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球鞋的事找機會跟顧玲玉說了一聲,幾人分析一番,感覺應該是小狗做的。
不過,除了每天早上把鞋送回去,然而並沒什麼可怕的。
最後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做計較了。
接下來的一週多時間除了每天早上鞋會出現牀邊上外,到也沒有什麼別的奇怪之處。
距離小孩父親拘留結束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如果孩子父親回來後爭奪撫養權,幾人根本沒辦法反抗,是時候想想對付的辦法了。
日子越近,張默的表情越嚴肅,孩子雖然從來沒有問過,但是隱隱的也開始不安起來。
怎麼辦?
馬亮的夢裡開始不停的出現那個骯髒雜亂的屋子,在那昏暗凌亂的房間裡,父親每晚都在屋子裡靜靜的等着,父親陷在一方陰影中獰笑。
小男孩幾乎夜夜都在噩夢裡驚醒,驚醒以後又聽到屋子裡的細微的撲通聲。
馬亮這個孩子聰明又乖巧,與張默他們生活的這一週裡,他很快理解了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他知道之前自己做了多少錯事,每當夜幕深重的時候他聽到屋子裡的撲通聲音,就認爲是鬼來捉自己,懲罰自己,像顧玲玉說的那樣要帶走自己的手臂。
他裹在被子裡小聲的哭泣和祈求,他開始覺得也許是自己做的錯事太多,這個屋子也容不得自己。
那撲通撲通的聲音是鬼在翻找自己吧?
一定是這樣的……
於是,他開始恐懼夜晚的到來。
注意到孩子的精神不是很好,張默幾番詢問也什麼都問不出來。
張默猜到孩子可能是害怕父親回來,只好一再跟孩子保證會想辦法解決,但是馬亮的精神狀況並沒得到緩解。
馬亮不敢將夜裡的事情告訴給顧玲玉他們,他害怕被認爲是壞孩子,被攆出這避難所。
每天白天馬亮扮演着乖巧順從,而晚上時,恐懼如跗骨之俎如影隨形,沒有能傾述的地方,只能獨自承受。
在張默他們日漸擔憂中,孩子的精神幾近崩潰。
“喂,冰默。你注意到小亮亮最近有點反常麼?”
張默擡頭看了看文二,陷入沉思裡:“嗯,我也很擔心,但是問他怎麼了他不說。”
“我就說,你發現他特別乖麼?幫忙做家務什麼的,看,還給你倒了水。”文二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
張默斜了文二一眼:“會給別人倒水算反常?”
“我去,我是他這個年齡只會調皮搗蛋,你不覺得他現在這麼乖很有問題麼?”
張默捂了臉:“文二,要這麼說,你現在這年歲還在調皮搗蛋,才真有問題。”
“擦!冰默,還能正經說話麼?”
“放個正經人在這裡,我就能。”
文二跳腳:“你小子剛纔是吃大餅卷火藥了麼?說話咋這嗆火!”
“沒啊,只是一想到跟你說話,我就提前喝了一罐子辣椒油。”
兩人大眼瞪小眼,文二先擺了擺手。
“行行行,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我不惹你就是了。”
“這孩子很聰明……我估計他知道他爸爸要回來了。”張默長嘆了口氣。
這些天不光孩子着急,張默也很着急,想合理合法的從一個父親手裡搶奪撫養權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張默叫來了馬亮:“小亮亮,告訴我你還有別的親戚麼?”
馬亮猶豫了下:“我有一個姑姑。”
“那她……她知道你之前的情況麼?”
聽到這個問題,馬亮紅了眼圈點了點頭:“之前姑姑想帶我走的,但是被爸爸打住院了。爸爸說要打折她的腿,聽說出院以後就離開了……她……她再沒來過……”
“我去……親妹妹打住院?這就是一個混蛋啊!?”文二又氣不打一處來。
張默無奈的扶了頭:“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找你小玉姐姐收拾收拾準備睡覺吧。”
馬亮乖巧的答應了,轉身離開。
看孩子離開了客廳,文二趕緊巴巴的湊過去問張默。
“咋辦?連個競爭對手都樹不起來啊?”
“還能咋辦?事到如今只能暫時先讓他爸爸把孩子帶走,想辦法約束他父親行爲吧。”
文二又小聲的問了幾句,張默不耐煩的簡單答了話。
他們的話,被躲在牆角的馬亮聽了個清楚,當孩子聽到他們真的計劃將自己再一次送回到那個骯髒雜亂的屋子時,孩子眼裡滿滿都是絕望和無助。
這一晚,顧玲玉給馬亮講完故事,看着孩子乖巧的睡下,心裡卻五味陳雜。
小亮亮過分的乖巧和順從讓人心疼心酸。
這一週以來小男孩連一句任性的話都沒說過,喜歡什麼東西只會遠遠的看,從來也沒敢說想要過。
她在孩子腦門上親了一下,算作晚安吻,自己也關了燈休息。
黑暗中,她沒有看到裝睡的孩子臉上流下了一道淚痕。
馬亮躺在黑暗的房間裡,腦海裡不停回放的都是這一週來的記憶,乾淨的衣服,好吃的飯菜,溫暖的被窩,故事書和晚安吻,一切都那麼快樂和美好。
之前幾乎對生活全面放棄的孩子,現在終於擁有了自己最期盼和珍惜的生活,也第一次懂得別的孩子爲什麼總笑得那麼開心,然而都是大夢一場罷了,得知自己必須回到之前的地獄去,他控制不住的抽噎,明明這麼聽話,爲什麼還是不可以留下來。
不得到不會知道失去的痛苦,黑暗中,馬亮看着逐漸沉睡的顧玲玉難過而且不甘。
一個7歲的孩子竟然就這樣失眠了。
也不知夜裡什麼時間,門外又響起了撲通的輕響。
這一夜,過分絕望的孩子反而不覺得怕了。
還能怎麼樣呢?
