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雲的心中狠狠一震。
墨白的聲音氣急敗壞,一點也沒有他平時的氣定神閒,顯然他找不到自己,已經急得發起狂來。
他雖然口口聲聲都在罵着自己,可是那罵聲中的關切之意,濃得藏都藏不住。
沒想到十七師兄對自己,竟然是這般的好!
燕孤雲的眼角不知不覺就溼潤了,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甲幾乎掐進了肉裡,幾乎忍不住想要出聲應答,可他爲了怕唐問天看到自己的異樣,硬生生地忍住。
過了一會兒,墨白的叫聲再次遠去,聽不可聞。
燕孤雲悄悄放開了拳頭,掌心中已經滲出血來。
“師傅,徒兒已經說過,從今天起,徒兒的心裡只有師傅一人,再無他人的位置,他是我以前的師兄,如何能和師傅您相提並論?”他神色之間一片淡然,提到墨白的時候沒有半點感情。
“呵呵,乖徒兒,你誤會爲師的意思了,爲師不是懷疑你,而是你這位師兄實在是鍥而不捨,要是找不到你,他是不會離開這座山洞的了。”
唐問天對燕孤雲的反應極是滿意,他伸出大掌撫了撫燕孤雲的頭髮,笑呵呵地繼續說道:“你雖然拜了老夫爲師,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這世上再無第三人知曉!你跟你師兄回去之後,繼續跟在他們身邊,虛與委蛇,替爲師打探消息。”
“師傅,您受了內傷,讓徒兒留在這裡照顧您幾日,等您傷好之後,徒兒再回去,到時候徒兒會說在這山洞裡迷失了路徑,諒那墨白也不會疑心。”燕孤雲拉着唐問天的手,話語間透着濃濃的關切。
“好孩子,乖徒兒,你的一番孝心爲師心裡有數,只是你在這裡,你這位師兄就不會離開,他會攪得這裡片刻不寧。這樣吧,你先隨他回去,爲師留在這裡安安靜靜地養傷,等爲師傷好之後,就去尋你,傳你功夫。”
唐問天老懷大慰,這麼多年來,他終於第一次聽到有人關心他,這種感覺以前他毫不在乎,甚至根本瞧不在眼裡,可是現在卻變得如此的難能可貴。
不管自己這新收的徒弟是真心還是假意,唐問天都滿足了。
“可是師傅,留您一人在這裡,徒兒實在是不放心。”燕孤雲仍是不肯。
“你聽師傅說,你現在不要和他們撕破臉,就照着你之前所想,處處對他們加以討好親近,消去他們對你的敵意和提防,這樣纔會有機可乘。只是你要記住一樣,千萬不可輕舉妄動,你現在並無功力,不管是論毒術還是論武功,你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切記切記!”唐問天叮囑道。
燕孤雲點了點頭,道:“徒兒遵命。”
“好,在臨走之前,爲師就把那個大秘密告訴於你。”唐問天道。
“是,師傅,徒兒洗耳恭聽。”燕孤雲恭恭敬敬地答道。
他聽唐問天一再提起那個“大秘密”,心中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大秘密,讓唐問天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個不休。
“你聽好了,這個大秘密,它就是一份口訣,我說一句,你記一句,你給我牢牢記在心裡,一個字也不許忘,知道了嗎?”唐問天的語氣突然變得森嚴。
“徒兒知道。”燕孤雲知道唐問天這是要傳自己功夫了,當下精神一振,專注傾聽,唯恐錯漏過一個字。
“好,這是一份內功口訣,第一句是:人體之氣,匯于丹田,聚於膻中……”唐問天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燕孤雲一聽到是內功口訣,心裡就失望地嘆了口氣,對唐問天后面的話就沒怎麼聽進耳中。
他體內的經脈受到毒性的侵蝕,早就支離破碎,全身功力散了個精光,終此一生,他是再也不能修煉內功的了。
所以他纔會願意拜唐問天爲師,他想要學的乃是煉毒之術,還有機關暗器種種陰損毒辣的手段,而不是去學習什麼內功心法。
就算是再高明的內功心法,他得來也毫無用處,因爲他根本無法修煉!
他的脣角露出一絲苦笑,要是論內功,這世上還有誰的內功比他恩師所授的更強?
唐問天功夫再高,不也是打不過他的師兄墨白麼?
這份什麼內功口訣,算得上是什麼狗屁的大秘密了!
唐問天這個老魔頭,還真是會故弄玄虛,他這是在戲弄自己麼?
這些話在燕孤雲的腦海是盤旋來去,所以他對唐問天后面的口訣一個字也沒記住。
唐問天突然停了下來,一雙沉沉的眸光射向燕孤雲,嘶啞着嗓子道:“徒兒,爲師唸的這幾句,你都記住了麼?”
