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祁晃半威脅下,那婢女也緊張起來,立刻進了內屋。
過了半晌,她復又出來:“皇子叫你們進去說話。”
祁晃整了整衣服,擡起頭就進了屋子。此時,七皇子已經簡單穿了兩件衣服,雖然臉色困頓,但僅從衣着看,不失皇家風範。
“你又什麼事情,要深夜彙報?”七皇子看了看祁晃,輕輕問道。
祁晃行了禮,看了看屋內也沒有旁人,於是開口說:“今夜宮中傳出消息,皇帝要看金陵方公子的會試卷子。估計天一亮,就要到禮部貢院宣告了。”
“竟有這樣的事情?”七皇子到底沉着了一些,他皺着眉頭道。
“皇子,如今離天亮不過三個時辰了,如果不及時謀算,到時候皇上那邊就不好交代了。”祁晃看了看皇子說。“要不還是請方公子過來做一份僞卷?”
“國朝科舉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別看衆位考官都結成了統一,但是還有文公等神道力量,僞卷會被自動標記的。”七皇子淡淡迴應。
“爲今之計,還是要先將大家的口風統一,必須要想一個完美的理由。貢院如今怕是不好進了,外面有兩營士兵,你去將方觀城請來。”七皇子想了一會,才吩咐道。
“去門房那裡拿我的手牌,如果遇到夜裡宵禁的城防,得想一個理由避開他們,不能讓人知道我半夜請他過來。”
在白玉京,夜裡也照樣有宵禁,若是一般人連出門都不能,也只有重臣和皇族們可以稍微例外。
“屬下這就去辦。”祁晃得了命令,帶着身邊的下人快出了屋子,邀請方皓澤去了。
目送祁晃兩人出去,七皇子疲憊地扶着額頭,自言道:“父皇這麼一出,是不是有人在背後使力?難道是老大那邊的人?”
他心裡思索了半天,總是不得痛快。又暗想:“通過這一次,恐怕方觀城與我的間隙越大了,事後也不知如何彌補,若他爲了科舉,在父皇面前將真相和盤托出,我豈不是更被動?”
想到這裡,七皇子本就疲倦的臉上,更陰沉不定。
不提七皇子在府上的一番糾結,深夜的白玉京,大路上突然疾馳過一輛馬車,上面掛着七皇子府邸的銘牌。
很快,這馬車從一環而出來到白玉京的四環,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院落門前停了下來。
馬車上,祁晃跳了下來四處看了看,確認沒什麼情況了,才急急地敲了幾下門。
“吱呀”一聲,裡面有一個門房開了門:“哪位老爺深夜來訪,我們家主人卻是睡了。”
“哦,我是七皇子府上的管事,有要緊事情找方公子。”祁晃客氣地笑了一下。
“那您快進來,我去通報。”門房是清福寺一路跟着方皓澤的老人,知道七皇子對自家主人的意義,於是急忙進了內院。
內院之中,方皓澤已經晉升四階,夜晚很少睡眠,都用靜坐代替了,而明雲也是用修煉代替睡眠,所以門外的聲音,內院中早就聽到了。
等門房進來,方皓澤和明雲不約而同地出門,兩人精神奕奕地接待了祁晃。
其實方皓澤自從大皇子府上探聽了消息後,對祁晃深夜前來已經有了心裡準備。臉色十分平靜,沒有一點意外。
“祁管事深夜前來,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情,還請說來,學生要是能幫得上,一定全力以赴。”見到對方,方皓澤在堂屋拱手說。
“深夜擾公子休息,我也很過意不去,不過事情緊急,也只能如此。”祁晃不好意思地道:“七皇子剛剛命我來喚你去府上,還請公子快快上車吧。”
聽到祁晃這樣說,站着方皓澤身邊的明雲就想言。只是方皓澤注意到,立刻用眼神制止了。
“既然七公子相邀,那我就去一趟。管家,你依舊緊閉家門,有事再上皇子府上叫我吧。”方皓澤先是看着祁晃點了點頭,又看了明雲一眼說道。
於是,祁晃在前面引着,方皓澤隨後,兩個人很快出門上了車。不過短短時間,車就到了七皇子府上。
“觀城,深夜相邀,實在是抱歉。”七皇子在外府一間會客廳,接待了方皓澤。
“七公子想必是有要緊事情,學生理解。況且學生如今附翼七公子,自然是不敢抱怨的。”方皓澤笑了笑。
