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爺爺好！好久不見了呢！
“呃……那、那個……
“原、原來……李菁哲也在呀？”
同日下午兩點三十分，應裔大廈，貴賓觀戰室。
應邀前來的芮昭有禮卻又頗爲拘謹地向黃寶洋及李菁哲打過招呼。
聽得眼前明媚少女頗帶尷尬意味的話語，李菁哲不由得腳指一彎，就連臉上的肌肉都感覺有些不聽使喚。
“原來”、“也在呀”……
看樣子……
她是一點不想遇到我啊！！！
一時間，青華姚班高材生的心頭猛然一沉，恨不得找個地洞直接鑽進去！
不過來都來了，現在自然沒有縮回去的道理。
先前約對方的時候，說是說趁着下應裔杯的機會，黃寶洋想見芮昭一面。
但李菁哲自是知道，這本質上是他請這位黃爺爺幫忙牽線搭橋，讓他有和芮昭見面接觸的機會。他要裝啞巴，那怎麼都不合適，所以只得硬着頭皮開口：
“芮、芮昭，很久不見了呢……”
黃寶洋見李菁哲似乎不太放得開，便幫忙圓道：
“芮昭，李菁哲是我這邊覺得一個人來看比賽無聊，主動叫過來的，多了個人還請你不要介意……”
“啊！沒、沒什麼介意的！”
少女搖了搖手。
“李菁哲他也是我同學嘛……
“就、就以前我在高中時不太懂事，可能有些事情做得不太對……很對不起李菁哲就是了……”
此話一出，李菁哲一張小臉瞬間被臊得通紅，趕緊搶道：
“沒沒沒！是我先前很多事情不懂事……讓你見笑了，該我和你說聲抱歉！”
“不不，這怎麼看都是原先的……啊不對！都是我做錯了……”
一時間，兩邊都忙着向對方抱歉，場面頓時有些混亂。
黃寶洋見狀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雖然不太清楚兩邊究竟發生過什麼尷尬的事情，但現在看似乎確實沒什麼實際上的疙瘩，便又出言引導：
“好啦！既然沒什麼隔閡，那你倆也別爭當時到底是誰錯了呀！
“那個……芮昭！最近一年菁哲學圍棋學得可快了！
“現在我已經完全下不過他了，估計已經摸到了業5水平了呢！”
“啊？那麼快嗎？！”
一聊到圍棋，本來還顯得非常拘謹的少女頓時雙眼一亮，如黑珍珠般的眸子裡神采流轉，興致勃勃地看向了自己這位高中同學。
對方的這幅表情，李菁哲非常肯定高中三年中他就沒有見到過！
嘖……難怪當時怎麼追她都總感覺差一口氣呢……
問題在於對方最大的愛好加特長一點沒摸到啊！
李菁哲頓時在心中一萬個後悔，不免暗自幻想要是當時如果自己能多關注一些對方的日常愛好，搞不好當時就能成功追到對方了，那還至於現在還需要……
啊不是不是！自己沒在追她了呀！！！
這回接觸只不過是爲了解釋清楚一下誤會，僅此而已！！！
李菁哲連忙端正了一下思想。可他剛轉頭看向對方、打算清清嗓子應話，便迎面撞上昭天后那清澈明媚的目光，這一下子讓李菁哲又將早就打了八百遍腹稿的話忘了個七七八八，最後只得支吾道：
“嗯、嗯……
“學校圍棋社的師兄們說我現在水平應該差不多了……”
“哇哦！真的不愧是常年考全校第一的你呢！”
芮昭由衷地讚歎道：
“我當初到這個水平可是花了很長時間呢……”
“呃，還、還是不一樣的！
“成年人本來就是前期學習速度明顯會比小孩子時學得快，但論潛力又明顯比從小學棋的要差得多了！”
“那也還是很厲害啦！”
芮昭依舊稱讚道：
“青華大學的學生果然名不虛傳！就是特別聰明、幹什麼都厲害！
“不像我，我就除了下棋什麼都不會……”
“沒沒沒！和你比我不算什麼，你都拿女子世界亞軍和全國冠軍了，我才哪到哪啊……”
兩人一番客套後，現場氣氛又陷入到了一種微妙的尷尬中，似乎兩個人都有些不知道該聊什麼。
弄得一旁的黃寶洋都快無語了，心道這孩子在姚班也是最拔尖的學生，而且在大京市見到一堆院士大牛都敢與其談笑風生，怎麼見到認識了三年的芮昭就成這樣了！
“咳嗯……
“那個……芮昭，剛東江棋協的柯副主席給我發微信，說找我有點事兒，我得去他那一趟！待會就回！
“啊！正好菁哲！我不是聽說你現在的預培課題是有關於圍棋AI的嘛！
“現在好容易能和芮昭這麼個已經跨入高段的天才棋手見面，也不趁機請教一下，聽聽專業人士的觀點？”
“啊……好、好的！”
見李菁哲應下，黃寶洋又擡眉朝對方使了個眼色，隨即便踱步走出貴賓觀戰室，只留下芮昭及李菁哲二人。
看得出，剛剛黃寶洋提及的事情芮昭似乎很感興趣，徑直問道：
“有關圍棋AI的課題？是什麼呀？”
“啊……其實相當於，去試圖給AI當‘翻譯’。”
