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聚集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士兵,大都督呵斥了半天才擠進人從,站在前列。
"這是--"
"一個洞,大都督!"圖達忙搭腔。
"廢話,我瞎啊?看不出來這是一個洞嗎?"大都督微怒。
"我是說,這是一個什麼洞?"大都督看着眼前四四方方,用巨石壘成的一個方洞,尺寸可容納一輛小型卡車進出,四十五度角仰面朝天,斜斜地向地下延伸而入,好像寫着請君入甕四個字似的。那壘洞的巨石皆是黑褐色,每塊兒有面包車大小,絕非一般人力可以搬運,除非有埃及法老那樣的國力和人力。尤其是那向下展去的石階,一節節打磨的十分光滑平整,定非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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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朗,你先下去探一探。"大都督指了指那黝黑的洞內深處,無盡向下的石階。
"是!"傑朗點出兩名族中好手,安頓好胯下沙鱷,亦步亦趨地向黑暗走去。不是大都督不敢趟這個雷,但前路未知、吉凶未卜,貿然進入如果有陷阱、埋伏或者異獸,無論是損了大都督還是折了軍中良將,都不利於後面的大事。因此,要做到事急從權和從長計議兩相宜,派出傑朗和他族人是最合適的。希望傑朗別因爲大都督把他當炮灰而心存芥蒂,這其實也是周宇對他忠誠性和發展潛力的一個考察。
不出盞茶工夫,傑朗和兩名族人呼哧呼哧地爬回來了,真是下坡容易上坡難吶。大都督連忙指揮人給他們仨拿水袋。
"來,喝口水再說。"
"大都督,不、不用。這洞內之物甚是怪異,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貌似並無兇險!"傑朗喘順了後說到。
"噢?這洞中到底是何物?"大都督不禁好奇心大起。
"好像是很多隻巨鳥的雕像!"傑朗答到。
"巨鳥?雕像?"大都督與白起、豐臣秀吉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一起點了點頭。"走,進去瞧瞧!"
爲免發生意外造成連鍋端的局面,周宇還是安排呂布、薛仁貴、藍玉、張獻忠在外候着,自己帶着其他將領魚貫而入,一探虛實。
甫一進洞,衆人渾身舒服得不得了。這石洞雖然建在沙海之下,飽受烈日、火海、熱浪、滾沙日夜燒灼、正反面煎烤,但只走進去不到五十米,便有絲絲涼意襲來,好似陣陣秋風,吹得衆人好不舒服。再進去一百餘米,就到了洞底。
臺階盡頭是一個巨大的方形石室,準確的說是一個小型地下宮殿,約麼二百米見方,三層樓高,懸樑四角處雕刻着四個巨大的獸頭,仔細看去居然是四隻代太夢的頭,醜陋至極。四隻骷髏頭橫向張着大嘴,內裡嵌着四個巨大火盆,火光熊熊,將大殿照的透亮。
大都督站在平滑的石板中央擡頭望去,這四隻代太夢雕刻的活靈活現,要不是它們紋絲不動險些把它們當成活物了,不禁感慨這工匠的手藝之巧妙。讓人歎爲觀止的是,四面石壁之上鑿出近百個正方形石窟,每個石窟裡面雕刻着一隻怪鳥,巨大而圓形的腦袋上長着一張人臉,雙目、鼻子和嘴的位置是四個深坑,就像驚聲尖叫裡的那張面具,沒有鳥喙。鳥身和鳥足與普通大型鳥類有些類似,雙翼收縮、四趾並爪。
這些人面巨鳥一個個像是用烏金打造,渾身漆黑在火光照耀下泛着金屬之色。更讓大都督奇怪的是,這些巨鳥姿勢、表情、朝向各不相同,就像前世在寺廟裡看的十八羅漢一樣,栩栩如生。
"白將軍,給我射其中一隻看看。"大都督回頭對白起說。白起也不含糊,從身後抽出一隻羽箭,對準大都督頭上正前方的一隻怪鳥滿弓而出。
"叮"的一聲,羽箭正中怪鳥脖頸處,卻並沒透體而出,直直落了下來。
"大將軍,好像卻是精鋼所鑄!"豐臣秀吉撿起箭矢,給大都督看了看已經崩尖兒了的箭蔟。
"通報大軍,全體進入大殿休息。"大都督手一揮,也不知道這大殿裝不裝得下五百人。
"對了,傑朗,把八十隻沙鱷留在外面。他們也不怕熱,再說我看這裡面地方不寬裕。"大都督衝着傑朗說。
"報大都督,這裡還有發現!"圖達跑過來稟報。
"說!"
