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唔……”
嗆血的肺每一次因痙攣而重咳，嘴裡都會翻出密密麻麻的血泡。
仰望着被魔素遮蔽的漆黑夜空，衛萊試圖溼潤一下乾燥的眼球，卻連眨眼的力氣都不剩。
魔神王的攻擊太過霸道。
僅僅一擊，不光是重創，連自帶的再生力都因其狂暴的能量而徹底宕機。
這…纔是真正的強者。
以往對於力量的認知實在是太過渺小。
衛萊只覺得，自己是一隻井底之蛙。
是啊，魔神族是其他位面來的入侵者，他們以侵蝕所有位面，並通過魔素污染，將所有生命同化成魔神爲己任。
他們憑什麼做到這點？
天啓大陸之外，那三千大界，強者如雲，宗派林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填滿好幾個宇宙。
若無一點本事和底氣，他們又哪敢有這般看似不自量力的夙願？
“呵，就這種程度？連熱身都算不上。”
徐徐落下的魔神王，撤下了那嗆人的魔素，輕笑着走到衛萊身邊。
“看在你是這個位面的王者的份上，我再教你一件事吧。”
視線突然一黑，鼻子裡傳來了鞋底的腥臭味。
魔神王輕輕一腳，就像踩墊腳石一樣，踩在衛萊的臉上
“在這個天啓大陸裡，你也許能算頂尖，但世界是很廣袤的，無垠的三千大界裡，你這種程度的只能算三流貨，而我和大魔神王，即便放眼整個三千大界，也是拔尖的強者，你自己想想，你拿什麼跟我們鬥？”
“呃……”
嘴巴里，除了輕微的囁嚅，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是真的沒力氣。
衛萊還剩下一成左右的魔力。
如果用來治癒，可以立刻恢復到無傷，但那樣也會失去作戰能力。
任憑魔神王踐踏，衛萊忍受着這份屈辱。
是的，魔神王說的對，我輸了，我贏不了他。
但是…
這不代表我沒有勝算。
見證到了魔神王的力量，甚至被他一擊打成了半殘，但衛萊並沒有就此放棄。
這不光是救這個世界。
衛萊更看重的是仇恨。
魔神族，奪走了託莫羅！
天啓大陸可以不救，我也可以輸。
但…
這個仇，不能不報。
就算已經癱瘓，衛萊依舊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雙手，緊緊的握住兩把聖劍。
“吃了你一擊頭錘，居然還沒死，不得不說，這個位面的人生命力真的和蟑螂一樣強啊，十八萬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耳畔，傳來了卡特冰冷的聲音。
那是大魔神王！
戰鬥結束，領着勇者，大魔神王一步千里，彷彿瞬移般挪到了衛萊和魔神王身邊。
“把腳挪開，讓我看看他。”
“是，大人。”
魔神王的腳挪開了，窒息的呼吸略微順暢了一點。
仰視天穹，視線裡，卡特冰冷的蹲了下來，像是昆蟲學家欣賞一隻新發現的品種一樣，玩味的打量着衛萊。
“嗯，沒錯，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大魔神王說着意義不明的話，雙眸冰冷的瞥了一眼衛萊的左右手，似乎看穿了什麼一樣：“死不認賬這一點，真的挺像他。”
他？
誰？
衛萊聽不懂他的話。
但是……
近在眼前的大魔神王，擡手可得。
他！
一切都是因爲他！
哥哥…託莫羅！莉雅絲！都被奪走了！都變成了怪物！
師母黛莉婭也因她而死，奧利佛因他而痛苦了一輩子！
現在，連卡特都……
一切，都是魔神族！
而這個大魔神王，就是魔神之亂的罪魁禍首！
是啊，我打不過你們！
你們很強，我承認，你們太強了，我一直自以爲是的力量沒想到在你們面前什麼都不是！
但是…
但是啊！！！
“我還沒死！！！！”
面對近在咫尺的大魔神王，最後的機會…
衛萊放棄了自我治療，保存了最後一絲魔力，就是爲了這個機會！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這麼近的距離……
這麼鬆懈的戒備！
死，也要拉這個大魔神王下去墊背！
衛萊從來都不怕死！
覺悟，早就已經做好了！
雙目發出真紅的光澤。
體內僅存的魔力全部釋放！
【滅世模式】
砰！
天崩地裂的威壓迎頭直上！
衛萊的肉身轉眼化爲了純能量的煙霧狀。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縱是這大魔神王再強，也不得不爲之驚到一下。
冰冷的面容，劃過一瞬間的錯愕！
這一瞬間，足以致命！
虛之劍，這把劍對於魔神族來說是猛毒，這一點，在魔神王身上已經得以呈現！
