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剛說完,四周一陣驚天動地的土層碎裂聲傳來,四五條飛快蔓延的地縫勢如破竹地對準他所在的方向迎面撲來。四周的山川樹木、滿地屍體在翻滾的土層中閃得幾閃就被煙塵所吞沒。
“我的媽呀!”鄭東霆一躥六尺高,邁開連續衝過兩條地縫,朝南方不要命地跑去。
地震的威力一直蔓延到長安城附近,鄭東霆強忍着搖晃的地面對他腳力的影響,千辛萬苦捱到南五臺腳下,再也支撐不住。這一日不斷地激戰、逃亡、在活人八陣中出生入死,早就耗光了他的精氣神,在這樣的天地之威中掙扎求存,更讓他精疲力盡。他一甩肩膀,將背上的祖悲秋摔到地上,兩腿一軟,一屁股做到地上,激烈地喘息着。在他背後,地震捲起的煙塵高入雲霄,觸目驚心,彷彿千軍萬馬紛至沓來,但是壓倒一切的疲憊讓他再也挪不動步子。
“師弟,呼,我們歇……歇會兒,這……這裡還算安全。”鄭東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師兄,你看……”四肢着地、趴着喘氣的祖悲秋此刻突然擡起頭來,揚手一指。
“我看見了,”鄭東霆以爲他指的還是身後滾滾生威的地震,不耐煩地說:“一時半會兒到不了我們這兒,就算是上吊也讓我先喘口氣兒。“
“不是到我們這兒,他衝着地震中心去了!”祖悲秋情急之下一把攥住鄭東霆的衣領,將他的腦袋扳到自己手指所指的方向。鄭東霆下意識順着他的手指朝前一看,不由得渾身一激靈。
只見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一個手持赤紅戰旗的騎士,渾身披掛着漆黑如夜的武士服,頭上扎着烏黑色的飄帶,身後飄飛着雲捲浪翻的黑氅,策着肥頭大耳的黑鬃馬,怒目圓睜地趄着面前高揚的地震煙塵衝殺而來。
這位黑衣騎士雙目圓睜,一張黝黑清瘦的臉龐青盤乍現,肌肉扭曲,彷彿正在經歷着無法忍受的憤怒,想要將一腔怒火發泄在這一片倒傾的天地之上。他的嘴大張着,似乎在破口大罵,又似乎在發出振奮人心的衝鋒口號,但是他的聲音卻被地震引起的轟鳴去所淹沒。整個天地中,一時之間只有這個黑衣騎士和一片天崩地裂,彷彿這位手持紅旗的少年要一個人對着眼前的天地之威發起憤怒的衝鋒。
“是彭七?他在喊什麼?”鄭東霆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撼住了,他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雙拳緊握,手心滿是汗水。
“他在喊……”祖悲秋仔細地望着這個黑衣騎士的嘴脣,“太行山流形,兄弟們,和我一起殺死……”說到這裡,他猶豫着望了鄭東霆一眼,嘴脣抖了抖,沒有說下去。
“殺死誰?你說啊?”鄭東霆忙不迭問道。就在這時,祖悲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叫了起來,”師兄彭七危險!“他再次擡眼望去,卻看到一身黑衣的彭七已經縱馬來到一條從西北延伸現時來的地縫面前,馬上就要掉進去,地縫兩邊的地層已經西高東低起了變化,並且快速地移動着,眼看就要將彭七吞噬到地層之中,灰飛煙滅。
“該死的,彭七!”看到眼前的景象鄭東霆也顧不上自己已經筋疲力盡,身子猶如一條離弦之箭,朝着彭七一人一馬疾馳而支。
