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燕國高祖皇帝隆重的典禮,燕都幾乎所有的官員都要參加,就連一直在幕後的寧北公鄭先生也會出面,他也同滕琰一樣,是陪祭之一。
時隔近一年,又與鄭先生見面了,悠閒的生活讓鄭先生更加飄逸了,白髮披肩,面色雖然還是蒼白,但精神極好,身着道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
滕琰笑着迎了上去,她也是一身道袍,只差沒有拿着拂塵,他們一老一少,站在一起一定相映成趣,還好,到這裡的官員都很有城府,沒有人笑他們。
很快燕王到了,大家坐下一起議事,整個燕地,事務千頭萬緒,燕王只讓各部負責的官員挑重要的報告,這這樣,一天的時間也很快就過去了。
滕琰沒有回家,直接進了她在燕王府的書房,急需處理的事情也多如牛毛,昨天她已經偷了懶,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補回來。
晚上,滕琰抽了點時間去看鄭先生,自從大勝犬戎,燕地穩定後,他真的是不問俗事了,白天也是早早就離開了議事廳,回他在王府的院子裡一心鑽研道教。
滕琰知道鄭先生目前一心研討的問題竟然是天道,可以想見,從洪荒時代起,人們就在思考天倒底是什麼?什麼形狀的?天的來源和天命所歸等等,這個神秘而迷茫的問題吸引了鄭先生,他分外地執着,皓首窮經,深思推演。
滕琰一直與鄭先生書信往來,也沒少談及天道,說起來,她與鄭先生第一次見面的對話就是從對天道的探討開始的。知道現代宇宙理論的滕琰認爲,鄭先生這樣的追求可能無法達到真正的終極目標,但現代的宇宙理論同樣不是終點,那麼只要努力追尋了,在追尋的路上見到了一路的風景就可以了,所以她也總是興致勃勃地同他交流,而且從中也悟到了不少人生的真諦。
鄭先生對滕琰的封號有些羨慕,他纔是真心的修道之人,從小在道觀長大,受名師教導,後來四處遊歷,困境中遇到睿太子,一見投緣,從此跟着睿太子父子兩人南北征戰,平定天下。到了暮年,一場疾病讓他的心靈又重新迴歸,但做爲這個時代的人,再不介意名利,他對君權還是極爲敬畏的,如果他能被封爲玉虛真人,可能是真正符合他的心意。
不過,世上的事,往往都是如此的,不熱衷紅塵名利的鄭先生成了寧北公,而凡心未了的滕琰反倒成了御封的真人。
誰也沒提起滕琰的身份暴露時的事,那時候,燕王肯定是詢問過鄭先生了,至於鄭先生是怎樣回答的,滕琰雖然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到。這位老者已經真正感悟了世道人生,在他眼裡,無所謂男女,他的回答一定睿智而通達的,燕王后來對滕琰的禮遇,其中一定有他的影響。
滕琰能夠在燕地一展身手,就是源於鄭先生不拘一格的任用,雖然當初他想讓自己做燕王妃,有些目的不純,但滕琰拒絕後,他還是理解了,雖然好久沒有見面,但鴻雁往來,如今他們是名符其實的忘年交。
滕琰事務繁雜,也不能多留,燕王明天納妃,欽差也就在幾日後到來,她雖然不用管太細,但這樣的活動都得參加,而政務上,秋收在即,各項賦稅的統計迫在眉睫,再往後,全年工作的總結和明年的計劃。陸伯甫即將回來,也促使她急着把手裡的事情做一個全面的理清,但談何容易呀!
