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樂在半夜時分醒了過來,隨着身下的血水越來越多,她現在已經無法起身,下人給她喝下一碗蔘湯續命。
白揚晚看到那藥碗便知道樑樂時日無多了。
千年的參一絕,她閉目養神了一會,再睜開眼時,依稀完好的皮膚有了些氣色。
皇后並沒有規定她何時回去,因而白揚晚此時還留在這裡。
丫鬟伏在樑樂耳畔:低聲說道:“三小姐來了。”
樑樂從喉嚨裡發出一絲聲音。
顯然日夜不停的喝藥已經傷到了她的嗓子。
屋子裡並沒有放燈,樑母說是怕外人起疑,白揚晚那副容貌顯得愈發嚇人了。
她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樑樂在白鳥書院同她走的最近,想不到她落了難,昔日最好的密友同別人一樣,都用着最陌生的語氣說着最傷人的話。
還好,她也不是找她來敘舊的。
樑樂的心腹丫鬟將閒雜人等請了下去,向白揚晚福身行禮,道:“自然是請三小姐救我家的小姐的命。”
白揚晚突兀的感到心慌。
沒有人會將一個將死之人放在眼裡,尤其是一個本就該死,只不過靠着某些東西苟且的活到現在的人,從某些方面上看,這些人甚至連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萬物最根本的便是那虛無縹緲的生命,無論是生存,生活都基於此。
可若是連根系都已經腐爛,還靠什麼來生存?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兩足之人,不過成埃而已。
但她忘記了,根系腐爛的大樹,就算倒下,也會砸死人。
夜如墨,地如血。
第二日,不知道宮中出了什麼事,黎容城下令將第二冊考試推後一月。
衆人都不知道爲什麼,只有“錦瑟”題的幾個伶俐的人想到,肯定是黎容城知道了他們遇到的怪事後,恐生意外,才推遲的。
至於爲什麼前幾天沒有說?
因爲楚王殿下昨日纔回來。
白揚歌一大早被秦雨柔從被窩裡拽了起來,她昨日回來後,意料之中的失眠了,直到天亮時才淺淺睡去。
她頭痛欲裂的道:“誰放你進來的?”
外人進白府不可進內院,沈雲歸作爲未來女婿/假,可以除外。以楚王爲代表的人從不走正門,同樣可以排外。
秦雨柔雙手將白揚歌從被褥裡挖出來,順口說道:“你母親千恩萬謝我帶你進了書院,自然不會攔我。”
白揚歌無奈道:“你就如此不見外?”
總覺得她一個現代人在這裡比古人還要保守。
秦雨柔此行來的目的很簡單,她想試試全城免費的恩賜,簡言之,她想帶着白揚歌出去裝x。
白揚歌向來對這些中二病十足的做法不感興趣,無情的下了逐客令,道:“你去找尚程。”
林蕭在“食”題中表現出衆,連帶着尚程跟着沾光。
秦雨柔不樂意,道:“不行,你陪我嘛。”
白揚歌想了想,她確實許久不出門了,有秦雨柔在,她或許可以少說不少話,便說道:“也行。”
隨即,秦雨柔歡呼一聲,叫來白葉去給白揚歌梳妝。
白揚歌最近不知道爲什麼很喜歡玄色,得到秦雨柔和白葉的雙雙嫌棄,無奈,換了身月牙白。
秦雨柔評價說,若不是她這張臉,就憑她的審美,早就成了京城世家小姐的笑柄了。
這點白揚歌很贊同,“所以?”
“所以我打算送你幾身衣裳,”秦雨柔邊走邊說,“以報你救命之恩。”
那日不是白揚歌和楚王,她們必不能順利。
白揚歌沒拒絕。
於是秦雨柔帶着白揚歌來到了女兒坊,她二人走在路上都很受矚目,還沒等到女兒坊,就聽到紅姨遠遠的笑道:“狀元來了!快請快請!”
“紅姨消息真快,”秦雨柔笑道,“不過這才一冊而已,狀元談不上。”
紅姨道:“哪裡的話,我看好你們喔。”
進了屋,周圍的人少了不少,秦雨柔纔開口拆穿她,道:“紅姨壓了我們多少?”
第一冊的頭彩不論是誰,在最後結束後都會取得極其好看的成績,因爲一冊雖然不難,但基礎分上很有優勢。
所以當第一冊的頭彩名單出來之後,民間都會自行舉行一次壓賭活動,賭誰最後是楚國的第一名。
白揚歌秦雨柔等人雖然優異,但比起紅衣,燕太子等人還是差了不少,且白揚歌此前無名,更多人相信她只是幸運而已。
而“錦瑟”組的大部分人,都覺着是白揚歌陪楚王睡了,後者開的後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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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這點,沒有人敢告訴白楚二人。
因此這一年的賭博活動,白揚歌的賠率一騎絕塵。
紅姨一向不走尋常路,將寶全壓在白揚歌身上。震驚了所有人。
“……所以說,你得贏,”紅姨語重心長的道:“不然我可要賠死了。”
白揚歌道:“我盡力。”她完全……沒有把握。
甚至最近的事情越來越多,她能不能參加下去都是問題。
這話她目前不敢告訴秦雨柔,怕她炸毛。
紅姨斟酌着字眼,又道:“你若是贏不了,我可要將我的鎮店之寶賣出去了。”
鎮店之寶?
她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秦雨柔好奇問道:“什麼鎮店之寶?”
紅姨素手一指,櫃檯中央有個敞着的錦盒,用紅綢坐底,上面置了一副矮架,放着一根簪。
白揚歌扶額。
那正是她給紅姨做的那五根之一。
怎麼就成鎮店之寶了?
紅姨將它賣出多少價格?
“那您還是賣出去吧,”秦雨柔道,“樑樂不是也有一隻麼?她那人,不祥的很。”
秦大小姐果然說什麼就是什麼,還好紅姨同樣不喜歡樑樂,兩人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紅姨吩咐嚇人將新貨都帶過來,順手拉着秦雨柔坐下,神秘兮兮的問道:“聽你也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樑府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連這個都知道。
這事說出來是醜事,就是她們也很少提,紅姨是怎麼知道的?
秦雨柔思到此處,便問道:“你也知道?”
“什麼?”她眨眨眼,“樑府前幾天把我這的香全買走了,怎麼,真出事啦?”
香?
白揚歌瞬間明白了。
秦雨柔不知道樑樂的事情,便道:“香?爲什麼?”
她問的真摯,紅姨便下意識道:“說是味道太沖?”
那想必是嚴重了,白揚歌想着。
二人沒有深聊的意思,紅姨十分知趣的岔開了話題,正好一羣人抱着許多件衣裳過來,紅姨順手拿過一件,笑道:“按理說二小姐膚色白皙,最適合穿紅。可惜您還未出嫁,穿紅未免不合適。”
白揚歌靜靜的聽她講話,她上一世從不在意這些。
這一世似乎好多人喜歡擺弄她,比如白葉,比如白母,現在還有個秦雨柔。
秦雨柔沉思道:“我也這麼覺着,等你成婚我定送你一套紅的。”
白揚歌比她大幾個月,確實比她提前出嫁。
“算了吧,”白揚歌支着下巴,“就你?”
“得,二位小姐別鬧了,我這還有客人呢,”紅姨道,“別等成婚了,我這就送二小姐一身,可還行?”
白揚歌給她的五隻簪賣出去四隻,個個都是天價,別說一套衣服了,就是上百上千件都不算什麼。
“甚好。”
一個十分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
白揚歌一驚。
是赤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