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某人接到何主管的短信,給了時間和地點,簡潔得不像以往囉嗦嘮叨的風格。
“老何說7點半吃飯。”
“嗯,正好我把明天用的資料再研究一下。”
“分我一半。”某人望眼欲穿狀。
到了七點,公司的員工早就下班回家,整座大樓空蕩蕩的,一團漆黑,四處都是靜悄悄的。
某人跟在林希身後,用手機打了強光當手電筒照明,明晃晃地從林希的頭掃到林希的尾(其實木有尾巴)。
“用不用我慢點走?免得你不知道往哪邊走,又撞上去傷了自己?”林希在前面問。
走在後面的人挑了挑眉,一把拉過最近經常點火就跑的那人,在脖頸處咬了一口:“不如跟我並排走,免得我一轉身就找不到。”
林希並沒有反抗,而是壓低了聲音說:“聽說——凡是動物都有認主的習慣,所以要咬一口才能算標記。”
“什麼?”某人獰笑,“所以你是說我是動物?”
“沒事兒,我陪你。”林希對着某人湊近的耳朵重重地咬了一口。
“ヾ(≧o≦)〃嗷——”某人一聲慘叫,手機墜落了下去,屏幕在兩個人腳邊閃了兩下,順應人心地熄滅了。整層樓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電梯間泛着少許光亮,兩個人貼在一起,四下俱靜,除了某人剛纔的那聲慘叫。
“噓,太大聲破壞氣氛。”
“我的手機——”
“噓——”
“夠了,我也要留記號!”
“唔——”
等到兩個人進了電梯,第一件事就是各自對着四壁的鏡子系襯衫領口的扣子。
“下口太重,一會兒全組的人都在。”某人裝模作樣地推了推眼鏡。
林希笑了笑:“那就不去,咱倆回家。”
一句“回家”說的某人心癢,忽而想到眼前這人最近慣有的引了火又不負責作風,果斷不普通。
這麼一想,不免心如電轉,眯了眯眼:“老何請吃飯不容易,必須要蹭他這一頓。”林希不讓他去?那他必須要去看看才行。
林希未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某人忽然覺得自己脊背發涼。
趕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晚了二十分鐘。某人本來做好了罰酒的準備,可一推門,不由得愣住,連準備好的笑臉都沒來得及用上。
空蕩蕩的包廂裡,只有愁眉苦臉的老何一個人。
“大家都撤了?我記錯時間了?”某人忍不住把瞬間閃現在自己腦海裡的念頭大聲說了出來。
何主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誰說有別人了,我就是想請你吃一頓飯。”
“那——”某人心想,這下烏龍了,連忙轉身去看林希,這才發現剛纔還在自己身後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這是打算一個人回家?車鑰匙還在他那裡,那自己一會兒怎麼回家!!!
某人懷着無限的怨念,十分不情願地在何主管的示意下坐到了他的對面。
不得不承認,鐵公雞雖然一直又小氣又嘮叨,點菜的品味還是不錯的。有的清淡,有的濃郁,顏色也綠綠的,很是好看。
某人嚐了幾口,發現這些菜雖然菜系混雜,居然都是自己喜歡的口味,就連配的酒都是出自他鐘愛的酒莊。
酒菜合口,某人胃口也跟着好了起來。多喝了幾杯,自然話多,看着對面的人臉色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僵硬了,就開口問:“怎麼忽然找我喝酒了,不會是最近遇到什麼麻煩了吧?真沒米下鍋還能吃得起眼前這一桌?”
“我上午剛交了辭職報告。”何主管悶聲說。
某人驚訝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國字臉,標準的偏分,西裝革履,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衝動得辭職的人。
“出什麼事了?”某人皺眉,對眼前的美食也沒了方纔的興致。
“沒事,就是換個環境。這公司人越來越雜,沒意思。”
就某人而言,這種理由實在牽強,也知道何主管肯定不會對自己推心置腹,這次找自己出來,也肯定不是爲了跟自己訴苦,只怕是別有圖謀。
然而,某人這次無論開頭還是結尾都沒有猜對——因爲接下來的劇情明顯有跑偏的嫌疑。
“ives,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喜歡公司的氛圍還一直待在公司?”
某人聳了聳肩,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還不是爲了生活?不喜歡公司,又不代表你不喜歡錢,誰還能跟錢有多大仇?”
