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塵土飛揚啊，來到食品站已經快四點了，好傢伙，食品站門口拍了老長的隊伍，幾十上百輛馬車，騾車，驢車，還有牛車真是浩浩蕩蕩的。
“來晚了。”
“這沒辦法的事。”
韓莊生產隊離着公社雖然不是最遠的，可沒電話啊，其他生產隊人家大隊有電話，有事大喇叭一喊啥都知道了，不像韓莊還要李棟騎自行車回來通知。
這一來一回至少個把小時，遲些正常啊。
“晚上八成要睡這裡了。”
“睡着這裡？”
“這也正常，交公糧經常在公社睡一晚上。”
韓衛軍等人倒是不太在意，大家瞅了瞅其他生產隊送來的豬，個頭都差不多，百來斤出頭，比往年提前二月能長成這樣就不錯了。
“衛軍哥，我去前邊瞅瞅。”
李棟還真是第一次這麼大的賣豬隊伍了，好傢伙，隊伍排出一里外去了。
食品站裡邊忙的熱火朝天，李棟瞅了瞅，幾位老師傅捏着摸摸的，邊上幾個農民緊張看着老師傅。
“六級。”
“六級？”
邊上農民滿是失望。“師傅你再好好看看，俺家豬咋的不止六級啊。”
李棟嘀咕，幾級幾級啥意思啊，邊上一聽到指了指貼着牌子。“上面有，認字不，自己瞧。”
“認字。”
“還真有啊。”
李棟一瞅好傢伙，生豬按着出肉率竟然定了十二級，一百斤生豬出七十七斤肉，屬於一級，價格五十三塊二毛是最高的。
每一百斤生豬出肉少兩斤，等級下降一級，價格下降一塊四毛，這差別可真不小啊。
二級百斤生豬出肉七十五斤，價格五十一塊零八毛，這麼算下來，最低十二級只能出五十五斤豬肉價格百斤三十七塊八毛。
至於剛剛那位六級百斤只能出六十七斤肉，價格只有四十六塊二毛了。
難怪纏着師傅想要跳一個等級呢，這可是差着一兩塊錢呢，一月油鹽錢都夠了。
可惜這些驗收員師傅，一個個都是是經驗豐富的老屠戶，瞅幾眼摸摸就知道能出多少肉，幾乎不可能隨便給你調級。
“唉。”
“今年的生豬不行啊。”
“是啊，這都二三十頭豬了，最高的才四級。”
“往年怎麼也出幾個二級了。”
李棟心說，那是百來斤內臟一去掉，肯定出肉就少了啊。“得，我還是出去逛逛吧，這裡騷臭味，還真濃。”
“總算找到你了。”
“啥事，衛軍哥？”
李棟正溜達，這不去供銷社買了包煙，準備的找一地抽根菸。
“俺達找你。”
“國富叔開完會了，行，我這就過去。”
來到公社門口，果然韓國富等人都出來了，李棟趕緊拉着捏住手札，兩條大長腿支撐住自行車。“叔，開完會了，我送你回去。”
“先去食品站看看。”
“行啊。”
李棟對着高爲民幾個點點頭，這會真沒時間。
“豬賣的咋樣了。”
“還排隊呢，衛軍哥估摸着，至少等到半夜。”
李棟瞅瞅時間，上海牌手錶，韓國富眼珠都快掉下來，這小子不光光買了自行車，這手錶都戴上了，別是賣了房子全給糟蹋了吧。
回去好好問問，這小子太胡來了。
“國富叔，我先送你去食品站，再去接着小娟。”
“行，一會你跟你嬸子說一聲，我晚上在這邊盯着，一會送些鋪蓋過來。”
沒問題，這事簡單，送着韓衛國過來，李棟調轉車頭向着小學騎去。
“咦，你怎麼來了？”
李棟老遠就看到黃勝男這丫頭，正蹲在學校門口呢，這幹啥呢。“你來了，正好，我有事找你。”
