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孤樓

這座小樓佇立於沙地的南角,被幾株格外粗壯的松柏掩映着,其樓體本身亦漆作碧色,與那些長青的樹木色澤相近,遠遠瞧着,就彷彿不存在一般。

布祿什在樓前的石階上停了一會兒,將靴子上的黃沙跺了下去,又整了整衣冠,方纔踏入樓中。

二樓臨窗處,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垂首凝望着樓下,當布祿什的身影沒入最後一級青石臺磯時,他收回了視線。

寬且長的飛檐遮住了午後的陽光,使得二樓的光線有些陰暗,黑袍男子的面容亦被隱去大半,只露出了一個顯著的鷹鉤鼻。

他並未剃髮,滿頭花白的頭髮披散着,看上去已經有了些年紀,額頭勒着一圈枯藤與乾草編織的東西,像是髮帶,又像是草冠。

他安靜地坐在桌旁,好似陰影中一團更深的陰影,些許陽光打在他的身上,描摹而出的輪廓,亦是沉暗的。

“小子來了。”布祿什的腳步聲隨着語聲同時響起。

而後,他高壯的身形便遮住了黑袍男子回望的視線,就彷彿後者的面前突然豎起了半截鐵塔。

這位南境親王有着古爾泰家族的高大體形,卻並不曾承襲與他血緣更近的富倫氏的俊秀,那分得很開的五官甚至連端正都算不上,其中一隻眼睛還有些斜視。

如果他現身於以多出美人而著稱的富倫家,可能會像個異類一般地格格不入吧。

“進來吧,我等你多時了。”黑袍男子的語聲有些含混,彷彿一團攪不散的砂漿。

布祿什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地彎下腰,捧起他的一角黑袍貼在了額頭上,口中發出了深切而又低沉的呼喚:

“牧溫額父,您終於回來了。”

金語中“牧溫”對應的中原語意有兩重:一是“空遠的、遼闊的”,二是“雄壯有力之人”。

而當它與“額父”相連使用時,便是中原語中“義父”的意思。

此刻,“牧溫”二字所寓意的,既是黑袍男子與布祿什的關係,亦是其人之名。

他是布祿什的義父。他的名字便叫做牧溫。

“我的孩子,看到你從遠處走來,我就知道你一定已經找到了最合適的那支箭了,是麼?”牧溫輕輕地拍了拍布祿什的肩膀,身子也朝前探去。

陽光傾瀉在他的下頜,照見他帶着皺紋的脣角,而在他張開的口中,可以看到他的舌頭比常人缺了一小截。

那應該是被某種利器割下的。

不過,事情想必已然過去了許多年,傷口早已結痂並脫落,又在與齒關的反覆磨合之下,漸漸化作了一個紫褐色的、略有些厚硬的印痕,就好像他的舌尖上長了一塊胎記。

這明顯影響到了牧溫說話的速度與吐字發音的清晰。

好在,布祿什對自己的義父極有耐心,且似也習慣了他說話的方式,二人的對話並未受到影響。

“是的,牧溫額父。那支從背後射向野狼的箭,已經被我握在手裡了。”布祿什的語聲很低沉。

語罷,他慢慢直起身來,向着他的義父露出了微笑:“三百兩金子,還有幾個美女。一筆相當划算的買賣。”

牧溫也笑了。

笑容令他的口角張開,現出他塗黑了大部分的牙齒,有幾枚上還畫着奇怪的細小的圖騰,再襯着那紅褐色的缺舌,以及脣角因笑容而更加深刻的紋路,這個笑由是而顯得並無溫度,反倒詭異得有些瘮人。

“做得很好,我的孩子。”牧溫語聲溫和地說道:“有些代價是必須要付出的,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夠辦得到。那麼,接下來就只剩下那批東西了,那些聽話的鴿子還沒有回來麼?”

“鴿子飛回來了兩隻,其餘的還在外頭收集消息。”布祿什退後數步,在桌子的對面坐了下來。

牧溫低低地“唔”了一聲,伸出長着老人斑的手,拿起了一旁的金酒壺,那傾斜的壺嘴很快便流淌出了奶白的酒液,空氣裡飄來一絲極淡的奶香。

他將盛着奶酒的金盞推到布祿什的面前,隱於暗處的身形一動不動,似是在等待對方繼續往下說。

布祿什顯是知曉義父的意思,接過金盞後,他便又低聲地道:“今年開春以後,發往白霜城的船比往年多了三成,滄河比過去幾年更加繁忙,碼頭上的貨物堆積成山。

我們的東西……並不那麼好運,可能還要再等上些時候才能找到適當的機會發船。”

他捧起奶酒,在那醉人的香氣裡眯起了眼睛:“牧溫額父請放心,我已經派人日夜盯着渡口,只要船一到,消息也會第一時間送到我的面前。”

牧溫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就像個垂暮的老人那樣,喉嚨裡發出了混濁的呼吸聲。

而後,他忽地便站了起來,從陰影中踏進了陽光裡,而他的整張面容,亦就此呈現在了布祿什的眼前。

布祿什擡起頭,仰望着義父的臉。

在那張臉上,一條細長的黑布沿右邊的面頰繞過後腦後,矇住了右眼,就好似那裡被劃開了一道漆黑的傷口。

那一瞬,布祿什的目中涌起了悲憫,一種細微的傷懷瀰漫在那張不甚端正的面容上,而隨後,他的脣邊便現出了真切而又親近的笑。

他們其實是有些像的。

他的一隻眼睛有些斜視,而他的義父,盲了一隻眼。

布祿什用着一種近乎於崇敬的目光,凝視着牧溫完好的那隻左眼。

那隻眼睛是深青色的。

有若深谷幽潭倒映而出的天空的色澤。

那是一種介乎於藍與綠之間的、極其罕有的瞳色,而這美麗且稀有的眼瞳,爲這張蒼老的面容平添了幾分瑰麗,再輔以較之常人更爲深邃的輪廓,可以想見,年輕時的牧溫,定然是個出類拔萃的美男子。

即便此際的他已然年過五旬、華髮叢生,且只剩下了一隻獨目,舌頭亦被人割去,然而,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氣韻卻是如此地獨特,如此地令人難忘。

於是,陰鷙被憂鬱美化,可怖亦轉作妖冶,就連那牙齒上那些詭異的圖騰,此刻瞧來,亦顯得那樣地與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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