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神出竅後,對天地之間各類感應,都提升了一個層級,能見到一些以往忽略的東西,這不足爲奇。
只是院中蒸騰的紅雲血光,來歷當真蹊蹺。寶蘊並非是一個具備優秀資質的修行者,心思也不在這上面,然而那紅雲血光,隱然與外界天地勾連,自有一番玄奇之處。
餘慈在院落之外便能感覺到,那紅雲血光與他陰神氣機遙相呼應,有一種招引之力,誘他上前去。
“古怪,古怪!”
餘慈隱去陰神,化爲一道清風入院,離寶蘊更近一些。說也奇怪,餘慈陰神一進入紅雲血光輻照範圍,那裡光芒便是愈發濃烈,翻涌的幅度更大,引力更強,更像是孕育着什麼東西。
寶蘊顯然並不知情,依舊是那鬱鬱寡歡的樣子,輕聲嘆息,難得見她顯露如此柔弱姿態,卻是另一種風情,讓餘慈心中微動。
也在此刻,那團紅雲血光莫名鋪展開來,便似花瓣綻開,其中竟蜷着一個無半分絲縷遮體的妙女,面目與寶蘊有八九分相似,然而肌膚幾若透明,內裡流動着粉紅光澤,如夢如幻。
妙女本是瞌閉雙眸,但感應到餘慈的視線,也是緩緩睜眼,內裡彩光流動,正好和餘慈對上。
吃她眸光一掃,餘慈神魂深處竟似有一團火燒上,已經純陽顯化的陰神,竟微微波盪,異情奇影紛至沓來,亂人心神。
餘慈哼了一聲,欲待壓制,卻驚覺這是內外交煎,虛空中自有異力,勾連他心底慾念,扯動死魔劫數,意欲翻盤。
“這也是劫數?”
一念既明,餘慈陰神之外,那一件似由光絲織就、仿鶴氅形制的“七星天衣”,自然發動,七星旋照,轉眼截斷了內外劫數的氣機交流,餘慈趁勢全面壓制造反的死魔,將其鎮壓。
此時他再看那赤身妙女,自然要換一種眼光:動人之處依舊動人,可那妙處卻又是深蘊險惡。
氣機感應,天地造化,非人所能盡知,寶蘊這女人竟無意間與他的劫數勾連在一起,成爲魔劫化育之機,而且,已經到了化虛爲實的程度。
此時換一個人看,縱使修爲比他強過十倍,也只能見到寶蘊身外氣機有異,似有天地異力相加,唯有餘慈,有死魔劫數纏繞,內外對應,才能見到真正面目。
就像是看手影,旁人只看雙手的古怪姿態,稀裡糊塗;餘慈卻能看到手勢之後的影子,那裡纔是栩栩如生的影像。
天地劫數果然是無孔不入……
餘慈陰神瞳眸中放出金光,照在那妙女身上。
若是他懵然不知,像以前那樣,和寶蘊歡好,待這化育的魔劫撲入,怕還真有好大麻煩。可如今,妙女再是美豔,餘慈已知其底細,兼又根基穩固,懼她何來?有純陽之力照下,當真是動念也能打殺了。
可是餘慈又要想到,如此作法,是否會對寶蘊造成什麼不利影響?
念頭再轉,餘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仔細考慮片刻,就將這裡的事暫且擱下,化爲清風而出,自去做計劃裡的事。
陰神化爲清風,在華嚴城中徜遊,是個很奇妙的體驗。餘慈以前大部分時間,都是動用心象分身,很少陰神出竅,取得是一個簡便安全。
二者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心象分身是他心象在外的投影,可謂是“無中生有”,可以在虛實間自由轉化;陰神是神魂修煉的更上層次,肉眼凡胎的常人或難以見得,但對修士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不可能變成虛無。餘慈是靠了隱淪飛霄符,才能獲得乎隱身的效果,遇到真正的強者,未必能瞞得過,心象分身則無此慮。
但另一方面,心象分身的使用距離是有限制的,即是他心內虛空外化的範圍,以前,那受制於照神銅鑑,現在則受制於承啓天。雖說只要有搭建承啓天的“築基者”在,心象分身理論上可以投影到世間的任何一個角落,不過終究還要有一個預先設立的點,其攜帶的力量,也受到各種限制。
相比之下,出竅陰神可以神遊億萬裡,只要修爲能支撐,上天入地,均是隨心所欲。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在華嚴城中,神意星芒遍佈,心象分身自然得其所哉,可惜餘慈要的是遠遊,他若能放出承啓天也還罷了,可那百畝之地,一旦顯化出來,就是神通之力,是要耗費先天元氣的,不到萬不得已,是做不得了。
選擇了陰神出竅,取的就是一個“無拘”之故。
離了獨院不久不,他就一路上行,很快破開地層,越過黑暴,上登碧落。他以隱淪飛霄符加持,遁光無形,卻如奔雷掣電一般,從華嚴城上空經過的飛梭,無人能察覺,待到了碧落之上,“天廣人稀”,更不足慮。
他的路線偏向東北,不是直上直下,抗着極光元磁的影響,約有三四個時辰,他已經遠離華嚴城上空,高度約四千裡,也是他承啓天的到達的最高點,相較於北荒平均七千裡的碧落天域厚度,這兒已經算是碧落中上層了,再往上三千里,就可以直達外域。
當然,若真想上去,那裡等着的,除了愈發強勁的極光元磁等天險外,就是以億萬計的域外天魔,裡面絕不乏天外劫魔之類,就是劫法宗師,也要仔細掂量掂量。
餘慈也不準備再往上走了,嚴格來說,陰神到這兒來,也是冒着風險的,對那些域外天魔來說,修士陰神雖不是主食,但也是很可口的甜點,說不定有哪個饞嘴的,就給招惹下來。
確認了地點之後,餘慈舉手施了個法訣,將兩道肉眼難見的靈光先後放出,以爲標識。隨後就再隱去陰神,等在一側。
僅過了半個時辰,一道人影自天外飛來,周身氣息收斂,離得遠遠的,環目掃過,不見人影,秀眉皺起,但也停下身來,就在之前靈光放出之地靜立不語。
又隔半刻鐘,一道煙雲飄至。
雙方都是步虛修爲,自然互有感應,兩下都是一驚。而後來這位,先是遲疑,轉而便恍然笑道:“原來是青姑娘,你家主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