"這石殿四面石牆之下有四個溝渠,裡面流有活水!"
"竟有此等好事?"
大都督竄了過去到牆角彎腰一探,果然在牆面與地面的夾角之處有一條尺許的暗渠,逆時針方向有水在緩緩流動。
"黑齒,摸排水源並驗毒,看可否飲用!"如果是可以飲用的話,讓大都督當衆來個鋼管舞他都乾的出來。
大軍源源不斷從洞口臺階上下來,圖達和傑朗按序列把他們全部安頓好,這石殿裝下五百軍士竟然還有些許空間。另一邊,黑齒常之已經檢驗過了,水是地下活水,不僅無毒而且十分甘甜。士兵們一陣歡呼雀躍,排隊飲了個肚歪又由百夫長髮還了水袋,人人填滿。
在其他人快意地乘涼飲水、嬉笑打鬧之時,大都督慢慢站起來,逐個觀察這些精鋼怪鳥。這些巨鳥與地圖上畫的那種蝙蝠看上去有些相似,但是否就是地圖上所標註的石像鬼呢?如果是石像鬼,這種物什到底是石像還是鬼?這洞裡是否安全,巨大的人工開鑿的宮殿到底有沒有機關陷阱,這些問號一個個在大都督腦海中閃過。
人聲漸微、鼾聲四起,除了守夜的十名將官軍士外,其餘人等俱進入了夢鄉,橫七豎八、汗體橫陳,大都督笑看着這些二三十歲的戰士,絲毫沒有責怪他們軍容不整的念頭。
他們實在是太累了,這幾天向沙漠腹地急行軍,溫度逐漸升高,每天腳力急劇下降,扛到這死亡峽谷實屬不易,他們只是普通人而已,在毫無獎勵機制的前提下提着腦袋跟他打天下,有的僅僅是大都督的一句口頭承諾而已,大都督說要制霸庫茲西亞,他們很多人就是懷揣着這個夢想才一路堅持到這裡,大都督笑着笑着,眼淚流了下來。他想到那句話:萬物之中,希望最美;最美之物,永不凋零。
周宇屈身躺在石板地上,抹了抹眼角,舉起左手仔細端詳起在蘇利文那裡取來的紅色戒指。今晚,那戒指上的寶石與往日不同,自發出一個小小的光暈,照的他手和小臂明亮無比,顯得十分古怪,周宇將雙目聚焦在寶石上時感覺整個人陷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空間之中,旋轉着、旋轉着,在一個失重的狀態下旋轉,眼前是無數紫紅色、深紅色的星星,他急忙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戒指,那種失重的感覺才漸漸消失了。
突然,聽到頭頂上傳來巨大的"喀喇、喀喇"的聲音,他急忙從地上一躍而起,順手拍醒了旁邊的白起和張獻忠。很多兵士都被這種劇烈的喀喇聲驚醒,一個個從地上站了起來,抄起身邊的刀斧或者長矛,四下張望着。
"看,是上面!"圖達大喊了一聲。
"噓!"大都督急躥了一步捂住他的嘴。
所有人都看着場地正中央的大都督。周宇先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用雙手做了一個人羣散開的手勢,他拉着圖達和傑朗靠在石壁上,背靠着牆半蹲下,雙手抱膝。其他人看着大都督的動作,也不問爲什麼,一個個照貓畫虎,窸窸窣窣地靠牆站好,一個個蹲了下去。
五百人瞬間從地面清場,蹲了四圈,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時,那些喀喇聲突然止住了。
"咔-嗚-"一聲淒厲的叫聲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痛苦的嚎叫。接着,在五百雙眼睛的注視下,一個石窟中的巨鳥突然動了,吧啦啦甩落一些鐵屑,先是脖子扭了扭,接着兩條粗大的鳥腿拔起來踢了踢。旁若無人一般,這隻巨鳥俯身下來,撲棱了兩下翅膀,噹的一聲落在石板之上,用那張怪臉上的四個窟窿四外張望,周宇也不知道它這是眼睛不是。
當看到它做出嗅東西的動作時,周宇連忙揮了一下手,拿起麻布巾堵住嘴,這怪鳥應該是通過氣味來辨別獵物和方向的。五百兵士全部裹起麻布巾,這東西是在沙海中行軍、防風防沙的必備之物,所以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條。
"咔-嗚-"又一隻巨鳥飛了下來,當的落在石板上,可能是太久沒有動過身子,落地的時候爪下一滑,差點撞在第一隻鳥身上。
