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外星‘人’。
員嶠山所在的天外天,被顯老師稱爲幽泉歸墟。
據說早在蓬萊還在太極界時,顯老師便把員嶠搬來此界了。
最初太上九真宗的計劃,也是舉派搬遷至歸墟之中避劫,只不過後來不知又有什麼變動,大道祖改了主意,最後選擇把蓬萊四山先搬遷到虛星海來了。
不比虛星海空空蕩蕩,風平浪靜,屁也沒有。幽泉歸墟此界,終日暴雨如注,海嘯滔天,妖魔衆多。
不僅有形形色色的海妖水怪,還有妖魔的文明種族,被稱爲幽泉海魔的水生類人,或者說,魚人。
嗯,又特麼是魚人,甚至從外形上看,和公司製作的那些還挺像的,和親戚似的。
當然這倒也不一定是說,兩者之間就一定存在什麼因果關係,海豚和鯊魚瞧上去外形不也差不多麼。
李清雲估計,這是某種趨同進化。
即源自不同祖先,親緣關係甚遠,乃至於在進化的尺度上截然不同的物種,由於棲居於同一類型的環境之中,由於相似的生活方式,在同樣的選擇壓作用下,整體或部分形態結構向着同一方向改變,從而演化成具有相似的形態特徵或構造,以適應相同環境條件的現象。
而在這個宇宙,諸天萬界之生靈,普遍存在着同一種選擇壓,因此纔會被迫的歸一趨同,向最終唯一的方向進化。
好吧,說得再直白一點。
人。
人形在諸天萬界,平行宇宙,哪怕只考慮地球環境,都不一定是最適應自然環境的生物形態。
但問題是,假如你不朝這個形態進化,你就會遇到問題。
在遙遠的過去,有名爲安全委員會的選擇壓。
在可見的未來,有名爲九大玄門的選擇壓。
只要你長得和‘人’不一樣,
伱的種族就是天外妖魔,是外星蟑螂,是噁心的生物垃圾。
你的文明就會遭到害蟲清理,肅正除魔,徹徹底底的系統性的滅絕。
長此以往,在漫長的自然選擇,或者說人爲選擇下,在人類文明輻射的範圍內,一切能夠作爲土著存留下來的文明,自然而然的,無一例外的都是‘人形態’的了。
咳咳,扯遠了,總之李清雲也是第一次來幽泉歸墟,這員嶠山的景色,與蓬萊仙境真的是截然不同。
出得‘員嶠’的玄門牌坊來,就只見孤山一座,山頂有座道觀,名‘員嶠太上至真觀’的小院子,有祖師廟有丹坊,陳設和上真觀如出一轍。而山外……
傾盆暴雨!瓢潑而下!雷暴狂風!呼嘯狂吼!密集的雨滴,猶如鐵劍鋼槍,戳面刺來!雲層間跳躍着猩紅的閃電,碩大的雷球電火,霹靂轟鳴,直打山巔!海水掀起怒吼的狂濤,數百米的水牆撲面砸來,由若天傾!每一擊都轟!得一聲巨響!撞得員嶠山基震顫!山搖地動!
連馱山的神龜都把頭縮在龜殼裡,根本不敢露出一點來。
倘若不是那山巔的道觀,散發出中正平和的清淨之氣,把員嶠山穩穩鎮住,恐怕這座山早就被怒海狂濤打得粉身碎骨,翻裂傾覆了吧。
李清雲一邊掐訣默算,又放出神識感應了一下,心有靈犀一點通,很快領悟此界的天道。
這幽泉歸墟,甚好啊!
真的很好!此界的靈炁就只有玄冥一脈,而且還是最頂級的根源之水!幽泉弱水!對於修道之人,尤其是蓬萊的秘法修行,那是最好不過了!
雖然外面看着是狂風暴雨,猶如被陣法圍攻一般,天氣極爲惡劣,但這也是因爲此界擁有着前所未見,充沛無比,活躍到暴躁的靈力!
如果說虛星海是一灘死水,那幽泉就是被煮開,煮沸了!
靈力如此純淨無穢,又活躍充沛!哪怕是資質稍遜一籌的弟子,應該也能輕鬆體會氣感,日常吐納修行,事半功倍,不!效率百倍!根本不需磕丹服藥,哪怕平時到大雨裡,繞着山跑他兩圈,煉炁的同時都能順道連體也一起煉了!
好!真是個修煉的好地方啊!
李清雲一時也是興起,把身形一擺,便現出百丈的原型,順着山道游出去,沐浴在雷霆暴雨的洗禮之中,圍繞着員嶠,在浪濤海嘯間遨遊,只感覺身心舒暢,好像衝了個熱水澡,全身經脈氣竅都在歡呼雀躍,渾身肌肉都在機雷下淬鍊伸展。
啊,好爽,好爽啊~~~
“別在這兒突破!下來!”
