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來當冤大頭吧
“黃大人,流民未行造反之事,本官實在是沒辦法下令,不若黃大人給蘇鬆參將大人行文,讓他們派鎮兵前來吧;
再者本官未得蘇鬆參將的調令,實在是不敢出兵。”
黃士靜吃了閉門羹,雖然王不克不出兵,但松江衛駐紮府城,便有責任保衛松江,所以現在黃士靜也就不做他法:“這幫子陝西土包子到底要幹什麼。”
劉文正聽全了口號才道:“說來了咱們松江就有糧,府臺,這下咱們可算是兜了一個大麻煩在手裡了。”
“快,派人從東城出去,去上海縣找定武侯問一問,這流民到底怎麼回事。”
這邊信使剛剛出發,從西門而來的蘇鬆巡撫的衙役和蘇州府的衙役便同時進了城,還給黃士靜帶來了八萬流民。
黃士靜在城頭感覺天旋地轉,這八萬人他能讓這些人原地回去嗎?肯定不能,即便回去了,他這松江知府的位置也就到頭了。
這可是個肥缺,朝中的人都眼紅這個位置,若是給了別人,自己最差都要被調任偏遠地方,到時候能不能撈錢都是個大問號,說不定還得降職。
“劉知縣,你華亭縣全權處理此事,若是辦的不好,今年的考評也就算了,本官會如實上報...”
劉文正望着離去的黃士靜,整個人都不好了,貪錢的時候他拿的只是小利而已,現在攤上事情了,怎麼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去擔?
...
“不是本侯不用人,是現在本侯手裡沒那麼多糧食,本侯從占城國買的糧食還在路上,快船運來至少需要二十天,這中間的時間差還得讓你們松江府自行負責。”
前來充當信使的乃是松江府的師爺,正經的從八品的官,聽到陳操這句話,當下就雙腿發軟,按照當下的行情,十二萬流民完全可以將華亭縣徹底吃窮,他這個師爺今天若是沒把事情搞清楚,說不定回去就要吃掛落。
“定武侯明鑑啊,當今華亭縣的庫糧僅夠三萬人吃十天,這十二萬人,那庫糧僅多兩天都撐不住。”
陳操端坐在破爛的縣衙正中:“本侯手中沒糧食怎麼辦?”
“定武侯,這...流民可是您給府尊說好的啊...”
“放肆...”立在一旁的趙信爆喝一聲,嚇得那師爺腿軟:“你個小小的師爺,也敢來責問侯爺的行事?四萬人都好說,你們平白無故的又整了八萬人來什麼意思?”
陳操的消息怎麼來的且不說,師爺聽到這句話當即就嚇得趕緊行禮:“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現在府尊那邊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那也是你松江府的事情,”陳操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回去告訴你家府尊,本侯可是松江巡撫...”
...
“如何是好啊...這可如何是好...”
劉文正在縣衙內來回踱步,他華亭縣雖然賦稅不比蘇州府差,但松江府全境也就三個縣,華亭縣每年上繳的白米可是大頭,如今的縣衙庫糧不足,未到夏收之前,他這些存糧可是華亭全縣的後備糧食。
“縣尊,咱們被定武侯耍了一道。”
劉文正的幕僚師爺此刻就坐在劉文正的對面,一臉嚴肅:“又或許蘇州府那邊的動靜被定武侯那邊提前探知,所以定武侯不願意多出八萬人的糧食,縣尊試想一下,一個小小的上海縣,哪裡用得着四萬人修建?”
“本縣現在面臨的是十二萬流民,即便是被擺了一道,本縣也只能吃啞巴虧,府臺那邊本縣惹不起,定武侯那邊本縣更是惹不起,咱們沒黨沒派的,不得吃隨便吃人的掛落?”劉文正焦急的坐在主位上:“此事若是處理不好,本縣這華亭知縣的位置也就坐不穩了。”
幕僚師爺是知縣私下聘請的,並不是官,坐堂師爺是一個縣必備的高級吏員,雖然與府一級別的師爺不能比,但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吏,所以這個師爺是不擔心劉文正的出路,只不過跟了東家這麼多年,肯定也不能隨便一走了之。
“縣尊一席話點醒了學生,那定武侯屬於閹黨,而府臺那邊是依附着東林黨人,兩邊是水火不容,上面的蘇鬆巡撫楊大人可是正經的浙黨人士,也不會偏袒兩邊,所以此事解決起來還是有門路的。”
劉文正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快道來。”
“就看縣尊大人選擇哪一邊...”
..
“選擇?本府還有選擇的餘地?”
