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在先前聽到夢澤的時候姬云云的內心就已經有所猜測,但真正的聽到姬廷說那綿延數百里的夢澤便是由這間酒館裡那位其貌不揚的老者所形成的時候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畢竟且不說老夢與雲中君熟強熟弱的問題,在這歷經封神時代後的古天庭,一位普通的神明於各族所能產生的威懾力都是難以想象的,又何論一位正統的“大神”。
倒是李凌齊對於神明乃至“大神”的概念依舊把持的有些模棱兩可,所以他所關注的點更多的放在了究竟是何種力量纔會實現這種經天緯地的變化,化丘陵爲澤河。
只不過一如他想不明白爲何青鸞所釋放的那種似虛似實的青色風線是如何形成的一般,類似雲夢澤這種憑藉一己之力改天換地的“神通”也並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到目前爲止李凌齊所能辯識出的也唯有那位序列崩潰的怪物所異化出的夔目發動進攻時本質是利用了中子解離反應,但這已然足以讓李凌齊對這些傳說中的生物少了一絲敬畏,多了一絲好奇。
然而單純的好奇並不足以瞭解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在沉思了片刻也沒個結果過後便再度將注意力放在了姬廷和姬云云的身上。
兩者間的問答依舊沒有沒有結束,卻是由雲夢澤與老夢的關係轉變成了爲什麼老夢會千百年來藏身於這麼一間小酒館,不爲各族所知。
“衆所周知,無論物質還是能量都是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的。”
“可是現在的南天門外早已經沒有了雲夢澤的蹤跡,恐怕天庭外的雲夢澤也早已經隨煙雲散,已然說明了維持雲夢澤存在的那兩尊神明已經殞落了。”
這是姬廷對姬云云在李凌齊晃神時提出的有關“倘若老夢是神明爲何尚且存在於天庭,天庭中是否還有其它的神明”的解釋。
而這個解釋卻是聽的在座的各位愈發的感覺一頭霧水。
包括桌上的這些有熊氏族人在內,其實除了姬廷以外他們對於老夢的瞭解都並不深刻,只是知道對方是族裡輩分很高的一位長者。
所以當他們聽到了姬廷這自相矛盾的解釋的時候也難免產生些許的疑惑。
姬廷對這些人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因爲她在不久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與大家的反應一般無二。
只見她在衆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繼續說道:
“想來大家也都是知道那位有着非帝之君稱呼的雲中君是在封神時代初期戰死在南天門外的。”
“所以雲澤隨着雲中君的戰死成爲無根之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老夢明明活着,夢澤卻早已消失於南天門外,就不得不談及當年的那場封神之戰了……”
“好了,丫頭。剩下的部分就由我這個當事人說吧!”
就在姬廷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她的耳畔突兀的傳來了老夢的聲音。
相比較之前討錢的時候,對方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滄桑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回憶起了什麼事情。
姬云云猛然間聽到自己不遠處傳來老夢的聲音着實是嚇了一跳。
只見他伴隨着一聲尖厲的“媽耶”,整個人忽而就從椅子上竄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小酒館內的客人都望向了他們這桌所在的方向,而姬云云卻是在一跳三五米遠躲到了酒館內一幢屏風後面之後才察覺到自己的反應似乎有點過激,尷尬的向着周圍人擺了擺手,悻悻地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此時老夢也隨手從鄰桌抽過來了一把椅子坐下,看了眼姬云云,笑着點點頭示意他坐下,開始講述那場於古天庭中聞名已久的戰爭。
“與其說這是一場我們與外鄉人的戰爭,倒不如說這是神明之間的一場內戰。”
“而戰爭的起因固然有玉皇的挑撥離間,更多的還是對方給了我們一個不同於初代神明的選擇。”
“所以在我看來,那是一場因你們而起的戰爭。”
“我們?”
