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自己修道數千年,卻打不過自己的後輩。
要知道行舟修道不過一千餘年而已。
有時候書讀得久,道修得九也是一種強大。
他的拳頭很秀氣,但卻給人大山江河般的壓迫感。
如果白三在這裡,肯定會笑着說一句原來這就是山江。
大道中人,名字自有其意。
山江的拳頭落在了行舟的身上。
就像落在了一塊棉花上。
行舟沒有吐血,也沒有倒飛出去。
他毫髮無傷。
“這怎麼可能?”山江很是驚訝:“你什麼時候步入元嬰第三境洞府的?”
山江修行數千年,不過才元嬰第二境遊野。
“道是對的,自然快。”
行舟微微一笑,手掌如清風般落在了山江的胸口,一縷星火綻放。
山江就此倒飛出去,口吐鮮血,無再戰之力。
遊野與洞府天壤之別。
就像居無定所的孤魂野鬼和佔山爲王之間的差距。
有家的人終究比無家可歸的人要好。
這就是洞府與遊野的差距。
也是洞府境的意義。
此時的山江想到了很多。
更多的是那場青山討伐戰以及那些屈辱,以及青山一方強大、碾壓性的勢力。
他不甘。
他想不通。
他憤怒。
他對邪魔外道更加恨之入骨。
於是他吼道:“行舟,你這是在自毀。”
向着觀內走去的行舟忽然停下腳步,回首看了山江一眼。
“自毀?我與師傅不過是將錯誤的道路斬斷,將正確的大道引入人間,正所謂人間正道何來自毀?”
山江依舊怒瞪着眼睛:“你這是被魔頭蠱惑了心。”
行舟卻是不再理他,直接進入了觀中。
觀內,所有道人都在等待着行舟。
有他的師兄弟,亦有他的師長。
道祖像下,一個白髮如雪的中年道人負手而立。
他叫蘇燃。
因爲他的命星點燃了很多年,也燃燒了很多年。
他也穿青衣。
但比起白三的青衣來要更爲老舊。
彷彿是漫長歲月洗禮的沉澱。
他活了很久。
他便是南詔知守觀的觀主。
“太平真人是劍宗的小師叔,即使他是魔,有人認爲他是對的,要追隨他,也不應該是你。”
蘇燃看着這個在道門藏匿了千年的叛徒,並不惱怒,反而神色溫和且很溫暖。
就像一顆燃燒的星辰。
行舟說道:“很多年前,我因爲師傅入道,大乘盛世便在我心中發芽,而且我認爲大乘真的很美,值得我們這樣的人赴湯蹈火,粉身碎骨。”
蘇燃笑着說:“這就是劍宗的縱九死尤爲悔?”
行舟說道:“這也是道宗的一心大道,心無外物,可爲道死。”
“小傢伙。”蘇燃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活了一千年的行舟,在不修行的世俗人眼裡,真的很大甚至可以說很老。
但千年比起蘇燃這顆燃燒了數萬年的星辰來說,卻又顯得有些小。
那麼星辰未燃燒之前,蘇燃又活了多久?
觀內的道士看着行舟的目光很冷很憤怒,就像看着一個國家和民族的叛徒。
行舟本來就是叛徒。
身爲知守觀的弟子,卻追隨太平真人那樣的大魔。
一位師叔怒道:“當年劍宗那位小師叔帶魔族太子元入人族,在道祖與白真人面前卑微如狗,他哪裡比得上張師叔祖,何至於讓你背叛道宗?”
一位師兄冷聲道:“你在觀內千年,大家都待你不薄,那魔頭給了你什麼,能讓你如此死心塌地?”
一位師姐說道:“行舟,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
行舟看着知守觀內的所有人,微微一笑,從容自若。
他說道:“師傅說過劍宗中人出劍,從不回頭。”
蘇燃搖了搖頭:“可惜你不是劍宗中人,而是我道宗的人。”
行舟說道:“白三是我師傅,我便算半個劍宗中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
下一刻便是道道星火道劍在四周憑空生出,燃燒着空氣。
觀內的溫度變得很高很高。
可觀內的人都不是凡人,所以面色如常。
行舟看着那些星火道劍面無懼色。
他拔出了自己的道劍,準備迎戰。
觀內的弟子們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嗤笑一聲:“不自量力!”
那些燃燒着星火很是好看的道劍動了。
隨着刺耳的破空聲朝着行舟而去。
行舟的道劍上也燃起了星火。
他以星火戰星火。
他以道劍斬道劍。
雖然很劣勢。
雖然戰得辛苦了些。
但並未落敗,反而不斷斬落那些燃燒着星火的道劍。
無數火屑散落在地上。
那些被斬落的道劍也化作了縷縷青煙。
“這叛徒什麼時候修爲如此強大了?”
觀內的弟子們瞪大了眼鏡,有些震驚。
蘇燃突然說道:“你知道什麼是知守嗎?”
“知其雄,守其雌,爲天下溪。爲天下溪,常德不離。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榮,守其辱,爲天下谷。爲天下谷,常德乃足。常德乃足,復歸於樸。知其白,守其黑,爲天下式。爲天下式,常德不忒。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樸散則爲器,聖人用之,則爲官長。故大制無割。”
“故大道無暇。”
最後五個字,蘇燃的聲音響徹天地。
他其實沒有問任何人,而是在自問自答,然後說給所有人聽。
這就是知守。
是道祖徐知守的知守。
是道宗的知守。
更是知守觀的知守。
也是他的知守。
無數道光柱落了下來,結成大陣。
星火燃燒,化爲火海。
知守觀內的弟子皆化作了星辰。
蘇燃則是最亮的那顆,也是燃燒得最烈的那一顆。
“打不過了。”行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知守觀的知守大陣,即使是元嬰境最強者,也無法破。
因爲沒有人能撼動道祖的意志。
他不過是修行千年的洞府境強者,破不了很正常。
除非中庭神國、三教、劍宗那些神仙來了。
有知守觀弟子怒喝。
“叛徒束手就擒吧!”
“沒有人能破知守大陣,更沒有人能在知守大陣內立於不敗。”
“你即使機緣巧合步入元嬰第三境洞府,也不過是邪魔外道,如何能勝?”
……
“這就放棄了?”蘇燃有些詫異。
在他看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即使知守大陣無人能破。
即使他與弟子們陣內無敵。
即使他不出手,這些星辰們就足以碾壓行舟。
可行舟怎麼會是這樣就輕易放棄束手就擒的人呢?
“和你們打的人,和知守較量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行舟微微一笑,收起道劍,盤膝打坐,就此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