黃士靜聽完師爺的回報之後,當下便吼了起來:“此事若是處理不好,讓流民在松江作亂,從而影響了夏收,本府不僅官位不保,下面的人興許還要掉腦袋。”
“府尊,不若與定武侯妥協吧。”
“妥協,”黃士靜望着自己這個心腹師爺:“他是閹黨,本府算東林黨,如何妥協?”
“學生有次去金陵公差,恰巧聽聞東林黨魁錢謙益爲定武侯背書。”
黃士靜眉頭緊皺:“還有這等事?”
“學生定然不敢胡說,定武侯明白的說了他要重建上海縣,且是有備而來,還說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府尊覺得他會沒有準備好糧食?”
“有道理啊...”黃士靜若有所思的念着:“如今不僅是下面的劉文正,就是本府也被架在了火上烤,巡撫衙門那邊是交了一個大麻煩出去,但這個麻煩可是在本府手裡,你說說,本府招誰惹誰了?
南直隸都說定武侯陳操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現在看來,豈是不好相與,他便是一個惹禍精啊...”
“府尊,現在咱們已經是箭在弦上,若是不改旗易幟,恐怕會崩斷了咱們的弓弦...”
黃士靜長出一口氣,然後盯着堂外的天空看了許久才道:“吩咐下去,華亭縣開倉放糧,每日供應兩頓,每段合稀粥一碗,別把這些人餓死了。”
...
“抓週嘉謨?幹我何事?”
陳操正在研究浦西的工坊設立,冷不丁聽到趙信的稟告卻有些吃驚:“他北鎮撫司一手遮天,我南鎮撫司管軍,幹那些得罪人的破事幹嘛?”
趙信也是一臉的尷尬:“侯爺,北鎮撫司行文天津指揮使司衙門,天津那邊隨後把公文發到了鎮撫司堂內,老許讓人快馬從南京趕來,說那邊的人要人要的緊。”
“周嘉謨得罪魏忠賢了?”
趙信搖搖頭:“屬下所知不詳細,只是大概聽說是因爲王安一事牽連到了周嘉謨,這位可是前任的吏部尚書啊。”
“派人領着去就是了,人抓到南鎮撫司後,先扣着不給,他是東林黨吧?”
面對陳操詢問,趙信也所知不多:“估摸着是,不然魏閹也不會因爲一個王安牽連他。”
“侯爺...松江知府一行求見侯爺。”
中堂內,陳操坐在首座,黃士靜坐在左手位,而他的下屬劉文正則坐在黃士靜下側。
“定武侯救命...”
負責開口的是劉文正,這句話自然不能讓黃士靜來說。
陳操故作驚訝狀:“本侯救命?本侯如何救你?”
劉文正一臉的苦相:“定武侯不知道,如今十二萬流民聚在我府城之外,下官已經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這句話也代表黃士靜的意思,堂堂知府肯定不能說這些話,所以作爲下屬縣的劉文正便是傳話器。
黃士靜也附和一聲:“的確如此,還望定武侯能接一些人先來安頓一下。”
“松江府去歲秋收所繳糧食足十八萬石,不知道今年可有多少?”
隨着陳操的話說完,黃士靜隱約覺得陳操是不懷好意的詢問,便轉頭盯着劉文正:“劉知縣以爲今年有多少?”
當官的喜歡踢皮球那是常事,而且說這個話還涉及着個人的好處,劉文正被突然一問,然後盯着黃士靜的眼睛看了一下,才朝着松江巡撫陳大人拱手:“回定武侯,今歲春雨過多,蘇鬆兩地還有些河澇,收成定然不如去歲。”
陳操內心叫好兩次後,便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確實如此,可現在十幾萬流民聚在府城也不是一個辦法,不若這樣辦,本侯這就行文蘇鬆巡撫衙門,讓他們前來處理這件事情。”
“啊?”
黃士靜有些失態,陳操這意思明顯是故意的成分,行文了蘇鬆衙門,那他這個知府也就乾脆別當了。
蘇杭兩地的知府權力有時候比一省布政使的權力還要大,誰敢去招惹蘇州知府和蘇鬆巡撫?
“這...這...定武侯...不如想個其它辦法?”
陳操又是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本侯已經說過一次,不介意再說一次,本侯的糧食只夠維持十天,然則突然冒出來的八萬人,你們的做法讓本侯措手不及,且糧食還在海路之上,本侯若是沒了糧食,下面的人該怎麼辦?
況且流民一事乃是朝廷給你們的攤派任務,你們上一任的事情沒幹完,讓本侯這個新來的接手,即便本侯做了冤大頭,你黃大人的名聲也就臭了,到時候黃大人升遷也就無望,幹個幾年退休了事;
黃大人覺得實在不行的話,不若這樣吧,這個冤大頭你來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