八月十四日,燕王納妃,但白天,燕王還是如常同大家一起處理政務,婚禮在黃昏舉行。
滕家宗房的人在昨天已經到了,送嫁雖然在滕琰的新家進行,但家裡的人並沒有過多的參與,既然已經做了另立宗祠的打算,就更不用過於親密了。
滕琰也沒有參加送嫁,而是做爲燕王的下屬直接在燕王府參加了喜宴。這也是燕地許久才盼來的一件大喜事,在皇上派來的官員和燕地禮部官員共同辦理下,豪華莊重、熱鬧非凡。
納妃不同於娶正妃,少了安牀坐帳、飲交杯酒和結髮等步驟,四頂花橋按着先後的順序,擡進了燕王府的後院,那裡早就收拾好了四處房舍。
燕王一直坐在喜宴的大堂,皇家的喜事,倒底比尋常百姓家多了莊重和嚴肅,並沒有人敢上前去灌酒,所以雖然大堂里人頭濟濟,但卻秩序井然,也沒有高聲喧譁的,來賓們成批的上前敬酒,燕王微笑着應付,但一杯酒喝了許久也沒有減下去多少。
滕琰屬於較早上前敬酒的,向燕王表示了她的祝賀後,她就悄悄地離席了。到家裡與家人剛見過面,第二天她出了家門就沒回去,一直忙到半夜,直接住在燕王府裡了。今晚早些回去,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可能就是她在家中過的最後一個節日了,又正好是團圓節,她一定好好陪陪父親。
家裡也很熱鬧,送嫁後,宗房的人也在,滕家擺了酒席,滕琳列爲第二側妃,讓大家都興奮異常。
滕瑾目前的身份,早就是很多親友巴結的對象,好奇的,看熱鬧的、攀關係的、求情辦事的,一直就沒斷過。滕琰能夠理解,但限於自身的原因,她從來都躲着。
自出仕以來,滕琰對外一直稱是道士,只說回家後要修道,從不與人私下來往,家裡也不接待任何辦公事或套交情的人,這次滕琳的喜事,她自然不能將這些人趕出去,裝着剛纔就在燕王府裡就喝多了的樣子,直接穿過月亮門,進了給她準備的外書房,一個人也沒見。
她進了外書房,換成了女裝,從後面的小門進了內院,回到自己的小跨院裡,昨天,家裡派人把在道觀養病的大小姐接回了家,只是身體還是弱,在院子裡休息。雖然是堂姐出嫁,但女兒家並不用出來,在再加上她就快出嫁了,不出來也是正常。
關於滕琰和陸伯甫的婚事,滕家並不想大張旗鼓地弄得人人盡知,可是這麼大的姑娘還沒嫁,問的人特別的多。尤其是滕公子現在是燕王身邊數得上的人物,關心的人就更多了。所以這門親事也就不算什麼秘密了,特別是接到陸伯甫的信後,一向謹慎的父親也放下心來,與別人談起女兒的婚約也不再含含糊糊了。
所以,做爲一個定過婚,即將出嫁的小姐,滕琰完全可以明正言順地不出閨房了。
院門是鎖着的,滕琰叩了叩幾下,飛珠在裡面問清了是滕琰纔開了門說:“因爲前頭忙得很,我讓院子裡的人都去幫忙了,故而現在只我一個留着”。
這是應該的,滕琰點點頭,跨了進來。
滕琰回家的第一天就歇在這裡,但那天回院子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她也沒有細看。現在沿着甬道走進去,花木扶疏,院子裡一看就是認真佈置的。正屋三間,東間爲臥室,外面有個小小的曖閣,西面是個小書房,明亮乾淨。
屋子裡的擺設,件件精緻,有來自以前開國公府的舊物,有滕琰託人送回來的賞賜,還有就是爲她新添置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飛珠正在收拾東西,屋子中央擺了一口打開的箱子,耀眼的珠寶擺了一炕一桌,無怪剛纔她開門時那麼謹慎。
滕琰見屋子裡基本沒有坐的地方,乾脆上了炕,坐在裡面靠着,一面拿着寶石看,一面同飛珠說話。
“小姐,夫人留下的首飾和燕王的賞賜,我正在重新整理,分箱裝好,用本子寫了目錄,以後要用什麼,找起來也方便。”
“我想着,小姐的首飾雖多,但這兩年就沒有新挑的或自己選樣子打的。現在手裡有這麼多好寶石、珍珠,不如挑些打幾副新的花巧樣子,燕都眼下最流行從南邊那邊傳來的新樣。”
滕琰聽着飛珠興奮地嘰嘰喳喳,不禁笑了,女人就是喜歡這些,尤其是珠寶,她也不例處。在草原時,她和飛珠沒事的時候也把那些稀世的珠寶拿出來欣賞,盤算用它們做什麼好。在給家人選禮物時,飛珠最後把關,真正最貴重的珠寶,她是一個都不給,一定要給滕琰留着。
“這些你做主就行,你看我哪有時間。”滕琰看了看飛珠說:“我現在什麼也戴不了,你倒是選幾樣好的戴呀!現成的首飾也有,不喜歡的話重新打也好,不要總是這幾樣老首飾戴着不換。”
“我穿的、戴的都夠好的了,哪個丫環象我這樣戴這樣好的寶石首飾。”飛珠不以爲然,又給滕琰講她今天看到的首飾樣子。
滕琰細細打量飛珠,衣服質地不錯,首飾的成色也不錯,鑲的寶石也說得過去,不過衣服顏色、樣式陳舊而老氣,首飾也總是一成不變,不說滕琰多得數不清的首飾早就讓飛珠隨便戴,就是她賞飛珠的也足夠她三天兩頭地換新的,可是飛珠從來也不想打扮一下自己,要不是因爲跟着滕琰在外,怕給滕琰丟人,可能就只會穿破衣爛衫。
“你比我還大一歲呢,”滕琰拉起飛珠的手,看着她姣好的面容說:“你也該爲自己想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