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侮辱朕”英王氣得火冒三丈,剛要說什麼,卻被屈雪凝厲聲打斷:“住口!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自稱爲朕?
“天子乃是受命於天,天命所歸!文定國武安邦,言出法隨威震天下!你在陣前污言穢語,只不過是個跳樑小醜罷了,沐猴而冠、襟裾馬牛,也敢自稱爲朕?”
屈雪凝自幼修持浩然正氣與風霜傲骨之氣,這一番話說出來也是堂堂正正,隱然竟可見她頭上彷彿懸着一方四四方方之大印,橫豎皆是三丈,宛如烏雲蔽日般懸於英王頭上,似乎代表了天理也代表了正氣。
“你你你”英王被屈雪凝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他有心反駁,卻發現自己還真是文不能定國,武不能安邦,言出不能法隨就更別提威震天下了。
他也想說你夫君能做到麼?可是紀墨登基的前十年雖然也做不到,之後的一年之內卻是大放異彩,確實是文定國武安邦、言出法隨威震天下了的。
英王既無話可反駁,那由屈雪凝的浩然正氣凝聚而成的無形大印,便無聲無息又無可抗拒的壓了下來,英王“噗哧”噴出一口老血,竟然是栽下馬來。
如果屈雪凝所說不實或者有誇大其詞者,那就根本凝聚不出無形大印來。若是英王達到了屈雪凝所說標準而可以直接反駁,無形大印也鎮壓不得他。
但偏偏屈雪凝所說實實在在,英王又無可辯駁,便被這方無形大印給無情的鎮壓了。
文人這等‘脣’槍舌劍之義理重擊,跟武者修士都不相同,即便是那英王身後跟隨了他招攬的傳奇境修士,這時也是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着英王噴血墜馬。
見英王吃癟,忠王不禁暗暗慶幸幸好自己啥都沒說。翼王紀元也是暗暗臉紅,雖然他自詡爲最應當即位稱帝者,但似乎也達不到屈雪凝所說的標準。
不過他也不會像英王那樣自取其辱,紀元冷笑一聲對屈雪凝道:“皇上若在,我等便皆爲臣子。然則皇上已經失蹤多日,國不可一日無君,此時六國聯軍大軍壓境,值此大楚風雨飄搖之日,難道不該選出新君登大寶、振皇權麼?
“我等大楚皇族血脈,在這個時候難道不該‘挺’身而出,力挽狂瀾麼?請問皇后,皇上不在,你等還要強行把持皇權,究竟是爲了失蹤多日的皇上着想,爲了內憂外患的大楚着想,而是爲了你們自己的一己‘私’‘欲’?”
說到這裡,紀元聲音猛地拔高,目光中‘射’出兩道寒芒,馬鞭遙指屈雪凝厲聲質問道:“屈雪凝!我看根本就是你想當‘女’皇吧!”
不得不說紀元比英王這草包比起來真的算是英明神武,他這一番話說出來當真厲害,一下子便顛倒黑白,蠱‘惑’人心。果不其然,被他給煽動了一些心志不堅者,懷疑的看向屈雪凝。
城上衆臣沒有不忠心紀墨者,但忠心紀墨不代表就忠心屈雪凝,這完全是兩碼事。
尤其紀元的話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這些日子,雖然慈恩太后是和屈雪凝一起垂簾聽政,但事情多是屈雪凝來處理,莫非是屈雪凝想做‘女’皇?
“紀元你血口噴人!”屈雪凝俏臉含霜,慈恩太后讓屈雪凝爲主處理政務,那是有原因的。
一來是慈恩太后已經老了,她先喪父又失子,根本無心把持朝政。二來,慈恩太后出身修真世家,屈雪凝卻是出身尚書世家。
屈家乃是開國元勳,世代爲官,而且每三代之內必出一位尚書,是以有“尚書世家”之美譽。
屈雪凝有這樣的出身,自幼便耳濡目染,處理起政務來比慈恩太后更得體也更拿手。
紀墨失蹤的消息爆開之後,六國聯軍入侵,屈浩然、項威等都出徵迎敵,就是因爲有着屈雪凝處理政務,大楚朝廷才能保持着正常的運轉。
由於擔心被人指摘屈雪凝別有用心,慈恩太后才和屈雪凝一起垂簾聽政,算是爲屈雪凝闢謠。沒想到現在還是被紀元拿出來人身攻擊了……
“紀元逆賊!你可知我屈家善養氣否?”屈雪凝美眸之中透着剛直不阿、大公無‘私’,聲音悅耳動聽卻宛如刀劍之鋒:“本宮尤善養浩然正氣,你竟然敢說我爲了一己‘私’‘欲’!”
