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部於巢縣大勝大華軍,損失慘重的大華軍倉皇后撤,以應天府爲後方,在巢縣一兩百里之外進行休整。北路從關外抽調來的洪承疇部同時受到張獻忠部的狙擊,在得知東南兩路慘敗後也只能後撤避開反賊軍的鋒芒,以圖後進。
此時,大華軍不能對張獻忠部形成實際的壓力,以巢縣爲中心,依託富庶的巢湖,百里內都成了張獻忠部的活動範圍,使得其獲得了活動空間和養活十幾萬軍隊的基礎。長期駐紮以圖獲得根本性的壯大發展成爲可能。
隨着時間的推移,巢縣外圍戰爭的殘酷痕跡漸漸消失,一個月後,巢縣城郊原本縱橫交織的壕溝在螻蟻般的農夫們的辛勞下幾乎消失無蹤。對老百姓來說,生計問題是頭等大事,而要想長期駐守,張獻忠部也需要根據地良好的農業基礎,在張獻忠部的幫助和鼓勵下,大片的農田恢復了本來的面貌,養墒只待早春,就可以重新播種。同時,爲了解決這個冬季現實的生存問題,張獻忠部一方面利用劫掠來的金銀財寶暗中從大華商人那裡購買糧草輜重等戰略物資,一方面減免賦稅鼓勵通商,公佈了很多利民措施。在利潤的驅使下,即便大華嚴禁和封鎖,依然有源源不斷的物資進入了巢縣,解了反軍的燃眉之急。此時張獻忠部已經漸成氣候,封鎖幾乎不可能,何況,那些神通廣大的商人,背後往往還有着大華官吏的支持呢。
巢縣居然在大戰後很快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華景象,張獻忠的軍隊佔據了附近幾所城鎮,牢牢控制了方圓百里,也不再去襲擾一湖想通的廬州府,局面呈現出一種非常奇特的平靜。
巢縣城頭,大批的民工和軍士在修葺城牆,將其加寬加固,修補上次戰鬥中的損壞,顯然,張獻忠是要將其打造成自己的永久性據點。此時,城樓之上,一干大人物齊聚,張獻忠和其他幾位義軍首領正在巡視,那位諸葛方冠的文人謀士也陪伴在旁。
“哈哈哈,先生,你看,不久之後,這天下再也沒人可以輕言勝我,彈指天下又有何難?哈哈哈。”,張獻忠撫須大笑道。
周圍一干諸如霍山八義等投靠的義軍首領連連稱是,說什麼天意使然日後定然成就大業,甚至有人將真命天子的噱頭都擡了出來,極盡阿諛奉承。而那謀士拱手低頭,神色間卻頗有疑慮。
張獻忠外表豪爽不羈,但卻感覺到此人的不同,眼睛轉了轉笑道:“這些都離不開先生的運籌,日後如能稱雄天下,先生實乃第一大功臣。還有各位高義,本王自不會忘記你們。”
周圍頓時又是一陣豔媚的呼應,只有那謀士淡淡一笑,輕聲道:“大王重義好賢,日後定然會成就宏圖,此乃天意,不才只是盡我所能協助大王而已。”。
八大王聞聽此言甚爲滿意,卻聽到謀士繼續說到:“只是,萬事尚只是開頭,日後還有諸多考驗。而且,這次大勝總讓我有些奇怪的地方。”
張獻忠聞言一愣,卻是有些不快,你這樣一說,好像本王大勝大華軍十幾萬兵馬的圍攻有些值得商榷似地,這天意和真命自然也是瞎說了。雖然有些不快,但張獻忠卻是沒有發作,勉強問到:“先生何出此言,一切不都正在先生的算策之中?大華軍傷亡半數,被我打得屁滾尿流,那關外所謂的強兵也已經躲得遠遠的。我看他們沒有個半年也是無法再來。你看,如今咱們一切都步入了正軌,正按照先生的謀略穩步發展。半年後,別說十萬二十萬大軍,就是他們來個五十萬一百萬,恐怕也不能奈何我分毫,哈哈哈。”
那謀士眉頭一皺,看了看周圍再次阿諛迎合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到:“此事頗有奇怪之處。大戰前衝擊我部外圍的神龍軍不知大王可有印象?”,當日還不知道那隻部隊的番號,現在通過大華俘虜已然知曉,那就是神龍軍,是曾經鼎鼎大名的威武將軍卓不凡所部。
張獻忠看謀士依然就這事喋喋不休心中已然不快,聞言冷笑道:“就是那個威武將軍部吧?哈哈哈,什麼鳥威武將軍,還什麼以五千私募步兵殲滅一萬建寧鐵騎,我呸!我看大華軍中牛皮第一的就是他了。被我外圍一個屯兵就打得落荒而逃。如此說來,本王現在豈不是可以橫掃建寧了,哈哈哈。”
周圍一陣前仰後合的狂笑,一些人已經感覺到張獻忠的不快,看向謀士的眼神也帶着一絲挪揄,八大王興致正高,甚至開始公開談論彈指天下的時候,你這不是掃興找不快活麼。看來,今日裡,一貫儼然一人之下的賽諸葛先生要觸點黴頭了。
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東西,居然似乎沒有聽出別人的譏諷嘲笑似地,還是不依不饒:“所謂事有反常必有妖。敢問各位,事後沒有發現敵方一具屍體可是實情?這卓不凡我......,我也是頗有耳聞,似乎並不是欺世盜名之輩。即便不說他被我軍所謂擊敗的事情,那日大戰,依照部署本該全殲敵軍,起碼應可殲滅劉良佐部。又是如何讓其逃脫的呢。”
場面忽然靜寂下來,張獻忠臉上的不快已經無法掩飾,冷哼一聲不再言語。謀士所說正是事實,可是雖然沒有全殲劉良佐部,但殲敵數萬也是大勝不是,大華十幾萬大軍被消滅三成,短期內再沒有進犯的能力。是不是全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如今各方流民爭相來投,方圓百里皆成八大王勢力。兵強日盛,糧餉物資充足,就連一些大華的官吏都開始暗中接洽,來押寶投注。只有這大王極爲看重的謀士先生一個勁的潑冷水,而且這還是他自己的主意和策劃,真讓人想不通。難不成我們大王就不該稱霸天下彈指江山不成?當然,沒有人敢這麼說,但是這種感覺不言自明。
“而且......。”,這先生還沒完,繼續梗着頭說到:“西南轉運的船隊一部至今仍沒有迴轉,水軍搜遍大湖也未見蹤影,此事實在是......。”
“夠了!”,張獻忠一聲冷喝,怒道:“不就是幾十條小船麼,我水軍如此規模,有何大礙。我看先生是操勞日久,力竭神疲。需要好好休養休養了。”,說完,居然一轉身徑自離去,將衆人扔在了城樓之上。衆人面面相覷,只得不歡而散,還沒有離開城樓,對本來也巴結奉承的軍師已經冷淡好多。
那謀士卓然而立,直到最後城樓上只剩下他自己孤獨的身影,城樓下商隊絡繹不絕人聲鼎沸,而陽光和繁華中的孤獨身影卻是那麼落寞寂寥。
“哎,唯勝中窺敗者方能敗中求勝,無影之敵纔是最可怕的。終究,我還是高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