“啥事？”
“出事了。”
“出事了？”
李棟一臉疑惑。“說清楚點？”
“縣裡巡邏隊抓了幾個投機倒把的給關起來了。”黃勝男小聲說道。“我還聽說賣菜都不讓賣了。”
“紅小兵不是停了嗎？”
李棟有些疑惑了，同時心裡一緊，這是真出大事了啊。“前一陣不是都沒動靜了嗎？”
“我也不清楚。“
黃勝男哪裡知道啊。“我過來是告訴你一聲，最近風頭緊別出去了，太危險了。”
“謝謝你了。”
這還真是一大事，李棟心說，怎麼回事啊，不過賣菜都不讓賣了，這問題看來還挺嚴重啊。這下自己帶來的鬧鐘出手可有點麻煩了，李棟心說這年月還真挺危險啊。
“那我走了。”
“別啊，小娟挺想你的，咱們先回去，回頭我騎車送你。”
“這車子？”
“買的，不錯吧。”
黃勝男一臉驚訝，買的，還真有點門路啊。
小娟放學，見着李棟和黃勝男十分開心，回去後座坐着黃勝男前邊大扛上坐着小娟，還別說經過韓國富的磨練，這一路還挺平穩，這令李棟有點小得意。
自己的自行車駕駛技術突飛猛進啊，回到家裡，李棟笑說道。
“小娟蒸饅頭，多蒸點，你小姨晚上留下來吃飯。”
“不用了，不用了，你送我回去吧。”
“晚上燉羊肉鍋子，下點丸子，粉絲，還想吃點啥？”
“羊肉？”
黃勝男嚥了咽口水，最近還真沒吃肉，那啥行吧，吃頓飯也不耽誤多少時間。
兩口鐵鍋一起上，黃勝男和小娟兩個小人拉風車，李棟操作，火鍋料加上辣油，趁着熱油這麼一炒，那個香味簡直直直的鑽你鼻子，香啊。
整個莊子東頭都聞着味道了，好傢伙，李棟這娃子又吃上肉了，不少家小娃子口水都流下來，直吸溜了，一個個手裡玉米，紅薯，粗糧糰子立馬就不香了。
“這傢伙真香啊。”
“可不咋的，聽說上海帶來調料，好傢伙，過年俺們也找李棟弄點，燒肉。”
“對對對，燒肉，肯定好吃。”
那是不好吃纔怪呢，李棟倒入骨頭湯，銅火鍋總算有了用場，黃勝男對着李棟比劃大拇指，厲害了，論吃，自己是甘拜下風啊。
火鍋湯倒進銅鍋子裡，李棟用蒲扇扇了扇風，裡邊炭塊燒的更旺一些，骨頭湯和火鍋湯咕嚕咕嚕冒氣大泡泡。“行了，下肉。”好傢伙，至少兩斤羊肉下鍋裡，還有一大碗的丸子。
至於蔬菜，粉絲都裝臉盆裡，一會在下，鴛鴦火鍋，那傢伙香味，黃勝男嘴巴直吧嗒，小娟小鼻子都抽抽，離着李棟家近一些的幾家，這會正罵娘呢。
狗日的，這太香了，饞蟲全給勾出來，家裡粗糧都多吃了幾口。
小娃子更是口水流成了瀑布，一個個看着爸媽，問啥時候吃肉。“明就吃，家裡野豬肉明燉了。”
“狗日的可真香啊。”
“咕嚕咕嚕。”
屋裡暖洋洋的，一銅子肉，李棟一看熟了。“趁熱吃，別客氣。”
“辣的行不？”
“沒問題。”
“小娟你吃骨頭湯裡的。”
李棟和黃勝男都是知道彼此的，對手啊，撈羊肉，丸子，吸溜嘴，熱的燙的，吹氣，吃着真舒坦，香。
“來吃個饅頭。”
辣，燙，香，加上白麪饅頭簡直圓滿啊。
香味四溢，黃勝男沒忍住一人幹掉四個大饅頭，羊肉和丸子也吃着不少。
小娟看的目瞪口呆，李棟早就習慣了，黃勝男的飯量不比自己差。
“再來點。”
這不剛下羊肉多放了點，丸子粉絲也放了不少啊，骨頭湯成了羊肉湯了。
“喝碗湯。”
