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那個張嬸熱情的引進了她家專門掛老臘肉的房子。
這是一間相對獨立的小青瓦磚木結構的老房子,裡面放着這家人平時不太用的傢什,房樑上懸垂下一根看起來很筆直又結實的柏木。
那些被煙燻過的老臘肉就垂吊在上面。
據張嬸說,她家每年過年都會殺兩條年豬,然後,一條豬的肉用風自然晾乾,一條豬的肉就煙燻出來。
雖然已經是清明瞭,她家的老老臘肉還掛了一排排在那裡,有些臘肉上面甚至生髮了綠黴,這樣的老臘肉,我和凌天顯然是沒有見過的。
張嬸見我們質疑又有點好奇的眼神,她馬上說:“別看着這些臘肉上面長了綠黴,吃的時候,拿在竈膛裡用燃燒的大火燎一下,然後,用熱水洗乾淨,吃起起來口感特別的好。”
張嬸邊說邊用竹竿取了一個老臘肉下來,然後,微笑着對我們說,如果今天中午我們吃了,覺得口感可以,我們走時,她就送我們兩個帶回家慢慢吃。
凌天馬上謙虛的說,那哪好意思?
張嬸一笑,說,凌天平時買給王姨的東西,她也分享了不少。還說,她們鄉下人,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就這些東西。
凌天見盛情難卻,趕緊說,那好!
從王姨的鄰居家走出來,王姨就帶我們到田壩裡去了。
那天的太陽,特別的明麗,田間地頭,都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披着特別漂亮陽光燦燦的金縷衣。
油菜花都差不多謝了,結成了油菜莢,但是,田埂上和油菜地的邊緣,卻殘留着許多凋謝後的油菜花瓣。
王姨帶着我們掐了許多清明草。
這些清明草幾乎都成堆的長着,一般只要看見一株,在它的周圍就會接連發現好幾株來。
蜜蜂依然在我的頭上嚶嚶嗡嗡的飛來飛去,還有那些在陽光下翩飛的蝴蝶,蜻蜓,以及已經出穗的小麥,還有田間地頭盛開的不知名的白的、粉的、黃的花,讓我和凌天瞬間就忘記了我們在錦城經歷的那些痛苦。
路上陸陸續續能看見有人提着祭祀的刀頭、香蠟、錢、紙去上墳的一家老少,也不時的能聽見那些上墳的人燃放的鞭炮聲。
後來,王姨幾乎掐了半筲箕的清明草,我們才一起又回到她的家裡。
一走進她家門口,就聞到了張嬸特意爲我們煮的老臘肉的香味。
我在錦城時特別的悶油,那天不知道是心情好,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我居然覺得那味道特別的香,心裡居然冒出一股特別想吃的渴望。
凌天似乎看出了我的饞蟲爬到了喉嚨一樣,他含笑看了我一眼,做了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纔會意的眼神。
王姨畢竟是過來人,加上她把凌天從小照看到大,所以,凌天的細微動作,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瞬間頓悟了凌天眼神裡的意思。
她也不道明,只是揭開鐵鍋蓋,用筷子頭插了一下鍋裡還在煮的老臘肉,就對還在燒火的張嬸說,老臘肉煮好了,已經用筷子頭能插穿豬皮了。
然後,她信手撈了一塊起來,用刀子橫切了一小塊下來,對我說:“璐璐,來,幫王姨嚐嚐這老臘肉味道如何?”
