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腳步與地面碰撞摩擦出來的聲響,以一個沉穩的節奏在沉悶地響動着,沉穩有力、速度均勻、訓練有素,哪怕只是根據腳步節奏的瑣碎聲響,腦海之中也可以勾勒出一個長時間保持規範訓練的身影。
突然,四周涌入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稀里嘩啦地打亂了所有節奏,忽快忽慢、或輕或重、雜亂無序,就彷彿突然將一池海洋球全部傾倒下來般,乒鈴乓啷的噪聲頓時讓街道變得擁擠而熱鬧起來。
街區各家各戶的孩子們正在團團將陸恪包圍,一個個都嘻嘻哈哈地仰起頭來,打量着陸恪那高大的身影,對於這些年幼的孩子們來說,陸恪看起來就像是燈塔一般,又高又壯,必須把腦袋拼命地往後仰,脖子都酸了,才能隱約捕捉到雲端之上的那張臉龐。
儘管深陷包圍圈,陸恪的腳步被迫放緩了下來,但他還是堅持不懈地持續跑動着,一直到視線之中出現了熟悉的街景和房屋,重新回到了父母家所在的街區,這才漸漸地停了下來,然後就可以看到整條街區的熱鬧景象——
所有街坊鄰居都清一色懸掛起了舊金山49人的隊旗,鮮豔的紅色旗幟正在迎風飄揚,熱情的交談聲和來往的人影交織成一張寬大而喧鬧的網,嚴嚴實實地將整條街道籠罩其中,蔚藍色的天空又高又遠,沒有冬天的厚重,反而滋生出了一抹秋天的高爽。
一個月前的那場雪早就已經消融,舊金山依舊是那個舊金山,爲了下一場雪,也許又需要等待一個漫長的三十五年。
“斑比,怎麼樣,要不要加入我們?我們正準備烤肉派對呢!我準備了紮實的牛排!”
“嘿!嘿!斑比,你說,我們應該支持哪個隊?不如支持雄獅,怎麼樣?常規賽打了一次,季後賽可以再贏一次。”
“比賽準備得怎麼樣?”
“這週休賽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爲下一週蓄力!”
“我們是!49人!我們是!戰士!”
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不少都是在這裡生活了十年、二十年的老街坊,可以算是看着陸恪長大的,不過,更多隻是點頭之交,平時的交流並不頻繁。現在,卻因爲橄欖球的關係,最近這小半年時間,整條街區都團團凝聚起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喜悅和歡快。
陸恪停下了腳步,正準備和街坊鄰居們打打招呼,結果團團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所有孩子全部一鬨而散,一秒前還花團錦簇的模樣,一秒後就重新回到了孑然一身,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於陸恪都不由愣了愣——
咦,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着滿頭問號的陸恪,孩子們集體鬨笑起來,其中有幾個大膽地呼喊到,“斑比,可以傳球看看嗎?”
不等陸恪回答,旁邊就有人拋了一個橄欖球過來,條件反射地,陸恪伸出了雙手,險之又險地抓住了橄欖球,滿滿都是汗水的指尖有點打滑,差一點就要漏掉了,三十八分的接球能力果然還是不太靠譜,陸恪不由偷偷捏了一把汗。
“所以,誰要接球?”陸恪揚聲喊到。
孩子們頓時就熙熙攘攘、嘰嘰喳喳地開始呼喊起來,“我!我!”
其中幾個大孩子更是機靈,率先就衝跑了出去,一邊跑着一邊招手,持續不斷地做出要球的手勢,然後陸恪就瞄準了跑動最前面的大孩子,並且再挑遠一些,快速揚起右手,傳出了一個又高又飄的彩虹球,所有孩子頓時都嚷嚷起來,整個街區更是熱鬧非凡。
這時,右手邊傳來了一個大喊的聲音,“你們這羣小傢伙,難道不知道,斑比的傳球已經被我承包了嗎?”