顯老師一聲冷哼,李清雲猛得回過神來。
呃,又差點升級了,屏住屏住……
洗澡洗了個爽,李清雲也把身子一扭,又變回人形,水遁潛入海底。
員嶠山下,便是深不見底的幽泉歸墟泉眼。
顯老師所選的宗門駐地,正是此界的天道靈樞,靈炁大漩渦的暴風眼。
而顯老師的本體,現在也在這海底極深處的幽泉歸墟核心,融合改造此界的天道。
畢竟到了道祖這個階段,隨隨便便吞噬星空,哪怕只是存在都可能撕裂星垣,想找個可以容身的地方都很不容易了。
而不同於神教那種直接血祭,吞噬天道,把整個世界的生靈都煉化爲血神子的粗糙手段。
玄門更傾向於以身合道,吾即天道,天道即吾,把大羅天道煉化爲己身的一道分身。這樣自然就可以庇護此界的門人弟子,傳承我道了。
“拜見老師。”
李清雲畢竟還沒有真正修到‘返虛’境界,仗着燭龍道體強橫,潛到無光無影的黑暗之中,直到自己的道體也有些吃不住水壓了,才附身下拜。
擡起頭時,顯老師也無聲無息得出現在黑暗之中。
“清雲,有件事要你去做。”
“請老師吩咐。”
顯老師把手一招,掌中托出一朵黑色的蓮臺,
“我傳你一部《黑蓮經》,你學會此法,便回去夢中,替我找一個人。
此人叛我宗門,盜我天書,轉投黑蓮魔教。”
李清雲雙手接過蓮臺,腦海中便多了一部煉炁法訣,
“是,卻不知此人姓甚名誰,什麼長相,還請老師示下……”
顯老師搖頭,
“他應該是以虛星天書秘道,時空輪迴,轉世投胎過去的。在你夢中是什麼長相,我也算不到。
不過只要你運轉《黑蓮經》,定能感應到他的存在,你只要找到他的所在,醒過來告訴我便好。我自有計較。”
“遵法旨。”
顯老師又從袖子中取出一部竹簡遞來,
“你已經渡過殞身之劫,天上道的傳承宗門中都有,按部就班修煉便是。
這部《幽泉天書》是我這些年在歸墟閉關所得,你應當也可以練,拿去看吧。”
“多謝老師傳法!”
顯老師撫須道,
“此書有違天理,在人間修行必遭天譴,更不可在虛星海本宗禁地參悟。
等你‘煉神返虛’之後,再去寰宇星間,尋合適地方閉關悟道。”
“是。”
李清雲又拜了拜,再擡起頭來時,眼前只剩無邊無際的黑暗了。
難怪要把他叫來面前傳道,法不傳六耳麼,不過李清雲也沒想到,顯老師竟直接傳授《經》《書》給他,而且傳的居然還都是外道的。
畢竟李清雲還沒到可以參悟《天書》的地步呢,那可是‘煉虛’修士謀求‘合道’時纔要考慮的事。
按照他現在化神期巔峰,隨時可以突破的境界和修爲,‘煉神返虛’之後,應該是主修《九陰真經》和《斬邪心經》,把燭陰道體和太上元神,都淬鍊到完美無暇,無缺無漏,肉身飛渡,暢遊太虛的地步。
如果再配合他自己設計的屏一屏修煉路線,再額外多修一部雷法,‘煉神返虛’後還可以多融合幾部太上道的雷《經》,也可以增加對天道領悟,補充傷害多樣性。
不過顯老師給的《黑蓮經》和《幽泉天書》,顯然既不是太上道的秘傳,也和燭九陰的本體八竿子打不着關係。
改修這種左道,算不算墮入旁門,誤入歧途呢?雖然李清雲心中還有些疑慮,不過老師的吩咐必有深意,何況就算參考一下,觸類旁通也有益處麼。
於是李清雲便浮出水面,打算先按照老師吩咐,把《黑蓮經》參悟了,回頭便讓李蟠那邊,把找人的任務當個支線隨手做了。
不過還沒等他繼續回去岱輿,宅着閉關修煉,李清雲就被迎面從至真觀中出來的人拽住了。
“清雲師弟,好久不見,真是難得在此地遇到你,一定要和我多喝兩杯!”
