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放心你,你也不是多事兒的人。不過,你卻是個招事兒的人。”楊銳說完,嘿嘿笑了兩聲。
餘耀不由一愣,兀自嘆了口氣:“可憐九月初三夜······”
“你怎麼還詩興大發了呢?”
“沒什麼,放心吧。”餘耀頓了頓,“另外,上次我給你說的事兒······”
“你怎麼對文物南遷這麼感興趣?這事兒有很多史料可以查啊,運輸方式無非那麼幾種。”
“除了這個,我不是說了麼,對一些民間的古董文物是怎麼從燕京運出去的,也很感興趣。”
楊銳笑道,“這個我們掌握得也不多啊。而且民間的東西,被倭國人搜刮走的更多。”
“嗯,我是說要是有什麼線索,別忘了告訴我。”
“你這尋寶的路子,可越來越野了啊!忘不了,那先這樣吧。”
餘耀本來還想說說謝治豪要見他的事兒,但是最終還是沒說,現在還不能確定,還是等等再說吧。
只是沒想到沒等多久,謝治豪來得比餘耀想象的要早。只隔了一天,便到了江州。
他聯繫了餘耀,餘耀當天中午便訂了飯店包間,安排了接風。
謝治豪不是一個人。
和他同來的,是一個面色黝黑的小夥兒,看着年紀和餘耀差不多。謝治豪介紹,說是自己新聘的助理,叫左東。
不過,左東開口說話,發音雖然也有點兒澀,但卻沒有粵港的味道,一時竟然很難聽出是哪裡人。
餘耀便笑問了一句:“不知左助理是哪裡人啊?”
“我祖籍其實是浙省人,小時候跟隨父母在燕京呆過,後來出國留學,然後才定居港島。”左東很自然地解釋道。
開局後,餘耀先是一些常規的待客禮數。而謝治豪也不說爲什麼來,主要精力放到了吃喝上。他本來就挺能吃,一會兒工夫嘴上就流油了。
餘耀點了一支菸,“謝老闆,你現在生意越做越大了啊!”
“你又不是不知,古玩一行,跑腿的活計很多,有時候還真得靠體力!要不然,我怎麼也得配一個靚女助理啊!”
“聽你這意思,來了內地,還鑽山溝收貨去了?”
謝治豪放下筷子,一拍大腿,“還真讓你說對了!”
餘耀一聽,心下更加明確,原來,自己和福滿倉、天和拍賣一樣,都應該是謝治豪試探的目標之一。
就此餘耀便沒有順茬兒說下去,話鋒一轉,“那你又跑到江州幹什麼?”
謝治豪沒想到餘耀拐了個彎兒,先是哈哈一笑,接着也點了一支菸,“來內地,就是繞路也得來看看你啊!我可跟你不一樣,到了港島也不給我說一聲。”
“我說也沒用啊,你這不是要來內地麼?”
“你要說了,我肯定拖一拖。”謝治豪說着,小眼睛眯了眯,“不過這都是命,要是我拖兩天來,可收不着這麼好的東西了!”
說罷,謝治豪朝左東使了個眼色,左東立即伸手提起了座位旁邊的黑色提包。
“我還沒說想開眼呢!”餘耀微微一笑。
“是我上杆子請你欣賞,可以了吧?”謝治豪擡手彎了彎四指,左東起身,往後撤了撤椅子,然後拉開了提包,取出了一個錦盒,放到了椅子上。
謝治豪也起身,“餘大老闆,我不信你聽了好東西不動心?別架着啦!過來看看吧!酒席小插曲,也是助興嘛!”
餘耀也便起了身,來到椅子旁邊,“哪個山溝裡的東西,還給配這麼精美的錦盒啊?”
“看看!”謝治豪指着餘耀對左東說道,“什麼是行家?這就是行家!心細如髮!”
左東衝餘耀翹了翹大拇指,“餘老闆,這盒子是我們後配的,東西也清洗了,本來就裹着報紙用個破網兜帶出來的。”
“我問是哪個山溝裡的東西,你倆這一唱一和,根本沒回答啊!”餘耀伸手點了點他倆。
“貨主死活不讓說出去,也不知道這東西他怎麼來的,我也是冒了一定風險。不過,你瞭解我啦,風險和利益是並存的嘛!是冀北的一個山村,多了就不好說了。”
此時,左東從錦盒裡拿出了一件瓷瓶。
餘耀一看,竟然是琺琅彩!
黃地琺琅彩折枝蓮紋橄欖瓶!器型不大,精巧優美。
明黃色的底釉上,有粉瓣黑蕊的蓮花,有綠、紫、藍諸色的折枝卷葉,圖案生動逼真,色彩濃淡適宜,彩料很是鮮豔,沒有舊氣的感覺。
琺琅彩這樣的名器,即便是高仿,也不會特意在表層做舊,因爲會破壞色彩的感覺,多是採用特殊的辦法放置和加速表層氧化的速度。
見餘耀只是看,沒上手,謝治豪瞅個空當,小心拿了起來,向餘耀展示底款,“怎麼樣?確實是好東西吧?”
底款是方框青花四字楷書:康熙御製。
餘耀看了之後,只是點了點頭,仍舊沒表態。
謝治豪一看,便又放下了。這時候,餘耀才上了手,一上手,感覺重量上沒問題。
一般的仿品,無論胎、釉、彩,密度都會小一點兒,所以高手能感覺到手感偏輕。
同時,觸手彩料,也沒有過分的凸起感;而釉面的手感,也比較均勻。
這件東西,餘耀是“先入爲主”的,料定就是一件頂級高仿,這謝治豪是來通過自己驗證一下,到底能不能以假亂真。
餘耀放下了橄欖瓶,後撤幾步,又點了一支菸,稍遠距離又審視了一下。
謝治豪見餘耀看得仔細,很是高興,嘴上卻說,“兄弟,你好像不太相信我的眼力啊,怎麼覺得你有種看假貨的感覺?”
“我看任何東西,都是先當不真來看的,如果找不出毛病,那才能當成真的。”
“這話說得對!”謝治豪又開始附和。
餘耀最終看完,點頭示意,而後又坐到了座位上,“我說老謝,你收這橄欖瓶,也沒少花吧?”
“花多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找沒找出毛病哦!”
“康熙琺琅彩是清三代琺琅彩瓷中最特殊的,因爲不管是彩料還是調油,全部使用進口;直到雍正時,才自主配製成功了國產料。”餘耀不鹹不淡說了一句,心下卻暗暗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