彭七縱馬來到地縫之前,那匹黑鬃馬雖是畜生也知道前面是條死路。在千鈞一髮之際,整個身子人立而起。但是此刻的彭七卻聲嘶力竭狂吼地聲:”殺!“整個身子朝前一壓,連人帶馬,朝着地縫深處落去。
鄭東霆就在這個時候趕到了地縫前,猛地一探手,一把抓住。
黑鬃馬得馬尾,生生往上一提。彭七連人帶馬得重量何止千斤,再加上鄭東霆疾奔了一晝夜,內力已接近油盡燈枯,卻是無論如何也拉不動,只見他身子一抖,整個人被彭七得馬一帶,眼看着也要掉下地縫。“師兄!”在他身後突然響起了祖悲秋殺豬一般得尖叫聲。他心頭一涼,暗暗晦氣自己在這個世上聽到的最後聲音竟然是這個師弟撕肝裂肺的叫喊。就在這個**頭剛從心頭升起的時候,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的雙腳被一雙肥嘟嘟的手掌攥住,接着一股磅礴有大力山洪暴發一般涌來,他整個人一剎那飛到了空中彭七和那匹膘肥體胖的黑鬃馬也同他一起上了天。緊接着只聽得一片噼裡啪啦的聲音,彭七、黑鬃馬還有他自己跌了一地。
他來不及細想,將昏頭脹腦的彭七從地上抓起來,丟到黑鬃馬背上,用力一拍馬臀,讓這匹馬帶着主人朝東南飛奔。自己一把抓住奇蹟般將自己救下來的祖悲秋也朝着東南跑去。
地震的餘波在南五臺的觀音臺前戛然而止。高揚四散的煙塵籠罩了整個山腳,但是令人膽戰驚心的大地震顫已經悄然消逝。
直到此刻鄭東霆才放下心來,轉過頭對祖悲秋問道:”師弟,你的輕功是什麼時候練成的?喂,你這可不厚道啊,明明會輕功還讓我馱了一路,這不是把我當馬騎嗎?“
“師兄息怒,我的輕功有的時候靈,有的時候不靈。剛纔看你們生死懸於一線,我一着急突然就使出來了,現在讓我再使又不行了。”祖悲秋縮頭縮腦地說。
鄭東霆大度地擺了擺手,放過了他轉頭開始仔細打量仍然伏在黑鬃馬背上一陣又一陣打着酒嗝的彭七。
“師兄,這位彭兄弟似乎喝醉了,身上有很濃的酒氣。”祖悲秋一本正經地說。
“我知道……”鄭東霆雙手往身前一擺,不耐煩地說,“別說得好像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似的。”
“師兄……”祖悲秋湊到他的身旁,將彭七手中的紅色戰旗遞到他眼前,“他是在青樓裡喝的花酒 。”
“你又知道了?”鄭東霆不服氣地問道。
“師兄你看這杆旗……”祖悲秋說到這裡,胖臉一紅。
鄭東霆一把將戰旗從祖悲秋手裡搶過來,放在眼前一看,頓時驚得環目圓睜,眼珠差點兒掉到地上:“這……這是肚,肚,肚兜!”他轉頭望向祖悲秋,一瞬間,二人的臉色都是煞白。鄭東霆一個箭步躥到彭七馬前,一把將他從馬背上拉下來。將肚兜舉到他的面前:“彭老弟,你瘋了,你娶的可是皇親國戚啊,這才幾天啊?就出去**,你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彭門想想啊。”
“就是啊,彭兄弟,你妻子會多傷心啊。”祖悲秋滿懷感慨地說。
彭七一把推開抓住他衣領的鄭東霆。凜冽的山風迎面吹來。他青紅相間的臉色瞬間變得蠟黃,猛然彎下腰,張口狂吐出一地苦水。
…………
這場席捲了整個終南山脈的地震倏然而來,氣勢懾人。整個太乙峰山石滾動,鍾南東麓的刑堂所在地牆倒屋塌,一直在堂中血戰的各派弟子和太行山賊均有死傷。在刑堂之外佈陣的太行刀客沒有房屋圍牆的阻擋,被山上滾落的山石斷鬆砸了個正着,也是死傷無數。
一時之間,終南山下哀鴻遍野,名門正派高手與太行山寨刀客的哀號聲一浪高過一浪。
