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半響後,菱子終於起了身:“我先走了。”走到門前時她又回頭,“今天早上我給張勇發了信息談到懷孕這事,但他一直沒給我回復。”
我怔了下,今晚她過來,從頭至尾沒提及自己的事,我當是她避忌着不想談,於是也就沒問。這時突然冒這麼句話,剛張口要問,卻被她攔下:“小芽,什麼也別問,我就是想找個人訴說下,真的,我沒事。”
說完她就走出了門,目送她下樓的身影,我心底升出一絲悵然。
曾幾何時,一向雷厲風行的菱子眼中也有了哀愁?
總算隔了幾天她給我打電話,語氣欣然地告訴我說與張勇吵了一架後和好了,然後兩人開始準備結婚事宜。是好事,我爲她高興。
江承一出差回來,兩人一塊在外頭吃飯,期間他電話不斷,但都被他按掉了。我以爲是他有公事,讓他不用顧忌我,儘管接就是了。然後下一通電話打過來時他就接了,但對面尖銳的女聲鑽進了我耳朵。
他拿了電話就起身走出店外,我透過玻璃看他,似乎多是對方在說,他就聽着,只是臉色越見不好。最後似說了句什麼,將手機給掛了,然後往裡走來。
我關心地詢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
“可是我好像聽到有人衝你發火,雖然你工作上的事我幫不上什麼忙,但可以聽你說說,也幫你緩解點壓力。”
江承一這時擡起了頭,幽黑的眼看過來,莫名令我懾縮了下。不是我敏感,是他眼底確確實實存在一股焦躁的情緒,正要再體貼地詢問,卻聽他沉鬱地說:“林菱把錢薇打了。”
我怔住,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剛纔接電話的內容,也就是說不是公事。我吶吶而問:“爲什麼啊?”與菱子冰釋前嫌的事,當天我就告訴他了。
“林菱跟錢薇說:那一巴掌是代你打的。”
聽到這話後,我越加震驚了,代我打?是爲了上次同學聚會的事嗎?可那都過去多久了啊,菱子怎麼還會去算舊賬?後知後覺地想到什麼,我沉了心:“你跟錢薇一直有聯繫?”
江承一搖頭,“她有我電話號碼,上回答應過你後,我再沒見過她。”他頓了頓,又道:“小芽,假如你心裡還有芥蒂或疙瘩,可以向我說,沒必要讓林菱去打她的。”
我瞪大眼:“你認爲是我喊菱子去打她?”
他不說話,靜看着我。
怒火從腹中一點點升騰,“江承一,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只見那雙眸中瞳孔縮了下,轉而他伸手過來按住我的手,“小芽,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菱子問怎麼回事,你聽清楚了。”
顫着手去撥菱子的號碼,等提示通了時按了免提。若求清白,但必光明磊落。
等接通時直截了當問:“菱子,你爲什麼要去打錢薇?還說是代我打的?”那頭沉默了兩秒,傳出的卻是男音:“小芽?我是張勇。”
江承一的手想要去按掛斷紅色鍵,被我攔住,沉着聲問:“菱子呢?”
“......你等一下,我叫她。”
聽到他揚高聲音喊菱子名字,很快傳來對話聲,等菱子開口說話時我又問了一遍,她劈口就問:“那女的找江承一告狀了?他質問你了?”
我沒理她問題,執拗地說:“你先告訴我真實情形。”
“小芽,咱倆高中同一班,對別班的不熟悉,可江承一與張勇是一個班的,去年你生日那天來的一羣同學他大多數都能叫出名字。只要一覈對,女的、高中同學、給你送有問題的酸奶、給江承一告密,以及在場人的名單,這些都串在一起,你覺得會是誰?”
我不是傻子,答案呼之欲出——錢薇。
在菱子提到去年生日的事,我就明白她爲什麼會去打錢薇了。擡起頭,直視坐在正對面的人,一字一句問:“告訴你張勇那件事的人,是不是錢薇?”
江承一沉定半刻,眉宇深蹙,緩緩點了頭。
菱子聽到了我這邊動靜,立即在電話裡叫起來:“江承一在你身邊?你讓他接電話。”
我垂眸黯然,輕聲說:“不用了,菱子。”就掛斷了電話,然後視線不再擡起,定在桌面上的杯盤。聽到對面在問:“小芽,你把事情跟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顯然他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可是他之前對我的誤會,我無法原諒。
脣角勾起譏諷的弧度,眼也沒擡地說:“事情得追溯到去年我過生日那天,所有人都喝多了,包括我,當時是一個人在包廂內室裡休息的。突然有個女的推門進來,說菱子喊她送酸奶給我解酒,我不疑有他就喝了。之後張勇進來發酒瘋,被菱子發現,我掙脫了跑出去。這事到後來張勇說那酸奶有問題,由於事情過去了,也不可能去追究是誰買的。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菱子根本就沒叫那女的送過酸奶給我。”
說到此處,我擡起眼:“這件事除去菱子和我以及張勇知道,試問,錢薇是從哪得知的?”