“原來是孫師兄,許久未見,那我卻之不恭了。”
李清雲倒也認得,此人正是太上玄真宮的師兄,元晨山孫傳濤。
當年李清雲閒來無事四處遊玩,被他逮住幫着批過卷子。如此一來二去倒也熟識了,偶爾也會一起喝個小酒,交換學習心得,算經法籙,天材地寶,丹藥靈果什麼的。
八百年了,孫傳濤又不是笨蛋,當然也化神了,而且他混得還蠻好的,現在是瀛洲玄真宮的宗門長老了,這次也是憑藉宗門貢獻,換到令牌,可以來員嶠秘境探險,採集天材地寶的。
說起來,太上九真宮,除了上真宮一羣鹹魚,死豬不怕開水燙,至真宮也要鎮守幽泉歸墟,其他幾宮卷的可狠了。
如今九真掌門神真一脈,佔着蓬萊山。方壺,瀛洲,則分別由靈真,玄真兩脈主持。
剩餘天真,真真,太真,高真四脈,則瘋狂鬥法,爭奪岱輿山的掌山之職。
其實如果大家開武鬥大會比一比,李清雲一點都不虛這些同門化神的。
但是代掌山門可不是光享福,把宗門資源往儲物囊裡揣就行的。作爲代門主,之後就要負起責任,爲宗門子弟煉丹煉器培育道種,提供各種修煉素材,指點修煉之法,肯定是沒有時間刷題修煉了。
所以李清雲根本連敷衍都懶得敷衍。有這閒工夫還不如多刷幾張卷子呢。
孫傳濤其實也和他差不多,比起那些爭着煉丹,競選管事的,他也就幫忙批批試卷,培育一下道種,積攢了貢獻換修煉資源,主要還是爲了自身的修爲,所以也能和李清雲聊到一起去。
像他們這樣只顧個人修行的隱仙派,其實也是蓬萊,乃至玄門的絕大多數。
除非是宗門大劫,掌門任務,直接發到頭上了,否則平時都宅着做自己的事,不渡劫輕易不出關的。根本懶得進行不必要社交。
那畢竟,有啥好社交的,誰知道過幾年幾十年幾百年之後,這些狐朋狗友,道侶親人還在不在呢。
大道無情,真能得道的,大多也確是無情人。
於是兩人便往至真觀客廳中暫坐,吃了幾杯水酒,孫傳濤也懶得進行無用的社交,直來直去得開口道,
“師弟,其實孫某此來員嶠,是想尋一些天材地寶製作法器,應付雷劫。
只是我初來此秘境,見真炁暴動,風暴交加,想請師弟同行,助我一臂之力。”
“原來如此,師兄只管放心,我陪你一遭,替你護法好了。”
李清雲自然也懂的,老化神過雷劫嘛,那都是小心翼翼的,畢竟得罪天道,一不小心失手,被劈個半死不提,精心煉製的法寶毀壞,放身護體的丹藥耗盡,乃至經脈受損,可能從此重傷幾百年,根本修補不回來的。
因此大多數人遇到這種過劫的時候,根本不敢妄動,通常都是發動人脈之力,廣邀宗門好手幫自己擋着,輕易不敢自己動手,生怕惹了什麼災劫受了損,下個雷就頂不住了。
當然也有小部分人恨不得所有的劫都一起過就是了……
李清雲就是小部分一邊的,他甚至樂得主動幫孫師兄擋雷。
而孫傳濤還以爲要拉扯一下,拿點丹藥法器什麼的出來交換,萬萬想不到清雲師弟如此仗義,於是也一定要給,兩人一陣推脫拉扯,最後李清雲也推辭不過,就要了幾千斤的柴火……
於是李清雲騰雲駕霧,放出青蓮真炁護體,把孫傳濤一起護在身邊,便帶着他一齊飛出員嶠,直往狂風暴雨中去。
此界的雷暴確實厲害,哪怕以李清雲的根基紮實,修爲深厚,三十六重青蓮花瓣重重疊疊,周而復始,生生不息,依然被那雷暴雨打的,一連破去二十多重才能鏘鏘頂住,這要是換了一般的化神修士確實有點夠嗆。
也難怪老師不把宗門籤來員嶠了,這地方雖然適合修煉,但不到化神根本頂不住這種環境,而你突破化神了又不需要在此修煉,就突出一個尷尬……
不過閒着也是閒着,正好剛領了宗門任務,李清雲也順道和孫傳濤打聽起黑蓮教的秘辛來。
不知道爲啥,孫傳濤也和狻猊似的,好像不太想,或者說不太敢和他聊這個話題。不過畢竟這次是得了李清雲護法,欠了人情了,所以猶豫再三,孫傳濤還是說了。
“我只聽說,那黑蓮魔教,乃是魔山旁支,拜的大都是魔山六祖的獸母道祖一脈,其中詳細確實不太清楚。
不過若說道魔山獸母道,此派功法精通道身變化,有四十九般變化之法,就有四十九條命來擋災避劫,且橫練道體,哪怕劍宗也得殺他們,也得四十九次方能盡除。
至於我教的叛徒……我只知黑蓮魔教中,確實出了個奇才,偷得我門中秘傳《青蓮訣》,並創出一部《黑蓮經》,乃魔山道第一護體之法,修到高深處時,連劍宗都難以應付。
另外這魔山之人,行事大都頗爲詭異,任行我道,狂傲難馴,且最擅壞人道心。師弟要與他們爲敵作對,鬥法時定要小心對方以左道秘術,暗算偷襲,除此以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正面對上鬥法的,我玄門可不虛他們的。”
李清雲聽得一陣迷糊,
“怎麼一會兒劍宗難以應付,一會兒又不虛他們了?