即便他如此強大，戰鬥中也不敢觸碰這把劍。
這把劍，就是決勝的關鍵！
堅信這一點，衛萊將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這一擊中。
所有的能量全部用於強化速度！
僅存的魔力，治癒自己後，用於開啓滅世模式的話，最多隻能維持五秒鐘，但……
綽綽有餘了！
殺！
突然爆起，翻身的一劍，無情的一劍。
並不存在的劍神折射出奪命的光華！
煙霧狀的衛萊，硃紅的雙目爆出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怒火！
“大魔神王大人！”
不得不說，這一劍是何等的快？！
直擊眉心的一劍，縱然是魔神王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
他驚呼着上前試圖攔下這一劍，保護大魔神王，但太遲了！
衛萊拼了命的一劍，縱然他再強，也沒有半點機會！
“奪走託莫羅…莉雅絲…黛莉婭…現在連卡特都要奪走！我倆一起下地獄吧，大魔神王！！！！”
衛萊，傾注了一切！
孟九州，大的我帶走了，剩下這個小的，就拜託你了！
這一刻，彷彿時間都停止！
眼前，宛如走馬燈一般回閃過一生的畫面。
是啊，平心而論，我這一輩子已經很精彩了，現在還能報仇，說實話，我活夠本了。
只是…
斯卡蕾特。
這最後的一剎那，衛萊的腦海裡，浮現的，是那個女人。
冥冥中，衛萊彷彿看到了……
雪色的秀髮，英姿颯爽的站在草原之上，巾幗的女騎士回過頭，柔情的呼喚着他的名字。
“衛萊。”
抱歉了老闆，下輩子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好好追你，這輩子，老子就先走一步了，在騎士團的日子裡，我…
很開心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沉重的咆哮，成爲了天地間的絕唱！
衛萊的一劍，神風般的一劍，已近在咫尺！
然而……
鏘！
與世訣別的覺悟，在一聲鏗鏘鐵鳴聲中，徹底被擊碎。
“我理解你的感受，爲他人犧牲是一種很高尚的情操，能付諸行動的人，都有着深愛的東西，但很可惜……”
大魔神王冰冷的聲音貫穿了耳膜。
“怎…怎麼可能？！”
衛萊不可思議的瞪着眼前這一幕。
這絕無可能的事，竟發生在了現實裡。
一根手指！
並不存在的劍，被一根手指擋下了！
雖然劍身位於更高的緯度，但依然可以看到，六尺五寸外，大魔神王的指腹，擋在了劍與眉心之間。
一根手指，彷彿輕點飛來蜻蜓般柔軟的點着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能要他性命的一劍！
魔素的剋星……虛之劍，竟然無法劃破他的皮膚？！
“同歸於盡，是一種希望，而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殲滅一切希望。”
如果說，一根手指擋下虛之劍已經難以置信，那麼，大魔神王的這個舉動，讓衛萊徹徹底底的感覺到了絕望。
拇指扣住中指。
就像撣去灰塵般輕輕的向着虛之劍並不存在的劍身彈了一下。
叮…
清脆的鳴響之後，是無比劇烈的震盪。
只見空間一陣扭曲。
位於更高緯度的漆黑劍身，竟浮現在了現實世界。
下一秒。
乒乓，就如玻璃爆開一樣。
裂紋沿着劍尖迅速蔓延。
整把虛之劍，竟被大魔神王宛如彈破蛛網般輕鬆的…一根手指，給擊的粉碎！
魔神的剋星，虛之劍…
碎片滿天飛舞，衛萊愣住了。
聖劍居然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法相信這個現實！
暴走的衛萊擡起另一隻手！
這不是真的！
這不可能！
在滅世模式的力量消失前，衛萊將所有力量集中到自己的另一把聖劍，米斯特丁之劍上，向其斬去。
“所謂的希望，只是幻覺，正因爲希望，人才會向不可能挑戰，人將這種行爲譽之爲勇氣，而現實是……”
不設任何防禦，甚至連最基本的魔素都沒有釋放。
大魔神王徒手，一把抓住了米斯特丁的劍刃，旋即五指一捏，手腕輕擰……
咔砰！
繼虛之劍後，米斯特丁之劍，也變成了一堆無用的碎片。
“勇氣，只會帶來更深的絕望。”
揉搓五指，將手中的聖劍碎片搓下。
大魔神王一步來到了衛萊面前。
面貼面，漆黑的雙目，宛如深淵般零距離的注視着衛萊。
“我問你，現在…你絕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