還沒吃飯,趕緊跑去給我下面,
我見她手法挺熟練的,問:“在學校練過手藝嗎?”
“當然,我在學校選修了廚藝課,學了不少呢。”
“是嗎?”我關上廚房門,將她樓在懷裡,“打算做一個賢妻良母?”
她紅着臉,“還哪裡哪呢,葉林哥,我想了好久,程麗蘋的事沒有你想像的順利,一定會有波折的,她早已習慣了過那種生活,僅僅靠你的勸說力量還是不夠的。”
“可我還能怎麼辦?”
“我認爲你可以找她父母,一來算是做一件好事,讓這家人續上親情,二來給程麗蘋一個監視,讓她安心走正路。”
“是啊,這倒是一個辦法,唉,你看看,我們一個學校倒成了街道辦事處了。”
“如果馮小強能改變的話,學校的名聲或許就會大大提高呢。”
我搖搖頭,“不可能,程麗蘋哪會願意說起家裡這些難以啓齒的事,不過也無所謂了,算做好事吧。”
林佳也認爲這件事不宜宣傳,我第二天早上八點就到了實驗學校門口,注意觀察着進學校的人流。
馮小強依舊是一個人來上學的,不過我見他的精神狀態好多了,衣服和頭髮也整潔不少,我估計程麗蘋的確在家裡爲他做了早飯。
我打電話過去,“程麗蘋,你怎麼沒送馮小強到學校?”
“葉校長,你專門去學校了?”
“是啊,我這人做事講究說話算數,講的是認真。”
“我打算送他的,他不讓。”
我一想這完全有可能,於是說讓她馬上到託管學校來,我還有事和她談。
我到學校只幾分鐘她就過來了,她敲了門,我讓她進來,此時的她頭髮已拉直,基本上沒化妝,倒真是一名善良的母親。
我和她聊了一些她應該如何教育馮小強的方法,然後問:“美髮店你打算怎麼辦?”
“我店子裡有個小妹,也做了幾年了,掙得也有十來萬,她一直也想弄一個店,我讓給她就行了。”
“你能完全和這些人斷絕關係嗎?”
“這…葉校長,這很難的,我們開一個店,黑白兩道都得打理,爲了生意,也會有很多朋友幫着介紹人來,總之太複雜了,就算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找我的。”
“是啊,程麗蘋,你現在明白走錯一步,步步皆錯的道理了,現在爲了你兒子,你應該下定決心了。”
程麗蘋陷入沉默,我於是問:“你還恨你父母嗎?”
“恨他們?當他們說和我斷絕關係時,我恨了一分鐘,可從那以後,我再沒恨過他們,我認爲他們不懂愛情,可後來,我後悔,我恨自已,可我沒有臉見他們了。”
“當時你們鬧得很厲害嗎?是不是說過什麼絕情的話?”
“是啊,當時我媽打我耳光,將我關在房間裡不讓我出來,我一氣之下砸開門,衝出去,把我爸撞絆倒在地,我也沒拉他,就跑了,我媽在後面大聲罵我,說這輩子永遠不會認我這個女兒。”
她眼眶充滿淚水,目光中帶着無限懊悔,我問:
“你當時說什麼了?”
“我當時很衝動,我大聲吼着,‘誰稀罕當你們女兒呢,我死了也不會認錯的,這輩子我一定比你們活得好’。”
“爲什麼你會說這話?”
“當時馮文濤家馬上會拆遷,他說至少得賠兩套房,還有一百多萬元錢,我想那是多麼大的一筆數字啊,肯定比我家好不知多少倍呢。”
“後來的情況呢?”
“我後來聽我們村上的人說我爸絆成了骨折,醫了半年多,我媽以面洗淚,可能恨我恨得入骨了吧。我好多次想去看我爸,可馮文濤不准我去,說去了要是我爸媽不准我走,還讓他承擔醫藥費,他可沒錢。”
我嘆了口氣,“程麗蘋,所以我勸你要下定決心好好關心馮小強,他的前途不僅決定你以後的生活,而且也決定了你能見到的再下一輩人的生活,或許痛苦或者快樂,或者有親情或者成仇人,都決定在你手裡。”
“行,我爭取近幾天把美髮店轉出去,然後好好想想做點正當工作,要不,葉校長,你這裡需要清潔工嗎,我可以當清潔工。”
“你當清潔工?”
“對啊,我當清潔工,還可以幫學校照顧住校的學生,你給我多少錢都行。”
“清潔工的工資的確比較低,這事我想想再說吧,可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決定?”
“我不懂如何對小強,我在學校做清潔工,遇到不懂的就來請教你。”
我笑了,“不用,你可以隨時給我電話,也可以來找我。”
送走程麗蘋,我開車直奔她老家,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到她家了,她家在鎮上,父親是當地企業的工人,早就病退在家,現在利用街上的舊房子和她母親一起開了間酒坊。
兩人的年齡都有六十歲左右,她父親的腿還真有點跛,不過不太明顯。我並沒有貿然自我介紹是來解決他們和自已女兒之間隔閡的,所以見了兩人之後,先是聊了一些酒方面的事,然後說我是馮小強的老師,今天剛好從這裡經過,所以來拜訪一下。
馮小強的婆婆詫異地問:“小強知道他爺爺婆婆的家?”
我想馮小強應該知道吧,“當然知道,馮小強特別聰明,唉,這個孩子人特別聰明,就是缺少愛,他內心渴望有人關心他,可現實卻找不到。他現在很自卑,這也影響了他的學習,其實學習影響了也就算了,關鍵他的性格里有些東西是他這麼小的年紀不該有的。”
老兩口相互望了一下,尷尬和痛苦顯現在表情裡,程麗蘋母親好久之後還是哼了一聲,“都是那個痞子,小強身上肯定遺傳了那個痞子的性格。”
我試探地問:“大叔大媽,你們見過馮小強嗎?”
兩人遲疑地看着我,很久過了,程麗蘋父親說道:“見過,每年我們都會悄悄在學校外面看他幾次。”
“在學校外面?”
兩人點點頭,我問:“爲什麼不在家裡去呢,這裡到城裡,至少得兩個多小時吧。”
“唉…老師,你不知道,這…我們養了一個不孝的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