轉過頭,身穿舊金山49人經典復刻版黑色球衣的洛根-紐曼就出現在了視線之中,挺拔帥氣的姿勢僅僅持續了不到兩秒,然後他就張開了雙臂,猶如老鷹捉小雞一般朝着孩子們衝刺了過去,儼然一個孩子王的模樣。
就在此時,陸恪的傳球已經快速下落,遠遠地,可以看到一個孩子靈巧而輕盈地跳躍起來,高高的騰空和滯空展現出了難得的天賦,在一羣孩子中間穩穩地將橄欖球接在懷中,旁邊所有孩子都開始起鬨起來,歡呼雀躍地不斷呼喊着。
但那個大孩子卻絲毫沒有得意的模樣,而是抱着橄欖球,推開了小夥伴,倔強而亢奮地朝着陸恪所在的位置快速奔跑過來,最後高高地將橄欖球舉起,放在了陸恪的面前,揚聲說道,“斑比,長大了以後,我也想要接住你的傳球。”
陸恪微微愣了愣,啞然失笑。
雖然剛纔的傳球並沒有用盡全力,僅僅約莫是三十五碼的長傳,而且弧線和落點控制都比較準確,力道和旋轉控制都減力了,但這個大孩子能夠順利地完成接球,依舊展現出了難得的天賦,確實是具有外接手的潛力。
視線落在了大男孩的身上,只見他高高地挺起了胸膛,似乎堅定不移地表示了自己的決心,但慌亂顫抖的瞳孔卻泄露了他的緊張和忐忑,那種期待和雀躍是如此熟悉,又如此真切,迸發出了每一個男孩親眼見到了自己的偶像時都會流露出來的熱情。
陸恪可以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流滑過心間,微笑地點點頭,“當然沒有問題。那接下來我可必須好好加油了,必須好好保持狀態,在聯盟長長久久地堅持下去,然後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剎那間,大男孩的臉部表情就綻放了開來,猶如盛開的向日葵,陽光而明亮的眼神充滿了蓬勃朝氣,然後他就重重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轉過身就朝着街角衝了出去,大聲嚷嚷着,“我接到斑比的傳球了,我接到斑比的傳球了。”
整條街區的所有街坊鄰居都開始歡呼起來。
洛根一路小跑地來到了陸恪身邊,對着男孩消失的背影喊到,“嘿,說好了,接下來十年都是我負責接球,之後纔是你的!”那孩子氣的呼喊讓旁邊其他孩子們全部都鬨笑起來,洛根卻毫不在意,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轉過頭看向了陸恪,“上帝,這才第一個賽季,現在就出現仰慕者了,不得了。”
“羨慕?”陸恪毫不在意,一個反問丟了過去。
洛根摸了摸腦袋,笑嘻嘻地說道,“不羨慕。你的仰慕者就是我的仰慕者,你說對吧?”
陸恪無語地搖了搖頭,轉過身朝着家門口的方向邁開了腳步,洛根連忙亦步亦趨地跟上,“我是認真的,我的仰慕者也肯定都是你的仰慕者,我敢打包票!”那絮絮叨叨的話語再次呈現出話嘮本色,然後兩個人就推開大門,進入了陸恪家。
此時,整個屋子裡已經洋溢着濃濃的派對氣氛。四處點綴着紅色氣球、紅色彩帶以及紅色球衣,就連桌子之上的蛋糕都是紅色天鵝絨,恍惚之間彷彿再次回到了春節時期的唐人街,紅色就是最喜慶最吉祥的顏色。
視線之中站滿了客人,一個個都端着香檳酒杯,喜氣洋洋地交談着,然後茱莉亞-紐曼就第一個注意到了陸恪和洛根的迴歸,立刻迎了上來,歡快地說道,“先生們,女士們,今天賭局的兩位主人公抵達現場啦!”說完,茱莉亞第一個就吹起了紙喇叭,吧啦吧啦的響聲瞬間將所有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茱莉亞笑容滿面地轉過身來,朝着陸恪和洛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以主持人的方正口音揚聲說道,“好了,兩位主人公,請問,你們選擇支持哪一支球隊?”
然後,茱莉亞往右前方跳了一步,在原地跳躍了兩下,示意腳底下,然後就可以看到地上擺放着一張底特律雄獅的圓形隊徽卡片;緊接着又橫向朝着左邊跳了一步,指引向了另外一張圓形隊徽卡片,新奧爾良聖徒。
今天是一月七日,2011賽季季後賽閃亮登場的日子,第一場比賽來自國聯外卡賽,三號種子新奧爾良聖徒對陣六號種子底特律雄獅。
按照慣例,陸家和紐曼家再次聚集在一起觀看比賽,這一次,不僅僅是兩家人,雙方父母都邀請了自己的同事,一起前來參加這場盛大派對,足足聚集了超過三十人,陸恪家頓時就變得無比擁擠無比熱鬧起來。
雖然不清楚具體前因後果,但顯然,茱莉亞正在主持一個“賭局”活動,而主角正是陸恪和洛根。
明白過來之後,陸恪無奈地看向了茱莉亞,然後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狼狽——他剛剛結束了日常的長跑訓練,渾身大汗淋漓,汗水已經徹底打溼了背心,頭髮也凌亂地粘貼在臉頰之上,然後就這樣被強制性地前來參加活動?
看看身邊英俊帥氣的洛根,再看看狼狽不已的陸恪,這對比着實太過明顯,陸恪攤開了雙手,向茱莉亞發出了無聲的抗議,“你是故意的吧?雖然洛根是你的哥哥,但你也不能這樣對待我,忘記了?返校舞會之上,我纔是英雄救美的騎士。”
茱莉亞捕捉到了陸恪的眼神,瞬間瞭然,卻是抿嘴笑了起來,亮晶晶的眼睛正在清晰地顯示着:是的,我是故意的,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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