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互搏？”
史主任不禁問道。
可是解說員方主任沒在身邊，旁邊的普外科博士臨時充當師伯的解說：“就是兩隻手各自可以獨立操作。”
“還有這麼騷氣的操作？“史主任不禁有感而發。
話剛說出口，史主任覺得自己用詞不當，“騷氣“這樣的詞語不應該從一個教授、博導、主任醫師及全國知名專家口裡說出來，全是這手術鬧的，看着看着就是控制不住。
“楊教授就是這麼騷氣，總是做神仙手術。”博士生認同騷氣這個評價。
方主任現在正在手術檯旁近距離觀摩手術，每次瞅準時機就會問一句：“宋博士，要不要休息一下?徐博士，要不要休息一下？”
可人家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沒一個犯困的。
宋子墨和徐志良覺得方主任今天特別體貼，總是關心自己是否需要休息，真是好同事呀。
“訂午餐！報名字！大家自己填名字，等下我過來拿。”
護士拿着一個本子進來，放在一個置物架上，然後去忙別的。現在外科研究所手術室有好幾個護士，以前小蘇是護士長，現在小蘇休假，周燦是代理護士長，現在周燦在臺上擔任器械護士。
外科研究所的條件比較好，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外來參觀者，不管在臺上還是臺下，到吃飯的時候，見者有份，都可以報餐。
幾個研究生一聽到報餐，立刻扭頭，外科研究所的手術餐聽說質量非常高，大家都想嚐嚐，甚至有的研究生經常專門來蹭飯吃。
有個研究生拿起本子，開始義務幫忙登記名字：“吃中飯的舉手！”
大家全部舉手。
“你不是下午有手術嗎？”
“吃完再做手術。“
“你怎麼要兩份？”
“嘿嘿，女朋友在胃鏡室忙不過來，讓我等下送一份過去。”
“方主任，史主任，也來一份？”
方主任點點頭：“各來一份。”
聽到報餐，方主任靈機一動，等下他們不是也要吃飯嗎，肯定是輪流吃飯，趁宋子墨和徐志良任何一個人吃飯的時候，自己直接刷手上臺，站在一助的位置，這不就順理成章。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方主任開始盤算着提前吃飯，做好充分的準備。
方主任打定主意，立刻找到普外科自己的研究生，悄悄地吩咐：“幫我去水蓮麪包店買點東西來，我這兩天胃腸不好，不宜吃飯菜。”
“現在去？”研究生還想繼續看手術。
“現在去，快去快回！”方主任交代。
研究生不管是否樂意，給導師走腳跑腿的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於是立刻領命臨時外出買麪包，方主任心裡一笑，終於抓住機會，剩下的就是見機行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方主任對自己的安排非常滿意。
現在分離已經來到左腎的位置，左腎居然已經被腫瘤侵犯得非常明顯，必須全部切除，好在人只有一個腎也能夠正常生存，而且健康的孤腎對身體沒有影響。
整個分離除去一些明顯有疏鬆結締組織間隙的地方使用刀柄進行鈍性分離，大部分部位因爲腫瘤存在明顯粘連，使用尖刀進行銳性分離，所以整個手術的操作時而是刀尖，時而是刀柄，一直是刀尖和刀柄在交換着使用。
下腔靜脈的分離已經完成，順着它往下，在靠近腰大肌中線部位，尖刀縱行切開腎周筋膜，向上將腎臟充分暴露，再一直向下達髂血管處，又沿腎臟外側緣縱行切開腎周脂肪達腎包膜，這個時候，左側的腎臟也只有腎蒂的血管與人體相連，而其它的部位已經與人體分離。