儘管整個天地都已經風雲變色,但是激烈血腥的戰鬥仍然在刑堂內持續進行,殺紅了眼的太行刀賊與七派八家高手在亂石飛濺、地裂山崩的煙塵中此起彼落,刀去劍來,槍扎斧剁,錘舞鞭飛,橫飛的暗器混合着到處濺射的砂石灰屑鋪天蓋地,叫人無處藏身。姬放歌帶入關中刑堂圍牆之內的闖殿營精銳不是歿于山崩地震,就是死於刀砍劍刺,屍體堆滿於他周圍。而在他們周圍,天山、關中、浣花、海南、越女宮、少林弟子的屍體也堆積如山。圍着他彷彿車輪一般輪番衝殺的連青顏、洛秋彤和梅清漣六目血紅,越鬥越狠,招法從戰鬥開始的犀利靈巧,變化到狠辣肅殺,現在已經三招中就有一招拼命,所有人都將生死置之度外。
姬放歌雁翎刀連檔連青顏三記殺手,一個旋身撤到戰團之外,剛要施展刀罡,洛秋彤手中的長劍已經天外飛星一般迎面撲來。他根本來不及動催動刀罡的**頭,只能勉力一豎刀,迎面撞開來襲的長劍。洛秋彤夸父神
劍光華方隱,梅清漣的身影已經沖霄而起,暴雨瀏覽般的數百枚棋子配合着夸父神八小時的威勢接踵而至.這三個女子久鬥之餘,互相之間的配合越來越默契,攻勢越來越凌厲,令姬放歌暗暗心驚.就在他千辛萬苦盪開所有暗器,飛越上高牆的時候,在他身後傳來三弟莫相見驚惶失措的叫聲:"二哥,大事不好,鄭東霆、祖悲秋在南營大擺活人八陣,兄弟們死傷無數,五弟、八弟、十四妹戰死。二賊突圍朝着長安城的方向去了。”
“什麼!”姬放哥雖然作惡多端,但是平生最重兄弟情義,聽到這個惡耗,驚怒之下幾乎張2噴出血來。他放眼一看,刑堂內雖然太行山寨的兄弟仍然在苦苦支撐,但是因爲地震緣故,在牆外的兄弟死傷過於慘重,後援跟不上,此刻已經讓七派八家漸漸佔據了場上的優勢,再繼續下去,不免兩敗俱傷。
他當機立斷,橫刀一揮,擊退連、洛、梅三人,昂首厲嘯一聲,威震全場:“兄弟們!我們撤!”所有的太行刀客同聲暴喝一聲:“是!”展動身形,化爲一片片四外流散的飛雲,連綿不絕地躍出刑堂圍牆,瞬間消失在衆人眼中。
看着太行山人馬潮水般退卻,一直全力頂着姬放歌大半攻勢的連青顏雙腿一酸,忍不住單膝跪倒在地,紫霜劍悠然插入身前土中,默默支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軀體。
“連兄,我們頂住了。”一旁的梅清漣蹲下身,一臉喜色地說。
“你們都聽到了嗎?”洛秋彤臉上一陣興奮,“他們衝出去了,悲秋和鄭捕頭,還殺了太行那麼多高手。我們真的有救了!”
“嗯。”連表土顏表白色的臉上緩緩浮起一絲欣慰的笑容。梅清漣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挺起身大聲號令:”所有人打起精神,立刻清理戰場!“
在好的指揮之下,好漢幫的齊忠澤,李無雙開始在刑堂周圍佈置機關陷阱。刑堂的弓弩手在一番整頓之下重新恢復了戰鬥力,並被委派到各個機關陷阱的附近埋伏。各派中人也各自派遣精銳,來到梅清漣麾下聽候調遣,大家齊心協力在半毀的刑堂圍牆附近構築起了一道新的戰壕防線,焦急地等待着鄭東霆和祖悲秋的消息。
“哥,你怎麼了?”看到醉含笑在一邊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連青顏上前問道。
“現在還不能休息,相信闖殿營的高手馬上就要來了……”醉含笑沉聲回答道。
“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