熱乎乎的羊肉骨頭粉絲湯，簡直太舒服了，李棟自己都忍不住幹了兩碗。
一連又幹掉兩碗羊肉湯，黃勝男打了一飽嗝，這一刻小娟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小姨真能吃啊。”小娟心裡暗道，這都趕上達達了，誰家要是有這兩位，八成要吃破產了。
“再來點，我給你再下點粉絲。”
“不用，不用，吃飽了，嗝。”黃勝男有些不好意思，剛沒忍住，實在太香了。
黃勝男瞅瞅外邊天都快黑了，起身要回去了，李棟推車要送着，黃勝男擺擺手，不用了，自己正好走走消消食，那成吧。
“我送你出莊子。”
“小娟最近怎麼樣？”
“還好，小丫頭前些天有些做噩夢。”
“最近好點了。”
李棟這麼慣着小娟，還時不時拿錢出來，主要小娟噩夢說的一些話，這丫頭自從被媽媽扔下，爸爸又投江之後，一直吃百家飯，這期間肯定受不少委屈。
現在有了新達達對她挺好，本來該開心，可聽了一些留言，拖油瓶的話，再有李棟送着小娟上學，可引起不小動靜，要知道小娟是韓莊第一個上學女娃。
女娃不掙工分，還送去上學，光吃口糧不幹活，少不了有人說，小娟怕了，怕達達不要她，鬧了幾天的噩夢，好在李棟發現給小娟錢，小丫頭就能睡的安穩些。
當然小丫頭，時不時說的夢話也令李棟哭笑不得，蓋房子幫達達娶媳婦之類的。
“剛我看小娟吃的很少啊。”
“一直都是吃的不多。”李棟心說，咋了。
“以前小娟挺能吃的。”
黃勝男隨口一說倒是沒多想，倒是李棟想的多一些，小娟那段吃百家飯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或許不敢多吃，時間長了，類似後世節食，胃餓小了。
“先養養慢慢胃口應該就開了。”
送着黃勝男，李棟回到家裡心裡暗暗想着，回到家裡小娟不在，李棟心說這丫頭上哪去了，過了一會才見着小娟挎着籃子回來，打了豬草。
“家裡還有不少呢。”
“多打點，天冷了就打不到了。”
小豬崽子吭哧吭哧跟在小娟屁股後面，這小豬仔別是開智了吧，幫着小娟豬草剁碎煮開了，別說李棟還不太懂這個。
“小娟給我來吧，你作業做了嗎？”
“做完了。”
小娟媽媽教過她，現在一年級學的基本都會了，平時作業不多在學校就做完了，小丫頭回到家一般幹活不停手。
“那你玩一會，洗個腳睡覺吧。”家裡有暖水瓶就這點好，有熱水。
不過爲了節約熱水，一般都是先洗臉再洗腳，李棟本來沒這習慣，現在也養成了，不過對於小娟用自己洗腳水洗腳，這個李棟堅決不同意，這貨有點腳氣。
至於一個臉盆又洗腳又洗臉，現在得到了改善，買了新的洗臉盆，李棟不能忍啊，太過分了，擦臉毛巾和擦腳毛巾一起，不，應該一家就一條毛巾還黑乎乎的。
這點李棟不能忍，現在掛了一排毛巾，洗澡，洗臉，洗腳，這事要給韓國富知道，估計又是一頓批評，這年月誰家有這麼奢侈啊，還分洗澡洗臉的啊。
能分洗臉和洗腳已經不錯了，農村還真沒這麼奢侈的，李棟算獨一個。
“咚咚咚”
李棟剛把豬食煮上，敲門聲響起，一拍額頭自己咋把這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