雖然是深夜,但方皓澤剛剛是從靜坐中起來,氣色上比七皇子府上衆人都要好。又加上一身儒服,簡直是氣度翩翩。
這一身出塵脫俗的形象,讓七皇子見了之後也不禁恍惚。他心裡原本有不少計劃,此時竟然不忍開口了。
“七公子若是有事,儘管說吧,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學生雖然不是謀士,但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方皓澤看着對方的臉色,知道一定是皇帝開始過問自己試卷成績了。
他早先冒險用神力在大皇子府上,早就探聽了一切計劃。
“觀城,今夜宮中傳來消息,我父皇明日可能要去貢院調取你的會試試卷。”七皇子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他知道,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相去甚遠的岔路口。自己最初決定保住禮部衆官而放棄面前這少年時,一切都已不能回頭。
“七公子要我怎麼做?”方皓澤平靜地問。
“我先把我的計劃說出來,你或有不滿,也可以跟我提出來。”七皇子臉色糾結:“明日父皇調取試卷,我會叫禮部侍郎說你最後一科交了白卷。”
“七公子可知道,我若是這麼回答,那等於就惡了皇權,事後很難彌補?”方皓澤心裡嘆了一口氣,不得不反問了一句。
“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可是禮部上下多少官員都是我一手聚攏的。這次只恨對手狡猾,我也只能想到這辦法了。”七皇子看着方皓澤,臉色十分真誠,眼神中隱隱有幾絲懇求。
“七公子,我有一事想問。”方皓澤不接話,繼續看着七皇子,問了一個問題。
“你且說來。”七皇子直視着方皓澤,彷彿要把眼神一直看到對方的心裡。
“我知道七公子這選擇,一方面是禮部自己的左膀右臂,另一方面卻是我這無名小卒,學生對七公子的選擇也很認同,這是做大事者的基本要求。”方皓澤緩緩說着。
“如今形勢對我這麼不利,我只要向皇帝承認交了白卷,就等於自絕科舉,家門難復,抱負難成。七公子可有辦法教我?”
聽到方皓澤這麼問,七皇子臉色複雜,他想了想,對身邊的祁晃吩咐:“你帶着下人們遠離這堂屋。”
隨後,等到下人們都走了後,七皇子終於鄭重地看着方皓澤。
“我知道觀城乃是不出世的大才,有治國經邦的能力。我可以在此承諾,一定會記住你這付出,若是他日登上大寶,人臣登頂之位,可以許給你。”
此言一出,方皓澤感覺身周的因果線就有了反應,冥冥中的世界意識也將注意力投了過來。
奇怪的是,雖然方皓澤乃是本世界外來人,會受到世界的敵意和攻擊,但是七皇子的承諾之後,世界意識居然不再敵視自己了。
方皓澤終於知道,居然還能通過這種方式獲得世界的認同,心裡不禁高興異常,今後在本世界行事可以更加放開手腳了。
尤其是方皓澤通過這種方式,知道面前七皇子所言非虛。他對自己的隱忍和退讓,也有了一種成就感,於是就開口道:
“哈哈,得到七公子這番應許,哪怕要跟皇上說自己交了白卷又如何?”
說完,方皓澤又笑着道:“但我在家曾想過,會試的事故生以來,我們一直當局者迷,深陷其中不能迴轉,但若是有新的轉機,自然就破局了。”
七皇子聽到這番自信滿滿的話,也不由好奇問:“如何轉機?”
“學生自有計劃,不過我想請七公子爲我爭取一個覲見皇上的機會,不知道七公子可願意冒險?”方皓澤略帶笑意,看着對方。
“若是你要當面向父皇解釋交白卷的原因,那倒是可以,畢竟在惡了父皇之後,我也不想你自絕科舉。”七皇子心裡想了想,幾乎毫不猶豫,就點頭同意道。
他本來也害怕對方在皇帝面前說出實情,但不知怎麼地,剛纔受到方皓澤一番精神感染,心裡對其生出無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