噹啷、當、噹啷,越來越多的石窟裡飛出巨鳥,這些兩米多高的巨鳥互相拍打着翅膀,咔嗚、咔嗚地嘶鳴着,有些飛下來互相用頭頂着對方,還有一些在本就不高的石殿裡低空滑翔。一時間,場面極其混亂,空中飛的、地上踢的,咔嗚噹啷聲不斷,嚇得衆人大氣都不敢喘,這些大傢伙是敵非友的可能性極大,所以能避免正面衝突還是儘量避免,防止造成大量非戰鬥減員。
撲棱了一段時間,一隻巨鳥張開雙翼,昂、昂地喊了兩聲,向洞口飛去,那垂低的利爪似乎貼着洞口地面呂布的臉上劃過,驚出了衆人一身白毛汗。緊接着,一隻只巨鳥如法炮製,列隊飛出,從石窟中新落下的巨鳥也是在地面只輕輕一點,旋即飛出。不一會兒工夫,百來只巨鳥飛得鳥去窟空,剩下五百雙驚恐的眼睛互視着。
好在大都督此次出征帶的都是精銳,皆是令行禁止之輩,下蹲、屏氣、噤聲都是一個手勢就能傳達落實開來,才避免發生幽閉空間中魔鳥嗜人的慘案。
"大都督,這是、這是?"白起指着那空曠的洞口心有餘悸地問道。
"走,跟上去看看。"大都督手中怪鞭一指,帶頭向怪鳥飛走之途循去。呂布、圖達、傑朗、白起先後跟上。
出了洞口發現,已是子時,圓月當空、四輪互映,照的夜空猶如白晝,原來今天是滿月。周宇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那盤旋着寶石的氤氳之氣更加濃重了,甚至纏住了他整個左手手掌。
"大都督,你的手?"圖達指了指周宇的左手,大家都看出來他左手已經纏滿紫紅氣焰。周宇自覺不妙,起初只是有些麻癢,現在他已感覺有電流從手臂通過的感覺,從小拇指到手肘麻酥不止,伴隨着些許燒灼感。這是什麼?大都督不想擾亂軍心,說了一句:
"沒事,我在練功。"他搪塞完拿麻布巾來來回回把左手纏了個結實,然後帶着一衆將領在月夜沙海中繼續前行。
"大都督,看,它們向死亡峽谷飛去了。"傑朗指着空中一字型排列巨鳥飛行的方向。
"快,跟上!傑朗,我們徒步速度怕是跟不上,你帶幾個人騎着沙鱷,追!記住,尾隨,不要暴露!"大都督快速囑咐他。
"是!"傑朗轉身奔去。
望着空中的一個個黑影逐漸遠去,大都督一行人實在是追不動了,這兩條腿的肯定是跑不過兩隻翅膀的。他彎着腰兩隻胳膊拄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喘着氣說:
"別、別追了,看、看傑朗他們的了。"
在大都督返回洞內不久後,傑朗也回來了。
"大都督,幾位將軍,那巨鳥的確是飛往死亡峽谷了。"
"然後呢?"
"然後飛過去了,太遠就看不到了。"
"飛走了?你確定過火海那邊去了?"白起問道。
"確定飛往對岸了,雖是夜裡,那火氣煙浪仍是灼熱異常,我等只能目送鳥羣過海,然後迅速返回,別無他法。"
"過去了、過去了。"大都督嘴裡不停的嘟囔着,這些巨鳥飛過去幹什麼呢?它們從石化到肉體化與滿月有什麼聯繫嗎?這些疑問塞滿了大都督的腦子。
大都督連忙把地圖拿出來,藉着皎潔的月光仔細查探。如果他猜的沒錯,這巨鳥就是地圖上畫的石像鬼,從形態上觀察也就是大部分時間以石化狀態存在的一種生物。但這種生物的石化轉變與氣候、時令、月亮潮汐甚至是他手上戒指的寶石有什麼關聯,大都督想不通。
"全體撤出石洞,十人一組分散開,找沙丘做掩體。傑朗,你帶人在洞口觀察,我總覺得這些巨鳥沒那麼簡單,這石化的事情肯定還有下集。"大都督篤定地說。
果然,在破曉時分,周宇看到天際線一條整齊的一字,由遠及近、若隱若現,傑朗急匆匆跑到大都督藏身的沙丘後稟報說:"大都督,那些、那些巨鳥又飛回來了。"
"好、盯住,不要靠近以防打草驚蛇。"
那些巨鳥咔嗚、咔嗚地叫着,然後一隻只魚貫而入回到洞穴,不一會兒便沒了聲音。
在確認了徹底沒有聲音後,大都督帶着幾位將領躡手躡腳地順着石階回到大殿。大殿裡一切如舊,四角的火爐仍然燃燒的噼裡啪啦作響,也不知道用的什麼燃料如此耐燃。那石窟裡一個個烏金打造的鐵鳥形態各異,又如羅漢堂一樣端坐如初,彷彿從來沒有動過似的。身後一點光線從石階外漸漸鋪開,就像一碗盛滿陽光的粥碗被打翻,陽光絲絲溢出,越鋪越大、越來越燦爛。日出了。
難道、難道這種巨鳥是拂曉石化、子時復甦?這是大都督基於現有信息能做出的唯一一種猜測,那它們飛去火海那一邊幹什麼呢?
