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王麟的時候,他面露出了些許驚訝。可是,我只對他淺淺一笑,彷彿從來都不曾認識一樣。
“你好,劉嫣。”
“你好,嫂子。”他會意得倒是很快,顯然也不願意在寒影的面前表露什麼。
於是,我們再寒暄一陣,坐到飯桌邊上。
這種感覺,有些怪異。但是,我必須維持面容的鎮定,當王麟他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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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他們的關係不錯,鐵磁。
三杯酒下肚,寒影倒是很快有了醉意。他搖搖晃晃,面色通紅,嘴邊卻不停地嘟囔,聽不清字眼,也辨不清情緒。
而坐在他的對面,王麟倒是海量。一杯白酒,就是一兩。到現在,他還是那樣面不改色。這樣的能耐,倒也讓人歎爲觀止。
而待過飯後,我和他一起安置好寒影,便彼此靜默地坐在了陽臺。
雲城的深秋是冷的。
風割在臉上別有一番痛楚的滋味。
“他在哪裡。”
他遲疑了一下,給我裝傻。“誰呀。”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我不打算跟他兜圈子,瞬間便咬牙切齒,面泛殺氣。
可是,他輕輕搖搖頭,擺出一副酒醉穿腸的模樣,笑笑,“我怎麼知道是誰。今天,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麼,嫂子。”
最後的那兩個字,他絕對是故意說的那麼刺耳的。他的語氣,注滿了嘲諷。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意思——我和阿飛,其實什麼都還沒有不是嗎。那麼,他挖苦我的這些潛臺詞又是什麼意思?
“王麟,你不需要跟我來這套吧。我問的,自然是阿飛,皇甫喬飛,你的好親戚!你可別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看來,我們還是認識的。”
“你不用跟我用這種語氣。王麟,看在阿飛和亮亮的份上我不想跟你吵什麼。我只是要你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如果他有囑託你別告訴我,別告訴任何人,那好,我不會多問,你只要回答我兩句,他可還健康,他想要達成的願望是否還順利——我只要你回答我這兩句。其它的不要廢話!”
可是,他突然斜眯起眼睛,輕佻地看向我,呼吸之間全是酒氣。“你不知道嗎?呵,真是可笑。你怎麼會不知道。他放的那麼明顯,你怎麼會不知道!”他突然一喝,身體僵直地站起,他怒目圓睜,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衝着我吞吐腥氣。“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你怕沒人聽見嗎!”
“是我怕,還是你怕!水性楊花,以前我還真沒看出來。夠本事。”
我咬了咬脣,不打算爭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呵,是你不知道,還是你的臉皮已經足夠厚到可以無視我的鄙視?還是說,你已經豁出去,連臉都可以不要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對你多好你不知道嗎!他還沒死呢,你就在這裡找富二代求包養——你不覺得自己很噁心麼。”
有些話,到底觸動了我的心絃,尤其,是他那話尾呼之欲出的潛臺詞。
喬飛,喬飛……
你到底,是怎樣在他面前說起我和你的關係的?
他認定我水性楊花,他認定是我背叛了你——可是,你什麼時候在意過我,你什麼時候又曾將我放在心上,敵過阿狸?
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可我知道,我的眼,又一次溼潤了。
或許,那個人,他是有在意我一分的。又或者,男人嘛,不都喜歡在外面吹噓自己多麼本事,把過多少軟妹子嗎。
他是和他吹牛過的,對吧?
他一定,是在王麟的面前帶着嘲弄的口氣提到我的,對吧?
就彷彿,我只是一個名爲女性的玩物,是一個工具,是一個沒有任何生命體只用來發泄男人本能的醜陋工具而已。
如果我這樣廉價,你們需要讓我對你們報以忠誠嗎?
真是諷刺。
我還不求你對我一心一意,你倒是苛求我對你三從四德——你以爲,你憑什麼!
於是,我驕傲地昂起頭,撇清眼底的淚花,一字一句地告誡他。
“我噁心?哼,是我噁心,還是你們噁心。你口口聲聲說是我背叛了他,那你倒是告訴我,我們之間有什麼樣的關係,我們可曾有睡到一張牀上過!他是我男朋友麼?哼,你搞搞清楚好吧。我們就只是住在同一個屋檐底下而已。有愛情嗎?有親情嗎?你說我水性煙花,那麼我勾引你了麼。真是可笑。男人的智商,如果都跟你這樣愚蠢,的確,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考上博士!”
“你敢說你們沒關係,你敢說你沒愛過他?就算你沒愛過他,可你也至少愛過他的錢吧!”
“錢?”我錯愕地哭笑不得。他一句話,把事情升級了。“你在開什麼玩笑?是,我們家是比不了皇甫,可我還沒有低賤到要求包養的地步!你們這羣花花公子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
“你說你不包養,那你現在和他在一起是做什麼!”
“你以爲他在包養我——呵。敢情,他在你們面前,也是個禽獸,就覺得把我降伏了,就可以在外面吹噓,就可以任意地意淫我了嗎。王麟,我告訴你,你們這些個噁心的東西真特麼下作!”