師兄,所以這魔山之人到底是厲害呢,還是不厲害呢?”
孫傳濤想了想,
“魔山與我玄門不同,有教無類,良莠不齊,因此絕大多數能遇到的,都是揮手可滅的雜魚,但其中又確實有極個別的老魔,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相當難纏。
最主要是他們不僅徒子徒孫衆多,連命也多,經得起殺的,而且這些魔頭走的是旁門左道,‘合道’甚易,‘道祖’甚多,硬能壓我玄門一頭,因此真要對拼起來,我們也非得集結雲臺之衆不可,收拾起來麻煩得很。”
哦,因爲是左道,所以反而‘合道’比較容易麼。懂了,血厚命多,又壓你一個境界,再菜也難收啊。
不過聊起三大派的強弱,李清雲也不禁好奇,
“那比起神……比起血籙魔教的法門,又如何呢?”
孫傳濤倒也是那句話,
“練氣化神之前,自然還是血神子厲害些,煉神返虛之後,或可以一較高下。”
嗯,所以言下之意,還是煉神返虛之後,便可以追着神教亂殺的玄門最厲害唄。
這麼看來三大派確實都還蠻有特色的,魔教大前期,魔門大後期,魔山前期疲軟,中期逐漸追上來,後期突破最易。
如此三方都各有強勢期弱勢期,相互又知根知底的,確實也是難分高下。
閒談之間,李清雲也和孫傳濤深入幽泉海域,很快來到他查算到的機緣所在。
這是一座幽泉海魔的水底都市。
就像之前說的,趨同進化。
這些土著的海魔魚人大部分長着灰暗的深綠色鱗片,肚皮灰白色的,魚鱗細密,看起來身體光溜溜黏糊糊的,背上有着帶鱗的高脊,軀幹有模糊的人形特徵,頭部更接近魚類,沒有眼皮的巨大的凸起的眼球,長着顫動的鰓,模樣異常醜陋可怖的深海魚。假如說公司魚人是用鯊魚的基因進化來的,那這些魚人的祖宗大概是𩽾𩾌吧……
醜歸醜,這些幽泉魚人顯然也是有智慧的,從周圍規模巨大的珊瑚,貝殼,岩石夠造的海底都市看來,這組織度已經超出了一般的羣落或者部落,至少也是城邦一級的文明瞭。
這些魚人,能用某種腦電波之類方式,控制其他海洋生物並且相互交流,並且能用魚骨,石頭,龍蝦殼之類的玩意製作武器裝備。控制鯨魚之類的巨海獸運貨,並用珍珠貝殼之類的貨幣進行交易。
以類人土著而言,還是可以理解的。不過……
李清雲神識掃過城市,也沒見到什麼天才地寶,或者說這地方靈炁如此充沛,怕不到處都可以算天才地寶,忍不住好奇問道,
“不知師兄的機緣何在?”
孫傳濤笑道,“這不盡是麼。”
他隨手一撈,把一隻魚人抓來,手中一搓就把血肉骨頭搓成齏粉,最後只剩下魚頭骨裡,一顆圓圓的,珍珠似散發着白光的圓球,遞給李清雲看。
“這是上好的玄冥妖丹,幽泉歸墟得天獨厚,靈基精純。這些妖魔醜是醜了一點,卻也是此間天生地養,孕育成靈,被天道所鍾愛的靈長。它們的精元魂魄,精華所在,具薈萃於此,正好拿來熬煉。
其實我玄門煉丹制器之法,最擅長的還是煉製妖丹。只可惜三十六天的妖族早被殺伐殆盡,絕了種了。宗門裡也只剩些珍禽異獸,需要養着取材,不能輕動。
好在如今道祖開發幽泉歸墟,只要採集十萬妖丹,我便能煉一顆定海神珠,辟邪護體,區區天雷,又能奈我何!哈哈哈!還請師弟替我護法三天,我這就佈陣作法,煉化這一池妖魔。”
唉,也是,畢竟咱也是魔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