他決定做個實驗,這次必須他自己來完成。大軍在石室內又休整了一天,由於昨夜發生的事情太過離奇,兵士們心有餘悸,因此一天都沒有歡聲笑語,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憂心忡忡。
第二天夜裡,大軍全部撤出石洞,大都督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已爬上梢頭。好,就是現下。他讓圖達和傑朗隨他進入,二人手裡拿着幾捆行軍用的麻繩,如小兒手臂般粗壯。進了石洞,站在石庭中央,他腦子飛速運轉判斷着昨天第一隻跳下來的是哪隻石像鬼。對,就是正中央面對着他這隻。
"圖達,行軍梯。"
圖達按照大都督指示架好行軍梯,三人悄悄地爬入那個石窟,裡面除了巨鳥能站人的空間其實並不大,大都督鑽進去後往裡面蹭了蹭,一腳踏在石窟內壁一腳踏在鳥尾上,一跳一跳向上攀爬,不一會兒已經爬到鳥背上。
"來!"大都督衝下面輕呼,另兩人也側身擠入石窟內壁,學着大都督的樣子一點點攀了上來。
"捆!"這是他們之前計劃好的,圖達繫了個圈釦,一揚手套在鳥頭上,拉了拉確定夠結實,然後把另一頭系在大都督腰上,轉身下去蹲下。接下來換傑朗,他把大都督兩手兩腳分別繞着鳥身捆了起來,來了個雙保險。這下子,周宇被捆了個結結實實,整個身子抱在鳥背上,除了頭以外,動彈不得。
"大都督,你確定要這麼做?"傑朗在下去之前又問了一遍。
"這麼磨嘰呢?你是娘炮嗎?"大都督懟他一句。
"大都督,這是不是太冒險了。要不,要不讓傑朗代您去試一試吧!"大都督看得出,傑朗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媽的,他在心裡怒罵呂布、豐臣、白起這些老小子。平時人前馬後、人五人六的,老子說來趟道兒,沒一個說替我以身犯險的。回去後一定要扣他們薪水,狠狠地扣,年終獎、績效獎、值加班費全部扣掉,奶奶的。
"傑朗,有些時候前進是唯一的退路。而我,不會讓這份前進的榮耀旁落他人。"大都督望向傑朗,那孩子眼中噙着淚水,在跳躍着的火焰中映着他的影子。傑朗彷彿在這一刻看到了他葬身火海、百鳥撕裂的慘狀,他不敢再去想。但是,做了半輩子奴隸的他能夠理解,如果換作是他,他也會義無反顧地衝在最前面。這是領袖,也是責任,更是一種捨我其誰的勇氣。他佩服他,從心底裡。
"你倆退出去。"大都督輕聲說,二人擡着行軍梯,慢慢撤出洞穴。周宇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今天爲了防止紅晶戒指再次發狂,他用水囊給自己剪了一個皮手套套在左手上,沒有了滿月的光華,也許就不會有那觸電的感覺了。畢竟,這裡的滿月會有連續四天。
子時剛到,喀喇喀喇聲不絕於耳,把心思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大都督強行拉回了現實,神遊中周宇在民主生活會上正在接受上下級領導同志們緊張而熱烈的批評,有的人說他別的都好就是不注意身體健康,太能加班工作了,今後需要注意;有的人說他技術好、能力強,凡事衝鋒在前但也需要給年輕人一些鍛鍊的機會云云。
突然,身下一陣劇烈抖動,顛的大都督差點吐出來,緊接着他隨着鳥背上下起伏,嗖的一下,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從石窟裡竄了出去,噹的一聲落在石庭中央。還好,還在鳥背上,這鳥背依舊是冰涼堅硬如鐵,絲毫沒有生氣,大都督急忙側目看了一下週圍。
果然,如昨夜一樣,四個牆壁石窟裡的巨鳥一個個甦醒過來,噼裡啪啦飛到地上,低空呼嘯一番,隨着大都督綁住的這隻頭鳥一隻只飛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