真是一個慈祥又聰慧的老人,她這樣一說,不僅解了我的饞,還讓我吃得體體面面的,沒有一點尷尬。
這樣守着鍋邊吃東西的情景,好像只有記憶中在我爸媽身邊纔會發生的事情,現在,居然發生在了王姨的身邊。
這是我想也沒有想過的事情。
不過,那刻,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情,總之,特別想吃那東西,那種渴望不亞於那些吸食大麻的人吧。
我想,應該是生理反應的原因吧。
所以,那天,我接過王姨遞給我的那小塊臘肉,還真站在那裡,一點也不矜持的就津津有味的吃了下去,當一口下肚時,那種煙燻過的老臘肉的味道是那樣的讓我齒頰生香,回味無窮。
那心滿意足的味道,讓我就像吃了滿漢全席一樣。
凌天見我那滿足的樣子,看着我,居然眉眼兒裡都是笑容。
後來,王姨蒸好了一大鍋的清明饃饃,有鹹的,甜的,臘肉的,豆沙餡的,我居然又是一頓饕餮的大快朵頤。
那天飯後,凌天帶着我在王姨專門給他準備的一間客房裡休息了一會兒,睡了個午覺,一覺醒來後,或許,凌天覺得我在王姨的老家精神狀態特別好吧,所以,他建議我們繼續在這裡玩,第二天下午又返城。
說真的,在這裡,呼吸着新鮮的帶着春天味道的空氣,看着周圍一切那種時光靜好的環境,我還真的心裡特別的舒服。
城市裡的一切紛紛擾擾,我幾乎都忘卻了,我的心中只有這片沐浴在陽光下的田園,還有這裡還算淳樸的民風。
我也想讓自己的心靈在這片原野上將那些糾結和痛苦滌盪,所以,欣然答應了。
凌天來過這裡很多次,所以,他對王姨家的房前屋後的這一大片地方特別的熟悉。
那天下午,他帶着我去了王姨家後邊的小山。
山上全是竹子和一些松樹,柏樹,鬱鬱蔥蔥的。
凌天居然在竹林裡發現了許多冒起來的竹筍,我們兩人頓時像發現了寶貝一樣,興奮的掰了起來,一會兒功夫,還被我們掰到了一大把,可以燒一盤筍子雞了。
我們掰累了,就坐在一片向陽的小山坡上,凌天將我攬在懷裡,靜靜的觀看着這附近的原野。
那刻,我突然就想起了那首《故鄉的原風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靜謐和美麗。
凌天用他的胳膊將我圈在他的臂彎裡,居然哼起了久石讓的這首最經典的歌。
那個午後,我和凌天特別的舒暢和寧靜,生活無波無瀾,有的只是如那春天的陽光一樣的柔情和幸福。
如果,時光這一生都能這樣安好,我真的寧願選擇這樣的生活。
後來,我們在山坡上坐安逸了,凌天就帶我到山腳下的一條河溝裡去捉魚。
那是一條自然的河溝,裡面長滿了雜草和長長的水草。
溪水清澈見底,那些長長的水草在粼粼的水波下,輕舞曼妙、搖曳生姿,柔情無比。
那感覺真的讓人剎那從心底油然生出特別的美好!
凌天用泥巴和石頭將河溝堵了一截,像攔河壩一樣的攔着,不讓那些水流直接衝下去。水流要想往下流,除非翻過他用石頭和泥巴築的壩堤。
然後,他居然脫了鞋子,從河溝的上游一路趕了下來。
我就跟着他在河溝的溝埂上朝下走。
我看着凌天那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由好奇的問他:“這樣真能逮着魚?”
他挑了一下他的眉,自信滿滿的對我說,今晚保證能讓我喝魚湯。
然後,他看着我:“老婆,如果我這次逮着了魚,你今晚要給我獎勵哦?”
那刻,我看着一臉頑皮,就像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樣的凌天,感覺,曾經那個愛我的凌天又回來了,那個暴厲,對我殘忍的凌天已經不在了。
於是,我心情奇好的看着他:“你想要什麼獎勵?”
他居然說了句:“你上我下!”
我頓時暈狂!
不理他呀不理他!
結果,某人卻誘惑的看着我,那張顛倒衆生的臉,那刻在陽光下是那樣的妖孽。然後,他趁我不注意,居然用手一撈,將我橫抱在了他的懷裡。
他眸光柔和寵溺的看着我:“還要繼續不理睬我嗎?”
我看着他,“咯咯”的笑着,他在我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丫頭,你看你男人這麼賣力的爲你逮河魚,你卻這麼吝嗇,連個獎勵都不給。來,給個獎勵,讓我有勁兒好好的捉魚!”
那刻的凌天,簡直就是一個人神共憤的妖孽,花癡的我,在春天的陽光下,不由自主的就給了他一個深吻。
凌天頓時就像撿了一個寶貝一樣,滿臉都是燦爛的陽光。
然後,他把我輕輕的放在河溝的坎上,環腰圍住了我,把他的臉貼在我的小腹上,誇張的說:“兒子,給老爸點個贊,老爸正爲了你和你媽的健康營養在努力。今晚,我要你媽媽喝這世上最鮮美的魚湯。來吧,給老爸加個油!”
看着凌天那天真的樣子,我不由摸摸他的頭,笑道:“他都還是一根豆芽菜呢,能聽懂你的話嗎?再說,你這樣兒子兒子的叫着,讓我好有壓力,萬一是個女兒呢?”
凌天頓時笑了,他在我的肚腹上親了親,然後,眸光柔情無比的看着我:“丫頭,女兒就女兒吧,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會視若珍寶。我只是習慣的喊兒子而已。不要有心裡壓力,否則,我就會罪大莫急!”
我不由就笑了。
凌天這纔好心情的放開了我,然後,他繼續在水裡趕着他的魚。
我做夢都不會想到,高冷的凌天,一來到這鄉野,居然有這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