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錘天生不會笑,即便是冷笑、嘲笑也不會。但聽見林澤這番囂張無比的話語,他那萬年不變的麻將臉還是浮現一抹凌厲的怒意,目光直視林澤,試圖從林澤的臉上看出他這句話是在開玩笑,而不是威脅自己。
不過很顯然,林澤並沒開玩笑,而是很認真,很仔細說出來的。
張大錘怒了。
校領導們怒了。
李曉也怒了,但在他眼裡,現在不是呈口舌之爭的時候,他的目的是趕走林澤,能順帶趕走夏書竹自然最好不過。
陰測測地冷笑一聲,沉聲道:“林澤,你知道你在跟什麼人說話嗎?”
“一羣傻逼。”林澤極其簡練吐出這句話。
“你——”
“混賬!你還反了你!”
“林澤!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看看你哪兒有學生的樣子?也不怕丟你爹媽的臉?我要生你這麼個兒子,非得自殺不可。”
“你再口出狂言,別怪我們不客氣!”
林澤連一個正眼也沒給他們,而是緩緩地蹲在夏書竹的側面,直視着他,微笑道:“夏老師,你想一個人扛下來?”
“你別管,這事兒我來解釋。爲什麼你總是這麼不聽話?讓你好好讀書你不停,偏要惹是生非呢?”夏書竹急的眼圈兒都紅了。
原本,她想把那晚的事兒解釋一遍,就算是把自己的隱私爆出來都成。只要能保住林澤,她就沒所謂。不管私下兩人的關係如何,在這件事兒上,林澤都是因爲自己才惹上李曉。她不能不管他。
只要解釋了那件事,再把其餘的罪責都扛上身,加上林澤那莫名其妙的校方支持,未必會被開除。至於自己是否被開除,她早已不再去考慮。只是,她沒想到林澤到了這個地步,還那麼嘴硬,還那麼——護着自己。
她心口百般滋味,難以言語。
爲什麼要在自己心灰意冷的時候又來撩自己?爲什麼不讓自己了無牽掛地解決這件事兒?爲什麼——
“怎麼能不管呢?”林澤莞爾笑了笑,說道。“你是我的班主任,是我的老師。我碰到了麻煩,你不是也很夠義氣的不吃不喝陪了我一天嗎?現在這個時候我不管,誰來管?”
“你不想讀書了嗎?”夏書竹質問道。
“要是連夏老師都被辭退了,我這書不讀也罷。”林澤仍是沒心沒肺地笑道。
“胡鬧——”
夏書竹的眼淚終於滾落下來,在臉蛋上畫出兩道淚痕。
“哭起來都這麼漂亮,真是魔鬼啊。”林澤調侃道。
“不許胡說!”夏書竹抹掉眼淚,故作堅強道。“這事兒你別管,我來解釋就好了。”
“怎麼解釋?”林澤笑眯眯問道。
“我——”夏書竹彷彿咬碎了貝齒,堅毅道。“只要能保住你,我就把那件事兒說出來——”
“夏老師覺得我會讓你說嗎?”林澤臉色忽地一斂,平靜道。“跟這幫齷齪噁心,只會欺負一個女人的廢物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林澤!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校領導,有沒有校紀校規?”
“要打情罵俏先把這事兒解決了再去!”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太不像話了!”
這幾人着實被林澤與夏書竹的互動刺激壞了,這未免太不像話了,居然當着這麼多校領導的面口出狂言,甚至是辱罵衆人。這幫素來養尊處優的校領導當場就瘋了。別說李曉處心積慮要開除他,即便是這幫校領導,也做出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改變不了他們態度的決心。
“幾位別生氣,我們來談談正經事兒吧。”林澤拉開一把椅子,緩緩落座,隨後從口袋摸出長白山,自顧自點了一支,也沒客套地派給他們,噴了一口濃煙,問道。“你們是說我和夏老師摟摟抱抱對吧?”
“怎麼,你還能否認嗎?”李曉按捺了怒火,沉聲質問道。
“誰能作證?”林澤反問道。
“我!”李曉拍着桌子喝道。
“我說你玷污了你旁邊幾個校領導的老婆女兒,然後說我能作證,你會承認嗎?”林澤嫺熟地彈了彈菸灰,輕蔑道。“沒上過法庭也看過港劇吧,你作證要管用,我一分鐘就可以給你定十條八條罪,還全是作奸犯科的死罪。”
“你——”李曉哪兒想到林澤如此牙尖嘴利,但一想也對,是自己舉報投訴他,自己再作證自然是沒什麼力度。不過這次他做足準備,哪兒會被林澤如此輕易擺脫,冷笑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就算我不能作證,這羣保安總能作證吧?他們和我一樣都在現場,還親眼看見你打我。”
“是嗎?”林澤微微眯起眼眸,掃了那幾個保安一眼,笑問道。“你們看見我打他了?摟夏老師了?”