燕孤雲身子一抖,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他根本一字未記。
“師傅,徒兒慚愧,一個字也沒記住。”他坦然承認。
“哼!”唐問天早就察覺出燕孤雲心神不屬,心中惱怒,重重地哼了一聲。
“師傅,您有所不知,徒兒什麼功夫都可以練,唯獨不能再煉的,就是這內功。”燕孤雲苦苦一笑,把自己中毒之後筋脈受損一事和盤托出。
他之前本來不想告訴唐問天,生怕對方得知自己變成徹底的廢人之後,會覺得自己沒了利用價值,然後就毫不留情地要了自己的小命。
可是現在他逼不得己,只好實情相告。
他說完之後,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唐問天惱怒之下,一個大腳將自己開出師門。
哪知唐問天聽了之後,卻呵呵地笑了出來,聲音雖低,卻充滿了自豪和得意之情。
“雲兒啊雲兒,這套內功口訣乃是爲師所自創,這裡面的一字一句,耗盡了我二十年心血。你可知道,我這套內功心法,就算是經脈俱斷之人也可以修煉,二十年前,爲師我也曾經被人廢去了一身的功力,全身經脈俱裂,可是現在,你看爲師的功力不是又練回來了麼?甚至比二十年之前的我更勝一籌,如果二十年前我沒有功力盡廢,你那墨師兄又焉能爲師的敵手?”
“師、師傅,你、你說什麼?這內功就連經脈俱廢的人也可以修、修煉麼?”
唐問天的話就像炸雷一樣,在燕孤雲的耳邊轟轟作響,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喉頭逼緊,聲音發顫,唯恐自己聽到的是幻覺。
“呵呵,乖徒兒,你聽了之後,歡不歡喜?不錯,這就是爲師所說的那個大秘密,就是經脈俱裂之樣,一樣可以煉成無雙內功,爲師相信,整個江湖中除了爲師之外,再也無人能夠知曉這套內功心法,知曉這個大秘密!”
唐問天胸中漲滿了自豪和自傲,幾乎與此同時,心底劃過一種深深的銳痛。
如果不是逼不得己,他又怎會獨闢蹊徑創出這套內功?
全是一腔復仇之心在支持着他,所以他纔會有今日的成就。
想當年那個廢去他功力之人,就算是做夢也想不到,經脈俱廢之人已經又練就了一身的神功,很快就要找他報仇來了!
燕孤雲激動得全身都在發抖,他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唐問天的面前,重重地磕下頭去。
“師傅,您就是徒兒的再生父母,您對徒兒的大恩大德,徒兒會永銘心間!”
“傻雲兒,快起來,快起來,這地上石頭硬,你不怕磕傻了腦袋,爲師卻怕磕傻了徒弟呢。”唐問天壓低着嗓子笑出聲,一伸手將燕孤雲扯起來。
“師傅,徒兒剛纔該死,竟然沒有好好聆聽師傅的傳授,請師傅原諒弟子,再重新念一遍口訣吧。”燕孤雲兩隻手心全是汗水,激動得幾不可抑。
“好,時間緊迫,你要牢牢記住。”
唐問天一字一句重新唸了一遍內功口訣,他念一句,燕孤雲就記一句,全神貫注,不敢或忘。
這套口訣並不甚長,只有五百餘字,唐問天唸了一遍之後,燕孤雲已經記住了大半。
他雖然沒有像墨白那樣的過耳不忘之才,但天資也甚是聰穎,等唐問天唸完第二遍,他已經一字不漏地全數記住。
唐問天知道時間不多,唸完了口訣之後就開始講述這套內功的修習之法,燕孤雲默默記誦,遇到有不懂之處,便即發問。
兩人這一番傳功,不知不知就過了大半個時辰。
在這半個多時辰的功夫裡,墨白已經在外面的秘道里來來往往尋找了三遍。
他奔行如風,手中的火把已經換過了三根,幾乎將整座山洞的每個岔洞都尋了一遍,嗓子更是喊得幾乎嘶啞了。
等到墨白的叫聲在外面再一次遠去的時候,唐問天拍着燕孤雲的肩膀道:“雲兒,爲師今日所傳,已經足夠你修煉大半個月了,切記,一定要循序漸進,不可貪之過急,你的經脈剛廢,受不了太強的刺激,要一點一點慢慢來,打好根基,徐徐圖之,千萬不要因爲報仇心切就貪功冒進,要知道,欲速則不達!”
燕孤雲點頭答應,道:“師傅,徒兒都記住了。”
“爲師這段時間會留在這裡養傷,等得傷好之後,就去尋你,然後再傳你後面的功夫。”唐問天在黑暗中凝視着燕孤雲的臉,忽然對這個新收的徒弟有些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