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灝見李錦悠臉色難看,也是眼底陰沉。
他知道以她的聰慧,只要給出她一絲信息,她就能猜出許多來。
只是有些事情,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告訴李錦悠。
那些私穢,陰暗,以至於齷蹉至極的事情……
季君灝並沒有解釋,只是將頭靠在李錦悠頸間,低聲道:“十年前,我父王和大哥尚在之時,我偷偷溜出京城在江湖中游玩,卻中了他人陷阱,身中劇毒。”
“整整十日,我被困在一處毒窩之中,就像是沒有理智的野獸,那設下陷阱的人不斷把活人送進來,而我除了殺人,就是殺人。那欲死不能的疼痛折磨,偶爾清醒後發現自己手中染滿鮮血,都險些讓我墜入瘋狂。要不是父王后來找到了我,尋到了他當年的至交好友,神鬼天醫莫問天出手替我壓制體內劇毒,恐怕我早就死了。”
“後來我體內劇毒被壓制,父王和大哥就奉命出戰元樑,不到半月,就傳來父王和大哥戰死沙場的消息。陛下哀慟之時,諸國大軍聞訊也大舉進攻,大晉危在旦夕。我只能繼承了父王的王位,接管了三十萬季家軍,率軍出征平定戰亂。”
“後來幾年,我東征西討,全憑着父王當初說過的那句話,他說景王府當以戰功守天下。晉國在,季家在,晉國亡,季家亡。”
“這些年,我體內的毒全靠莫問天調製的藥物,和我體內的內力強行壓制,而安遠也因爲聽從師命一直跟在我身邊。一直到三年前,我體內的毒因爲受了些刺激,徹底爆發出來,我纔不得不放棄了手中的軍權,漸漸退出朝中,安心靜養。”
季君灝語氣淡漠,完全不像是說他自己,反而像是在講訴着其他人的事情,冷寂的讓人心中生寒。
李錦悠輕抿着嘴角,眼底滿是驚色。
那當初害季君灝的人到底和他有什麼仇怨,居然能狠心將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關入毒窩,日日受萬毒噬心之苦,讓他神智全失之時沾染無數人命,逼着他瘋狂入魔?
一個,兩個,他尚且能說是自己迷失了心智無心之失,可當手中沾染的人命越來越多,無辜死在他手上的冤魂越來越多之時,他到底是怎麼熬過那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的?
李錦悠心中生疼。
季君灝雖然只是一句帶過,可那句“三年前受了刺激”,卻讓她印證了她所有的猜測。
三年前,伏牛嶺一役,季君灝“身受重傷”,退出戰場;同樣也是三年前,冷月關中,季君灝受了楚國武侯白蒞陽的救命之恩。
這世上能讓敵國相救,讓季君灝對皇室態度大變,從此不再率軍攻城的,除了當年之事和皇室有關,她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麼事情,能夠刺激的他性情大變。
李錦悠心中低嘆一聲,伸手環着季君灝的腰,任由他將頭埋在她發間,兩人一時無言。
山洞裡安靜的能讓他們清楚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李錦悠才輕聲安撫道:“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麼,至少你還活着。活着就好。”
“如今玄陰石髓已經到手,照安遠的意思,這東西至少能將你體內劇毒壓制三年,再加上玄陰石髓增加的功力,這三年時間還會更長一些。只要在這段時間內,少動用內力,不受到刺激,劇毒就不會再復發。而這幾年之後,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其他的解毒之物。”
季君灝聞言低“嗯”了一聲。
李錦悠感覺到氣氛有些沉悶,不由拍了拍他的後腰坐直了身子,故作開心道:“好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眼下玄陰石髓已經被我們取了,整個青玉城的勢力都出了城,夜宸他們寡不敵衆,恐怕拖不了那些人太久。我先去取些東西,然後咱們去給那老無賴送禮去。”
季君灝看着臉頰紅撲撲,故作興奮的的李錦悠,雙眸裡全是癡纏之色。
他知道李錦悠的意思,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他或許會毒發身亡,或許能憑意志力熬過去,或許會因爲受不了折磨而墜入瘋狂……可那都是以後的事情。
與其日日擔憂將來,時時不得心安,還不如好好享受眼前,至少……錦兒還在他身邊,不是嗎?
季君灝嘴角輕揚,在李錦悠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後,就收起了臉上的淡漠,拉着李錦悠站起身來後,低聲問道:“你準備給他們送什麼禮,如果太輕恐怕沒多大作用?”
“當然是重禮,保證讓他們‘喜出望外’!”
李錦悠說話間,指了指對面的方向,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瓶,快速走到石臺另外一邊,蹲下身子後朝着季君灝招招手。
“這邊。”
季君灝好奇走過去之後,才藉着微醺的光線看到那裡有一處同樣的水潭。
這水潭足有數尺大小,和之前他喝掉的裝着玄陰石髓的那個碗口大小的水潭彼此相連,中間有一條纖細的通口連接彼此。
那邊地勢較低,而這邊較高,不時能看到水潭裡的液體緩緩的透過中間的通口朝着那邊流淌,在通口中間的漏眼處凝聚,此時那地方還殘留着薄薄一層石髓,而那個盛滿液體的水潭裡面,液體透明清澈,只帶着隱約的淺白色。
季君灝湊近聞了聞後,鼻尖縈繞着和那玄陰石髓相似的氣息,可是細細辨別之下,卻發現這邊的味道淡得多,就像是被兌了水的玄陰石髓一般。
“這是什麼?”季君灝好奇問道。
李錦悠將那些液體裝進手中的玉瓶中後,這才小心的將那個通口上薄薄的一層乳白色液體用手指颳了下來,均勻的塗抹在瓶口內徑的地方,輕笑道:
“這是玄陰石髓的伴生液體,如果真算起來,這也是玄陰石髓,只是年份少了些,藥效低了些,服用了這一瓶之後,充其量抵得上吃了一支大補的老山參。”
說白了,就是簡易版本的玄陰石髓。
李錦悠將瓶子用瓶塞蓋住之後,搖了搖手中的玉瓶,笑得不懷好意道:“既然他們這麼想要玄陰石髓,咱們自然要成全他們,否則怎麼對得起這滿城的雞飛狗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