被鬼帶走或者回到父親所在的地獄哪個更可怕?
馬亮問了自己這個問題,結果發現好像見到父親更可怕。
孩子起了牀,悄悄出了臥室,怕吵醒顧玲玉還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又是一聲細微的撲通,馬亮看到一隻白球鞋倒在自己身邊。
“誰?”他小聲詢問。
屋裡空寂寂的,只有電器運轉時發出一些噪音。
馬亮撿起白色球鞋,摸進文二房間放到文二牀邊地上。
然後回到客廳,坐在張默經常坐的沙發裡。
張默想事的時候總喜歡坐在這裡,小男孩也喜歡這個位置,總覺得有張默經常坐的地方更有安全感。
“誰在?你是找我麼?”孩子小聲的對着黑暗空寂的房間詢問。
黑暗的房間依舊沉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孩子又勇敢的問了一句:“要是找我你就出來吧,我跟你走。”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一個寂靜黑暗的房間而已,在黑暗裡待得久了,孩子的視野也清晰許多,看這麼都沒有發生孩子反而有些失望,他長吁了一口氣,也不覺得害怕了。
夜晚原來這樣安靜,靜心去聽可以清楚的聽到時鐘指針的聲音,文二的呼嚕聲還有冰箱運轉聲,以及外邊樹葉被風拂過沙沙響。
坐久了,竟然萌生了睏意。
就在馬亮起身準備回房間休息時候,突然聽到輕輕的叩門聲。
那聲音幼細。
“誰?”孩子轉身看向門口。
屋內文二的房間,文二打着呼嚕翻了個身,馬亮看了看文二的房間,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就像爲了印證馬亮沒有聽錯一般,門又一次被敲響了。
很輕的叩門聲,在寂靜的夜裡如果不仔細聽一定不會聽到。
馬亮往門口走了幾步,又問了一句:“誰?”
門外沒了響聲,馬亮悄悄摸到門口。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樓道里有沒有其他聲音。
門板那邊是空空的聲音,就在馬亮仔細辨認的時候。
叩門聲又一次響起,這次清晰的傳進馬亮的耳朵裡。
馬亮覺得有些害怕趕緊退後幾步。
文二房間又傳來輕輕的撲通一聲,小男孩看了看文二牀邊的鞋。
小男孩深吸了一口氣,撫着胸口安撫自己,不怕!我不怕!
馬亮鼓起勇氣拉開了門鎖,並緩緩推開了門……
門外是寂靜黝黑的樓道,一眼看不穿的黑。
晚風從樓道里吹進房間,有些涼,馬良不由瑟縮了一下。
他鬥着膽把腦袋伸到樓道里環顧了一番,什麼也沒有。
包括樓梯在內一切都很空寂安靜,空無一物空無一人。
剛剛到底什麼在敲門?
馬亮不由自主的又抖了一抖,趕緊把門重新關閉鎖好。
再回頭看向屋子裡,也是依舊安靜漆黑。
小傢伙這才感覺有點瘮得慌,想起那細弱的敲門聲心裡有些怕怕的,趕緊回了房間躲到被窩裡。
他把被子裹得緊緊的,只覺得很冷,最後死逼着自己閉上眼睛才安靜的睡了過去……
轉天早上,文二一覺醒來,輕車熟路的從自己房間裡拿出白球鞋放回到鞋架處。
張默起來的時候,臉色不善的拎出另外一隻。
最近張默對文二的態度尤其惡劣,尤其是早上見面的時候。
“你能不能把你這雙球鞋刷一刷?一想到我對着這東西睡一夜我都不想起來了。”
文二翻了個白眼:“你不想起來跟我鞋沒關係好麼?”
張默盯着文二告誡:“刷鞋!還有別再穿這雙鞋會不會?”
文二一臉壞笑:“我纔不呢!爲了保證味正,我每天都很努力穿!”
張默果斷將文二的球鞋直接丟到垃圾桶裡,深深的按入垃圾堆。
“早該這麼幹了,一勞永逸解決問題。”張默心滿意足的洗簌去了。
“擦!我的1500塊!張默!你這混蛋!”文二心疼不已的撿鞋去了,甩出鞋坑裡的雞蛋殼還有剩菜湯,文二愁了,這下不刷也不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