恐怕那天江承一捧着花來包廂找我,然後我們在走廊裡的對峙都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印象中記得,正是那之後兩個包廂合併在一起玩的。
人心真的很可怕,在我對人還沒一點防備心,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存在時,人家卻已暗中把手伸向了我。那背後的意義,目的是什麼,只消細細一品就讓我心懼。
我的態度並不咄咄逼人,語聲也很輕,甚至目光中沒有半點質問。
但江承一的眼神中流露了驚慌,他幾乎是立即從對座移到我身邊環住腰,“小芽,別這麼看着我。當初錢薇說是她也剛好在你生日會的包廂裡,然後在林菱推開內室門時,看到張勇壓着你。所以......這些不重要了,剛纔是我不對,不該那般質疑你,實在是被她給搞煩了,已經打了我一天的電話,就一直來找我哭訴,說要找你當面對質,她那般理直氣壯,哪裡會想到這裡面有文章在內。”
聽完後,我再忍不住心火:“那行啊,你把她叫出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不要臉呢?”搞得好像還是我理虧了,真拿我當面人是不?
江承一將我壓在懷中勸:“彆氣了,回頭這事我會找她算賬。”
“你還要見她?”我低吼。
他一看我情緒不對,連忙說:“不見了,以後都不見。我早就煩死這女的了,現在更恨不得衝過去揍她一頓。”
我嗤之以鼻:“你拿什麼立場揍她?而且你是男人,她是個女的,你打得下去?”
江承一訕訕地沒了聲。
惱意沒消,懶得理他,兀自心裡琢磨這事。其實菱子也就是懷疑吧,隔了這麼久根本就沒證據了,這也是錢薇理直氣壯的原因。菱子雖脾氣火爆但不是無腦之人,肯定沒直接道出生日那件事,而且那事還關係到她的張勇。
上回因爲錢薇胡亂造謠跟江承一關係密切,我獨自暴走離開同學聚會這件事,當是在圈子裡無人不知了,肯定會有多嘴的傳到錢薇那。估計這會她敢一直找江承一哭訴,定以爲菱子打她是爲這事,還想着江承一出面來替她說話呢。
想到這我就不由瞥向身旁默不作聲的人,手伸到他面前,“拿來。”
他錯愕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意思,“拿什麼?”
“你的手機!”
等江承一把手機遞到我手上後,直接在他的通話記錄裡找到錢薇的名字,把她給加爲黑名單,並刪除有關她的所有通話記錄。然後又去翻他照片存儲,總算沒找到堵心的照片,這才把手機丟還到他面前,冷冷地道:“這樣不就行了,她還能騷擾到你?”
江承一把我往身邊攬了攬,下巴點在我肩膀上,“丫丫,別生氣了好嗎?”
我橫了他一眼,輕哼了聲。其實剛纔冷靜了後,火就漸漸消了,他是被矇在鼓裡的人,有那反應屬正常,尤其菱子還是以我名義去打錢薇,換成別人也會想到這上面去。可要說不介意,我也沒那麼心胸寬廣,別人誤會還不要緊,可他是誰啊?我最親密的愛人!
悶悶地問:“我在你眼中是暴力的人嗎?”
他立即答:“不是。我當時的想法是,你跟林菱不是剛和好嘛,然後你們在聊天時可能聊到了她,言語上或有微詞,使得林菱在看到她時出手打人。”
我想了想,其實他這麼判斷也沒錯,確實是在我與菱子和好後事情攤開來,才讓菱子從中得到訊息去推斷根源。不想再在這事上糾結,岔開了話題去。
事後在飯後散步時,江承一突然道:“丫丫,你放心,我跟那女人以後都不會有交集了。”
斜飄了他一眼,他也看過來,“秦何跟她好了,聽說是年底打算結婚。”
我挑挑眉,秦何是另一個縣的同學,畢業後照過一兩次面,好像也在搞醫藥,江承一有打過交道。撇了撇嘴,頗爲諷刺地道:“你們男人這都是什麼眼光!”
江承一露出乞憐的眼神:“別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我可對她從沒有過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