“浩然正氣?”翼王紀元走的是修士的路子,根本就看不起文人養氣的功夫,當然也不瞭解。但此時兩軍對壘,他當然是要貶低敵人的。
仰天哈哈大笑三聲,紀元輕蔑、嘲諷的高聲道:“氣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着,你說你修的是浩然正氣,誰知道?誰又能證明?哈哈,朕倒是知道有一種能夠證明的氣,那就是屁!哈哈哈哈……”
對於文人養氣的無知,造成紀元此時的狂妄。他有意羞辱屈雪凝,是以故意說的粗俗,果然引起了叛軍們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隨着紀元把馬鞭一揚,他身後一羣大頭兵都是狂笑着言語挑釁、嘲諷屈雪凝:
“皇后是說你們屈家善於放屁嗎?啊哈哈……”
“噗!浩然正屁啊!哈哈哈……”
“笑死人了!皇后快點放個屁給我們看看啊!不對不對,是嗅嗅啊!看看臭不臭!”
“想必皇后如此金貴的身子,放的屁也是香噴噴的吧?哇哈哈……”
兩軍對壘有那麼一隊人,選拔條件就是大嗓‘門’,擅長罵人者優先。他們起到的作用,就是罵陣,撩撥起敵軍的火氣。
現在紀元既然下了指示,他們自然是順着紀元的話盡情嘲諷屈雪凝。至於究竟什麼是氣,他們哪裡知道,要知道什麼是氣他們還至於‘混’成“人‘肉’大喇叭”這份沒有前途的職業?
人‘肉’大喇叭,不求武功高,只要嗓‘門’大。打不起來的時候才用得着他們,打起來了他們就先撤了,所以一輩子沒軍功,幹一輩子都是人‘肉’大喇叭,哪裡來的前途?
雖然他們沒前途,但是這開的羣嘲卻是夠大的。丹陽城城頭上除了伍子權、申公虎他們這些尚書以外還有幾十個朝臣呢,全都是養氣的,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只恨他們有身份,沒法像人‘肉’大喇叭那樣毫無顧忌的扯着破鑼嗓子開罵。
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人‘肉’大喇叭們罵的痛快,罵的肆無忌憚,對於叛軍而言,士氣便不知不覺的在上漲。而守城的一方,士氣卻是不知不覺的下降……
因爲守城的御林軍們同樣不懂得養氣……
屈雪凝俏臉氣得通紅,叛軍的嘲諷之聲一陣陣宛如‘波’濤般衝擊着她的內心,有一股氣積鬱在‘胸’口,彷彿不吐不快。
她高聳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忽地揚聲道: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她這一段雖是詩詞,卻宛如楚歌一般節奏鮮明,富有感染力。剛剛一出口,便彷彿銅鐘大呂連綿響起,雖然叛軍之中數百個人‘肉’大喇叭在叫罵,卻是絲毫掩蓋不住屈雪凝的清脆之聲。
雖然不太明白,但不知道爲何卻感覺很厲害的樣子……不僅僅是翼王紀元,即便是他身後那些不通文墨的武將們、大頭兵們心裡也都是不由自主的泛出這樣的念頭。
而伍子權、申公虎等人這些懂得養氣者都是驚得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向屈雪凝,這從未聽過的正氣詩詞,難道是皇后娘娘所著?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
“三綱實繫命,道義爲之根……”
當屈雪凝高聲頌到這裡時,天空之中已然飄飄揚揚的降下了鵝‘毛’大雪,白‘花’‘花’的一片彷彿將這個世界妝點成銀裝素裹,更襯托得她冰清‘玉’潔,宛如素‘女’臨凡。
叛軍之中的數百個人‘肉’大喇叭早就都呆滯了,他們完全想不到,爲何他們幾百人的放聲大呼,卻會被一個弱‘女’子的聲音給壓倒了。
他們張着嘴卻彷彿發不出半點聲音,整個世界都似乎安靜下來,只爲了能讓屈雪凝的正氣歌傳遍天地九幽。
紀元、英王、忠王等人都是呆呆的在那裡,銅鐘大呂般的聲音貫穿着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此時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充斥着這首正氣歌。
而伍子權、申公虎等人亦是靜靜的聆聽着,閉上眼感受着其中蘊含的意味,臉上不知不覺現出崇敬之‘色’。
無論是叛軍還是御林軍,此時都是默默的站立在那裡,雖然他們聽不懂,但是卻彷彿無形之中有一種如同清泉般的力量在洗滌着他們的靈魂。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
“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一首正氣歌頌完,屈雪凝不由自主的緩緩閉上了眼,有種‘精’疲力竭的感覺襲上心頭,頌完這首正氣歌彷彿耗盡了她所養的浩然正氣,讓她站在城頭的窈窕身影搖搖‘欲’墜……
夫君,你曾經教過我的《正氣歌》,此時我方纔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