“不對。”何主管放下杯子,定定地看他。
“那是因爲什麼?”某人皺眉,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了。
“我不喜歡公司,但公司裡有我喜歡的人。”
某人這下明白了大半,再想想他今天單獨約自己吃飯,暗覺不妙,忙轉換話題:“所以你離開公司打算去哪裡?還做老本行?反正在我看來,你無論走到哪兒,都是操心的總管命。”
“沒想過,不過應該會去別的城市。”何主管緊緊盯着他看,聲音平平淡淡,卻好像提着袋子在等他自己往裡面鑽。
某人感覺有些不舒服,喝了一口酒,故意漫不經心地說:“也好,一直待在一個城市也沒什麼意思,換換環境也不錯。我做完這個案子也可能不做了。”
“ives,如果我說,咱倆一起走呢?漫無目的地走,換一個兩個人都喜歡的環境。”漫長的沉寂後,何主管忽然問。
某人錯愕地看過去,頓了頓才說:“別開玩笑了,我早就做好打算了,到時候去找公司商量。”
“因爲林希?”
某人默然了一會兒,才說:“這跟你沒關係。”
“你記着,林希心機太重,儘量離他遠點。”
某人一直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無論別人怎麼說自己都可以,一旦說到跟自己親近的人,立刻就有炸毛的趨勢。因爲多喝了兩杯,這種小心思也被無限擴大了:那個人心機重不重,有沒有腹黑屬性,他自己知道就行,跟別人有什麼關係?只有我能說,別人都不能說!
這麼想着,某人就直接說出了口:“我離不離開跟你沒有關係,他有沒有心機跟你更沒有關係。”
何主管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直接,不免顯得可憐兮兮,連喝了幾杯酒,兩眼迷濛地自己趴到桌邊不動了。
某人對於不欣賞的人一向懶得管,更何況是剛剛說了那個人壞話的人,於是他徑直推了門,打算速速溜回家找林希膩歪。
“先生,請等一下,您還沒有結賬。”一直守在包房外的服務員追了上來。
某人撇了撇嘴:“屋裡那位請客,有事找他。”
“他喝醉了……先生,既然你們認識……”服務員擋在路口,一副不結賬就不打算放他走的架勢。
某人忽然有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無奈地去掏自己的口袋。等等!下午去公司本就是臨時起意,因爲下雨,重新換了衣服,所以錢包……
某人暗咒了一聲,轉回身走到醉倒在桌邊的那位,十分淡定地掏他的錢包。一張卡,兩張卡,三張卡……很多卡……剩下的現金實在少得可憐……某人終於不淡定了。
“總共多少錢?”
“先生您好,您一共消費七千八百八,全單打九折,一共是七千零九十二元。”甜美的女聲響起。
某人盯着那堆散碎的零錢看了看,一臉苦惱,伸手去揪醉鬼的耳朵:“大款醒醒,等你結賬。”
何主管迷迷糊糊地擡起頭,點了點頭:“刷卡。”
“我當然知道刷卡,密碼呢?”某人暴躁了。
“……¥*&……¥”沉醉酒鄉的人嘀咕了一句。
“什麼?”某人更暴躁了。
“……生日。”
“靠,我不知道你生日!”某人搖晃醉鬼的手臂,對方再沒有反應了,一直趴在桌上傻笑。
某人盯着一排明晃晃的卡看了一圈,終於咬了咬牙,隨便抽了一張去試密碼。
“先生對不起,您的密碼不對。”
“先生對不起,您的密碼還是不對。”
“先生對不起,密碼輸入錯誤,卡被鎖死了。”
“嗯,那就換下一張卡,接着試。”
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圈,某人捏着最後一張卡,皺了皺眉,終於把自己生日輸了進去。
“好了,先生,密碼正確。”
( ̄_ ̄|||)某人聽到這句話,實在是沒有高興起來的力氣了。
不過看看被自己鎖死的那堆卡,某人轉了轉眼珠,問服務員:“你們店裡有礦泉水嗎?”
“有。”很快,一瓶礦泉水出現在眼前。
某人點了點頭,笑眯眯地說:“結賬。”
“先生,還是刷卡?”服務員的表情有點扭曲了。
“當然。”某人笑得更開心了。
輸入錯誤一次,輸入錯誤兩次,輸入錯誤三次,恭喜您,成功鎖死了最後的一張卡。
某人心滿意足地拿出剛纔從醉鬼身上搜刮出來的零錢,丟在收銀臺上,雙脣揚起完美的45度角:“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