“你敢說,你來雲城,不是找他給你買遊戲裝備和道具的嗎。”
“呵,真是好笑。我從零九年就開始玩那個遊戲,我要過誰的一分錢嗎!是,你來的時候,皇甫喬飛的確是給了我一個大冰心的號。可是,那還是他的,那就是他借給我下戰場,玩兩天就收手還給他的!我需要那個號嗎?我老實地告訴你,我和亮亮,我們以前相過親,你知道嗎?我們兩家大人都認識,我們都被兩家大人撮合。你懂不懂,你懂不懂!就算我和他談戀愛,那也是衆望所歸,沒你說的那麼噁心。還有,從你們離開清水的那一天我就再沒碰過電腦,沒碰過遊戲,你認爲,我需要那麼下賤地爲了一個遊戲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去換取那一堆停了電斷了網就找不着的虛擬遊戲數據嗎?我特麼還沒那麼腦殘!”
我氣得胃疼。
“我不信,我纔不信你們認識,我不信!”
“王麟。你要怎麼想我那是你的事。可是,如果他在你的面前是這樣吹噓他自己,貶低我人格的話,那麻煩你告訴他,我不伺候了。他是千金大少爺,可我也不是赤貧級的小雛雞。你們可以貶低我的人格,但是,你們沒權利要求我放縱你們貶低我的人格!給我閃開!”
徑直,我粗暴地推開王麟,惱恨地走進房,怒不可遏就要收拾行裝離開這個狗血的地方。
劉嫣啊劉嫣,你看到了吧。你雖然算不上天生麗質,可在他們的心底,你都是一個玩偶,掙脫不掉。
哼,卑賤的人,纔會有那樣齷齪的思想。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爲謀吧。
我的行李不多,最多也就一個書包,甚至,連一個書包都佔不滿——來的時候,我就
沒帶什麼貴重東西。如今,要走,自然除了自己本身,什麼都可以放棄,割捨,或者說,拋棄。
“你站住。我還沒有說完。”
索性,我轉過身,回頭冷對。“還說什麼呀?我告訴你。既然你覺得我是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你就應該爲了保護你的朋友和兄弟讓我這種賤人趁早滾蛋不是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偷什麼很名貴的東西,趁他不清醒的時候一走了之?王麟。我不得不說,你念那麼多書,唸到那麼高的學位,你其實什麼東西都沒念到。你讀過的書,通通都只有一個名字:《金瓶梅》!”
“你不能走,我不會讓你走的!”他堵在門口,雖然酒氣熏天,可眼神卻還是那樣堅韌,永遠冷漠肅殺得讓人心戰。
“好啊。那就等他醒來啊。我倒要看看,等你們都清醒的時候,會怎樣串供。我今天就在這裡等。我倒要看看,在你們平時的口中,我到底是個怎樣不堪的女人。”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真是可笑。到今天我才明白這個道理。
我曾癡心眷戀的人,他竟是那樣可恥的一個人。他的朋友,他的親人,他的兄弟,他兄弟的兄弟……他們都是這種人!
或許,歸根結底,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好鳥吧。
我見到寒宵第一面,就愚蠢的口水他,想要擺輕姐一道。我第一次見到寶寶,就覺得他英俊帥氣,很值得投靠。到如今,我竟然還愚蠢地答應寒影,要和他試着交往,甚至,爲了探聽那個人的秘密和去向,我要在他們的面前那麼噁心我自己,表演所謂的陌生人。
劉嫣。
你蠢到極點了,你懂嗎。
天下那麼多人,最蠢的就只有你。
多少次,你就不能先把他們看成壞人,好好提防着,不讓自己陷進去嗎!
你看哪。報應了吧。
每個人,都是壞蛋。每一個人,他們最擅長的,就是裝出一副僞善的樣子,迷惑你這樣的羔羊。
你迷戀他們,你傾心他們,你答應他們,你靠近他們……可你知道嗎?狼在微笑,狼在得意,狼在炫耀。你落入狼羣,還以爲自己是個至上的女皇——其實,你連卑賤的螻蟻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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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履薄冰。
大抵,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你以爲找到了希望。
可到頭,你才發覺,你找到的就只剩下絕望和屈辱。
你說你愛他。可他呢?
他們說,你應該愛他。
他們說,你背叛他就是錯。
可他愛你嗎?
沒有。
既然他沒有,爲什麼你還要被人要求一心一意?
都是賤人,都是小人。
你懂了吧。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
你愛的人,他把你當成一個戰利品,隨意宣揚。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他的。有一天,他走了,不要你了。你選擇旁人,他們還會說,呀,那個女人好騷。男人才剛走,她就迫不及待找野男人了。
緣分,原來如此簡單,也如此脆弱。
我在海上踏浪。我說,我碰到了一朵最美的浪花。浪花說,我是他最美的新娘。我信了。可是很快,他消失了。他跌入大海,徹底失去了蹤影和生命。我捧起另一朵浪花,老天爺告訴你,屬於你的緣分,到此爲止。
你不配。
呵呵,我不配。
狗日的緣分。狗日的浪花。狗日的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