“沒有。”
四人聞言,幾乎是不約而同搖頭,這個畫面看在李曉眼裡,差點怒得吐血。他們怎麼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剛纔都說得好好的,怎麼眨眼就變卦了?
“既然沒有,那李主任你對我們的控告,也就不成立了,對嗎?”林澤冷笑道。
李曉幾人愣在當場,他們控告甚至是要將林澤開除,這一切,都基於林澤摟抱班主任,並且打了年級主任。可現在這一切都失控了,一時之間,李曉這邊有些混亂。
林澤卻是在冷笑,跟自己玩這一套,你們還嫩了點。早在昨晚離開套房,林澤就知道到了學校,李曉會找自己麻煩。所以他凌晨就給刀疤打了個電話,讓他查出那幾個保安的地址,讓他們不要亂說話。
而事實上,林澤的這個警告也只是讓保安們下一個決心而已。說到底,他們也很討厭李曉這個僞君子、裝逼男。起初,他們的選擇是到底幫一個漂亮,爲人又和善的美女老師作僞證,併爲此丟了飯碗,還是爲了飯碗,將一個漂亮又和善的漂亮老師趕盡殺絕。如果沒有那幫道上混的警告,他們多少會偏向後者,畢竟,這年頭找個混飯吃的崗位並不那麼容易。而刀疤小弟帶給他們警告的同時,也爲他們提供了一個比起當紫金花保安,回報更爲優渥,也更有前途的保安工作。他們自然不會犯傻得罪道上混的。
所以,纔有了這麼一出前一秒還信誓旦旦保證爲李曉作證,後一秒就轉投林澤的戲碼。
夏書竹不知道什麼原因讓這些保安爲自己作證,目光重新落到林澤那張五官挺拔的臉龐上,內心生出一絲沒來由的安穩感。
李曉沉思了一會,猜出是林澤從中搞鬼,冷冷道:“那如你這麼說,我肚子上的淤青還能是我自己踢的?”
“鬼知道是不是你兒子有暴力傾向,在外面打不過人家,就回家打你出氣。”林澤冷笑道。“我回頭往我臉上打一拳,能賴在你頭上嗎?”
“你——”李曉氣結,他是真被林澤尖銳的口鋒攻擊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小子到底是學生還是律師?怎麼每句話都能把自己逼上絕路?
也許教書李曉是高手,是老江湖。但要說到栽贓陷害,弄假成真,林澤能領跑他八條街。跟林澤玩這一套,實屬班門弄斧。
“這麼說你是不會承認了?”李曉咬牙切齒道。整張臉陰鬱得十分可怖嚇人。如果殺人是合法的,而李曉也有這個膽子的話,他能把林澤碎屍萬段。
“沒做過承認什麼?”林澤調侃道。“不過要是學校同意,能跟這麼漂亮的班主任拍拖,我自然很樂意。”
“哼,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口出狂言的學生,難怪這幾年紫金花學生素質屢現新低,看來的確有必要整治整治了!”
這句霸道又囂張的話語是從門外傳來的,話音未落,房門便被拉開,一夥三人氣勢洶洶,頗具領導視察姿態地走進空間本就狹小的訓導室——
張大錘幾人聞言,目光迅即跳過站在辦公桌前的林澤,落在進門的幾人身上。
此時此刻,這夥人裡最爲寬慰的當屬李曉。表姐夫在這個關鍵時刻趕到,無疑是解除了他們被林澤擠壓得毫無對策的危機。也許,表姐夫一出現,形勢便會發生逆轉,囂張的林澤也只有捱打捱罵的份兒。
畢竟,表姐夫再怎麼說也是在教育局能說上話的人物,即便是股東會那方面,也頗爲給面子。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壞學生?
然而李曉不知道,在他的心中,已經把林澤當成一個狡猾難纏的勁敵了,而並非單純意義上的學生——差生。
這話一落入林澤耳中,他便緩緩轉過頭,輕描淡寫地望向了走進門的三人。
站在前面的是一個戴着金絲眼鏡,大約五十歲的男子。頭髮掉了一大半,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再沒機會關顧髮型屋了。而他的身後,站着兩個大約三十歲的青壯年,西裝革履的,渾身流露出一股稀薄的書卷氣息。只是像個狗奴才一樣跟隨着前方的男子,不免有些讓人瞧不起。
此刻,前方的男子——也就是李曉的表姐夫程鷹,面色略顯難看,直勾勾凝視着林澤,似要看穿林澤的內心一般。只是,與自己不到三米距離的青年卻滿面淡然,很是漫不經心地打量自己。
這樣的開場讓程鷹並不滿意,他身後的兩名男子卻是小心翼翼地守着,不敢有絲毫逾越。
“表姐夫,您終於來了。”李曉忙不迭起身,掐媚行至程鷹面前,卑躬屈膝道。“上那邊坐,這小子就是我向您提過的林澤,囂張的很,根本不把我們校領導放在眼裡,甚至公然挑釁教育局的權威。您可一定要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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