聽到老夢的話,無論是姬廷還是李凌齊亦或是在座的其它人都有些奇怪。
因爲封神時代距今少說也有兩三千年了,那時候他們這支的祖先出生與否都難說,更別說他們了。
“對,你們。”
面對衆人的不解,老夢肯定的點了點頭,隨即突兀的說道:
“其實在封神時代結束以後我們就已經知道天庭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了。”
“所以與其讓腐朽的文明於坑洞間苟延殘喘,剩下的人選擇了另一條路。”
輕輕的抿了口酒,老夢沒解釋爲什麼戰爭的起因是所謂的“你們”,也沒解釋他所說的那兩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轉而開始正式的訴說他所經歷的事情。
“我成爲神明算是比較早的了。”
“大概是在燧人氏之後吧,也就是第一位燧皇成爲神明那個年代。”
“那時候可比現在亂的多。”
“聽說九黎部族那些小崽子趁着天黑打起了?當初那可是天天打、天天打,把好好的一方天都給打的七零八落,逼的初代神明們不得不建了這麼些個天宮天殿。”
“也不知道你們看沒看過咱們頭頂上那個大燈泡,本來可是要比現在亮的多的、也沒什麼晝夜交替。”
“就是當初給打呲了,現在運轉的時候有點不靈活了。”
“成爲所謂的‘大神’大概是昊陽那小子接替東皇執掌天庭沒多久的時候吧。”
“大概是小東西記仇,所以在小東西以後成尊神的無論是我還是雲中君那老小子都沒撈着個通傳天下的名分,一氣之下就跑到南天門外圈塊地自娛自樂去了。”
“而時間就這麼過去了百多年,縉雲氏可是出了個天才,年紀輕輕力蓋同儕,一時間可謂風頭無兩,怎麼也不曾想他去了一趟接引亭當班,帶回來了個大活人不說,還帶回來一套迥異於血脈神通體系的東西。”
“想來你們應該也猜到了,縉雲氏的那個天才就是姜尚,而被他帶回來的就是玉皇和所謂修行的東西。”
“說實在的,一個新的體系對於我們這些神明來說頂多就是有點好奇而已,至於實際效用也就是錦上添花的玩意。”
“畢竟絕大多數的神明甚至連自己的能力都不能很好的掌握,費心費力的去追求一些水磨功夫的東西確實不值。”
Www▪Tтka n▪c o
“真正對它動心的是那些成名已久、子嗣繁多的尊神們。”
“就我來說,成爲神明、成爲尊神的我已經不完全是人類了。至少單純的壽元來說也許比不得那些血脈源頭生物亦是相差無幾的。”
“可是我的子嗣會有如我這般悠久的壽元嗎?恐怕就算他們成神明也很難做到這一點,更何況隨着一代代傳承成爲神明者多是不足以盡如人意的。”
“如此一來,修行也就成爲了存乎尊神考量中的東西。”
“畢竟費時費力總比求而不得、生離死別來的好。”
“然而荒廢於修行無異於使得成神路更爲艱難,這就和天庭產生了最爲本質的衝突。”
“封神之戰就開始於玉皇被天帝驅逐後的再度迴歸……”
“你們可能想不到當時的戰場上是怎麼樣的。”
“可是當我見到對面的那些人的時候就知道大概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了。”
“巢皇、娥皇、發小子……”
“近乎所有的人都是你熟識的甚至相知千百年的,”
“面對這些人哪能下得去手?又怎能任由他們踏足南天門帶走所謂的‘血親’?”
“所以在雲夢澤鏖戰了數年之後,最終也只能進行了一場約戰來定輸贏。”
“其時我、雲中君、包括昊陽那小子都下場了。”
“說起來也是可笑。最希望獲勝的戰死沙場,而我這個打醬油的反倒是傷痕累累的贏了。”
“只是這贏得不容易,和我對敵的是外鄉人裡叫什麼‘慈悲救苦天尊’的傢伙。”
“也說不清他們這些外鄉人所言的仙術道法是個什麼東西,反正臨了臨了我打碎了對面的金身,對面卻也強行叩上了我的天門。”
“你們還未成神明大概是不知道天門這個東西存在的,大概可以將其想象成開啓戰甲的鑰匙吧。”
“這開門迎客的大體上就算是尊神了,而門外漢或是神明或是凡人就難說了。”
“但不管怎樣當時被叩合天門的我卻是稱不上尊神的,自然也就保不住這夢澤了……”
“那現在呢?”