說到自己的研究領域，李菁哲頓時顯得放鬆了很多，很快進入了狀態：
“相信芮昭你應該知道，現在的圍棋AI雖然會提供選點意見，但並不會告訴你它是如何選的，對吧？”
“是的是的！”
芮昭用力地點了點頭：
“明明AI給的招法很高明，但理解這招法後續的用意，每次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這確實很影響學習及研究效率呢！
“像厲老師就說，AI是個極高明卻又有些小氣的老師，明明能下出很厲害的棋，卻不願意和我們分享他們的思考過程……”
“因爲究其本質，AI就並不具備將其分析過程翻譯爲人類可理解語言的能力啊。”
李菁哲繼續解釋道：
“我們無法與AI的深層邏輯進行交流——這其實是現在深度學習及大數據研究領域的一個弊端。
“AI深度學習出的模型結果，本質上是個黑箱，你只能通過輸入與輸出結果來判斷其模型優劣，而基本無法對模型的底層邏輯進行太大的修正及干預。
“其實現在的AI技術已經非常發達，但因爲我們無法介入瞭解其深層的模型邏輯，實際上讓AI的可靠性及可控度大大降低，也成爲了AI技術進一步發展的一大障礙——最典型的就是AI繪畫，因爲我們無法控制其深層模型邏輯，結果想讓他們畫好手指都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必須承認，儘管AI技術在很多方面已經展現出超越人類的效率與能力，但其不可控性與難以修正的問題始終是其‘阿喀琉斯之踵’。
“所以……我打算從當初深度學習涉足最早的項目——圍棋開始，試圖去找到從底層解構AI的整個‘思考’原理的方法。
“只有這樣，才能夠實現AI真正意義上的智能化。也能夠讓AI技術更好地服務於生活——啊，體現在圍棋上，那就是AI能夠告訴我們每一手他是如何下的了！
“雖然……這個課題其實挺難的，但在我們學校潘院士及湯老師的指導下，現在經過大半年的學習及研究，我也算是初步有了點方向……”
聽到這，芮昭顯得很是興奮：
“這樣就太好了！
“相信如果能做到這點的話，現在的許多圍棋理論便能夠得到進一步的革新！人類棋手的棋藝也能夠進一步得到精進！甚至還能進一步降低圍棋的推廣門檻呢！
“真不愧是李菁哲你呢！能去做那麼厲害的事情！”
“啊，其、其實也纔開了個頭啦……等後續有成果我再和你說。”
面對着眼前情緒高漲的少女的稱讚，李菁哲明顯有些遭不住：
“……包括，後續如果我真的能從AI模型的深層邏輯裡翻譯出一些東西的話，估計也免不了找你們職業棋手幫忙一起分析研究呢……”
“嗯嗯，包在我身上！”
芮昭挺了挺胸，顯得非常有決心的樣子，剛剛這番對話明顯讓兩人間的生疏感消散不少。
不過正當李菁哲打算醞釀時機，去解釋某件讓他一直都非常尷尬的事情時，卻聽得一個爽朗而驚訝的聲音突然從貴賓觀戰室門口傳來：
“……芮昭？你怎麼在這？”
“……誒？”
芮昭向門口看去，只見蒯良正朝觀戰室裡頭探着身子，表情頗有些詫異。
“蒯良九段！”
芮昭的應答聲中既驚又喜，不過很快她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瞬間又疑惑起來：
“誒，你不是今天下午還有一輪預選嗎？怎麼在這裡啊！”
“是有一輪比賽，但我已經下完了啊！”
蒯良答得理直氣壯。
“下、下完了？！”
這時李菁哲也瞄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忍不住出了聲：
“可這距離開棋才兩個小時不到啊！”
“很值得大驚小怪嗎？我的慢棋兩小時結束的比比皆是好吧！
“先不管贏不贏，你就說快不快吧！”
蒯良一面淡定回答一面走了進來。
本來下完比賽後的他準備直接下樓回酒店，不想在路過貴賓觀戰室時聽到了芮昭似是在和人交談，往裡一看沒想到還真看到了這位進來風頭正勁的昭天后。
當然，“老快”既然人都走過來了，自然不會注意不到正坐在芮昭對面的李菁哲。
走到桌几旁的蒯良，實現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了好幾秒，最後才眯了眯眼睛，頗爲認真地向芮昭問道：
“芮昭……這位帥哥是誰啊？
“該不會……
“……是你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