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宸再次沉聲領命。
待出了宮，上了衛府的馬車。
馬車上，薄淵已經久候多時。“如何？可是如公子所料？”
衛宸接過薄淵遞來的溫茶，緩緩送出口中。“咱們的聖上，是個思慮重的……而且最是看不得有情*人終成眷屬。”
薄淵笑笑，衛宸這話說的不清不楚的，可兩個都是聰明人，他自然知道衛宸在說什麼。
所以他也笑着飲了口茶。
“天底下當父親的大體上都一樣，總想着女兒嫁個門楣顯赫的夫家……可這天下間，誰家能比得上皇家？所以他就千方百計的難爲你。他也不想想，若是你有個損傷，傷心的還是他的女兒。”
衛宸從未告訴過薄淵關於暖玉的身世。
不過聽薄淵這話，他怕是已經從蛛絲馬跡中猜了出來。
其實如果瞭解齊凌的性子，便不難猜測……他並不是一個慈父，便是對親生兒子齊彥都十分冷淡。
他如今已經登基幾個月了，可一直沒接齊彥回宮。
如今這世上，怕是隻有齊彥一人不知當今的天子便是齊凌了。
暖玉沒忍心告訴齊彥，說是等齊彥回宮前，再和他長談。
在齊彥心裡，暖玉是長姐，是溫柔的長姐，父親齊凌是個嚴厲的，卻十分疼愛他的父親。
如果讓齊彥知道齊凌已經登基爲帝，可一直沒有把他接回身邊，暖玉擔心會傷了那孩子。雖然最後告訴他時，難免要傷他一次，可暖玉希望哪怕能多快樂一天，也是好的。
齊彥還小，暖玉不希望他小小年紀便揹負這些。
所以服侍齊彥的僕從都下了封口令，絕口不提朝事……
他對親生兒子都能那般狠心，何況一個義女！
只有一個可能能解釋他對暖玉爲何這般照顧。那便是，暖玉是齊凌的血脈。雖然匪夷所思，可很多事，越是想像不到的那個，反而越是真相。
衛宸深深看向薄淵，薄淵也不迴避，淡淡點了點頭。
衛宸輕輕一嘆。
“何時猜出來的？”
“……見過夫人之後。”旁人或許沒機會看到暖玉，自從衛宸娶了暖玉進門後，她確是很少出門。
模樣已和當初有了不同。
按薄淵的話說，便是她模樣上隨了齊凌的地方越發的明顯了……
眼角，眉梢，細看之下其實很像齊凌。
薄淵最初發現時，也很吃驚。深思過後才發現，這是最附和實情的猜測。因爲楚暖玉是齊凌的親生女兒，所以他對楚暖玉十分偏愛，不僅給了她長公主尊榮，還在諸事面前，都以暖玉爲重。
如果只是義女，齊凌這般照顧她，實在解釋不通。
好在能見到皇帝的臣子，沒機會見到她。
要不然京城怕是早就有關於暖玉身世的傳言了。
衛宸想想也覺得薄淵此言不虛。這兩年，尤其是暖玉懷胎生子後，模樣似乎長開了些，連身條都抽高了半頭……
眉眼也確實更像齊凌了些。
也難怪薄淵看破……“便因爲暖玉是他的女兒，所以我才如此行事，如果不是篤定他不會對我下狠手，你家公子便是有九條命，也不敢隔三差五的抓一次龍鬚啊。”衛宸沒有否定，也不需要否定，即被他衛宸認做了兄弟，他便不會再懷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最起碼的行事準責。
“聖上雖然在意女兒，可如果此行當真被你攪亂。怕是也會問責的，你很難全身而退。”齊凌一門心思想和南蜀議和，是真心要聯姻的。可是衛宸並不相信唐顥的話，一封議和文書罷了，上封南蜀不也是說撕便撕了。
衛宸的計劃是，由唐顥入手，徹底打垮南蜀。
至少要讓他們十年之內，不再有能力攻打齊國。
“你不僅有聖上的寶貝女兒護身，還有個更厲害的人在身邊。雖然不敢保證全身而退，可有她們二人在，聖上想要嚴懲我也不容易。放心吧，你家公子不會傻到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去的。我確是希望齊國長治久安，希望齊凌這個皇帝可以一直安穩的坐下去，這樣暖玉能一直當這個尊貴的長公主。可如果我丟了小命，那一切還有何意義？”
宸玉情深啊。
薄淵實在不懂，他這輩子便沒遇到一個女兒值得他爲她付出性命。
可是衛宸遇到了。
當真是走運啊。
羨慕嗎？以前不覺得，如今倒真的有些羨慕了。“我跟你一起啓程吧。擬旨意這種事，我已經寫到手軟了。”薄淵以前還曾羨慕過，常言道，天下文人皆翰林。
翰林院是文人們的聖地。
多少文人苦讀數十載，以最終躋身翰林院爲終極目標。
可進去後才發現，並不那麼有趣。
行事不可隨心，擬旨也要按照章程。
嘉獎的摺子，開頭一定要歌功頌德一番……
賑災的摺子，開頭一定要悲天憫人一番。
封賞的拍子，開頭一定要誇誇其談一番。無趣，無趣的緊，寫的多了，薄淵幾乎能閉着眼睛寫了。衛宸搖搖頭。“留暖玉一人在京城，我不放心。”薄淵嘆氣。
人家是長公主，是齊凌的女兒，齊凌是皇帝。
皇帝的女兒，這京城誰敢欺負，誰有欺負她。何況家中還有楚老夫人坐鎮。
楚老夫人如今倒是在家裡哄哄孩子，並不時常出門了，想當年，那也是京城貴婦圈中提起來，心肝都要顫上三顫的人。
想她一個女人，守着諾大的將軍府。
無人敢其她分毫。想也知道那楚老夫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楚暖玉那樣的身份，背後還有楚老夫人那樣的靠山。
要說她會被欺負？
天都不信……
“暖玉畢竟年輕，而且秋哥兒還小，楚老夫人年紀又一天比一天大了。若是家中出了什麼事，身邊連個可差遣的人都沒有……你還是留在京城，幫我照顧着小衛府。只有小衛府安然無恙，我便沒了後顧之憂。才能一心籌謀……”
薄淵最終點點頭。
衛宸等於將他的身家性命相托。
他一定保護好小衛府，衛宸回來後，保管小衛府上到主子，下到粗使僕役，都不會少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