只是在老夢話語略微停頓的間隙,良久都未曾發聲的李凌齊忽然開口問道。
突兀的提問不禁把沉浸在老夢經歷裡的諸多有熊氏子弟拉回了現實,也是讓他們從惋惜的情緒中緩過神來,不由得想到了老夢言語中的“當時”兩字。
老夢略帶深意的看了眼李凌齊,然後面對衆人期待的目光搖了搖頭,有些隨和的說道:
“現在嗎?大概是‘神明以下第一人’這樣?你們不會還想着什麼別的吧?要是我恢復了實力又何苦窩在這裡?真以爲我老人家就喜歡住這窩棚嗎?”
一邊說着,老夢一邊無視衆人那希望破滅的小表情站起了身。
拍了拍李凌齊和姬云云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了句“有巢氏可是出了個好苗子啊!”,就緩步離開了酒席。
而爲其拍肩的姬云云卻是面色尷尬的很,想來對方偷偷的和姬云云說了些什麼。
至於李凌齊僅僅是含蓄的笑了笑,深刻的發揮沉默是金的優良品格。
嘴上沒有言語,但李凌齊此刻的小腦瓜卻是轉的飛快。
使其思緒百轉的並不是老夢的經歷而是他於最後所提到的天門。
類似天門這種存在李凌齊感覺自己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只是他所聽聞的名字大概並非是這麼個稱呼,所以讓他一時間沒辦法將兩者聯繫到一起。
此時桌上的其它人也都在思索着老夢的話,哪怕姬廷已經對老夢的事情有所知曉亦陷入到了剩餘的人爲天庭選擇了一個什麼樣的路,而現在九黎部族的動亂是否與之有關的思索之中。
如此一來,沉思中的李凌齊到不算是顯得很突兀,反倒是一旁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刺激胡吃海塞的姬云云看起來很不合羣。
天門、天門……
默默的唸叨着,李凌齊忽而間想到了一個詞。
精神之門!
這是一個出現在星空世界裡的詞。
與之相關的是星球級機動戰士。
開啓精神之門是成爲星球級機動戰士的最後一道關卡。
這讓李凌齊不自覺的將其與老夢言語中的步入天門成就尊神聯繫到了一起。
尊神、天尊、星球級機動戰士,這些都是形容個體實力強弱的一種劃分。
當大膽的將天門等同於精神之門的時候,不難產生一種這些形容詞是描述同一個境界的認識。
李凌齊是見識過姬鷂所化的青鸞有什麼樣的實力的,亦在視頻中見識過被東海市城市防禦系統認定爲星球級機動戰士的哈維拉。
因此他並不認爲古天庭對於神明的實力有所吹噓,也覺得倘若是一位合格的星球級機動戰士在相應的武器設備支持下足以實現雲夢澤這種方圓數百里範圍的破壞力。
至於可控不可控之間區別則是被李凌齊選擇性的忽視了。
至少按照李凌齊的理解,初代神明所在的文明科技與地球文明根本不是相同分支,也不是同一階段。
所以兩者間有所不同(含蓄的省略了技巧以及技術上的差距)是可以理解的。
那麼,有沒有辦法在追星者入侵的時候,爭取到這些外援呢?
也不需要很多堪比星球級機動戰士的尊神,來萬八千個像是他們歸途中遇到的青鸞、鴷鳥那種層次的就好了!
說實在的,雖然似乎在古天庭和追星者自己的言語中追星者文明很厲害。
但至少在他前世觀戰的這麼些年裡,他並沒有覺得對方是不可抵禦的。
其中也許有什麼隱情,可李凌齊覺得這並不是自己現在該考慮的。
他深刻的知道前路漫漫,現在並不是感慨路途艱辛的時候。
他也幻想着自己會有一天能夠在乾淨明亮的日光下寫出“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的詩句。
卻也很清楚那一天不在今天明天,而是在無數個今天明天之後,在他挺着傷痕累累的胸膛,立身於廣闊星空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