在視頻中，刀尖與刀柄調換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沒有時間間隔，所以史主任很是好奇，手術刀在楊平的手裡是怎麼轉換的，他又移步去手術檯旁觀摩。
手術刀在楊平的手中簡直就像玩雜技一樣，轉換非常快，這哪是外科醫生在使用器械，這明顯是在玩器械，從刀調轉到刀柄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年輕人真的玩得挺花的，這要是手術刀脫手，那多危險。
史主任再仔細一看，根本不存在這種可能，因爲器械就像長在楊平的手裡，掌控得十分穩定，估計現在要是有人去搶也不一定能夠搶過來，更不用說器械脫手。
腎臟分離完畢，八個器官現在除了各自的血管與身體連着，已經沒有其它任何組織與人體相連。
這時候，方主任的研究生已經買來麪包放在休息室，方主任立刻臨時退場，躲到休息室狼吞虎嚥地把麪包吃完，然後心裡鬆了一口氣。
自己的肚子已經填飽，現在剩下的就是等他們肚子餓，到時他們肯定輪換着下臺吃飯，一旦有人下來，他就趁機上去替換，牢牢佔據一助的位置，到時誰也別想撼動自己的一助。
''等下吃飯的時候，你帶史教授去休息室吃飯，知道嗎？“
方主任吩咐好自己的研究生，自己不再親自陪師兄吃飯，以免耽誤大好時機。
研究生知道，自己的導師等下要參加手術，這是大事，自己當然要替導師照顧好師伯。
“開人工血管！”
現在終於可以知道器械商帶來的人工血管的用途，這跟開盲盒一樣，不到用器械的時候居然不知道器械的用途，哪有這樣做手術的。
聽到楊平的聲音，史主任的目光立刻從屏幕轉移到手術檯。
楊平準備採用一個比較新的方法，那就是無缺血自體移植，他要學習南都醫大附一的姚教授，姚教授自創無缺血器官移植，現在楊平要將這個技術應用到自體器官移植上。
因爲自體移植可以利用人體本身的血液循環，如果將離體的器官用人工血管將它們與患者的血液循環系統連接起來，那麼即使離體，也能夠獲得良好的血液灌注，而且幾乎不增加任何新的儀器設備。
黃佳慧將無菌包裝的人工血管開到手術檯上，這些人工血管非常長，捲曲在無菌包裝袋裡面。
史主任琢磨這些人工血管拿來怎麼用，即使將下腔靜脈的一段切掉，也用不着這麼長的血管，再說這些人工血管根本不是隻用於下腔靜脈，因爲各種粗細的管道都有。
肝膽胰脾胃小腸，下腔靜脈，還有左側一個腎，八個器官，現在準備脫離人體，他們與腫瘤將作爲一個整體脫離人體。起碼有幾十條各種管徑的人工血管擺在手術檯上，大家看得眼花繚亂，人工血管一根一根地往腹腔裡送。
大家終於看清楚，這是用人工血管來橋接器官的血供，將臟器的所有動靜脈切斷，然後用人工血管進行橋接，這樣可以保證臟器獲得幾乎正常的血供。
可是，八個臟器的動靜脈，這工作量得多大呀，看着真是頭皮發麻。
“你這是？”
史主任實在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無缺血自體移植！”
無缺血自體移植？史主任只聽說過南都醫大附一的姚教授在搞無缺血異體移植，但是沒有聽說還有人搞無缺血自體移植。
“這技術我怎麼沒聽說過呢？”
史主任臉紅地問道，科學這東西是老老實實的，不懂還是問，別不懂裝懂。
“你現在不是正看着嗎，什麼東西都有第一次，這有什麼奇怪的。”方主任回答。
人工血管越來越多，因爲臟器還沒有從體內拿出來，密密麻麻地人工血管彎曲着從腹腔裡露出，場面特別壯觀。
“麻醉師，我們準備將大傢伙拿出來！”
楊平叫道。
樑胖子立刻彙報生命體徵，示意現在沒有問題，可以起底。
這時候，已經沒人看視頻，全部盯着手術檯看，看看究竟拿出來的是什麼東西，大家目光灼灼，就像等待演唱會星光閃耀的明星出場。
出來了，它出來了，它終於出來了！
剛剛在裡面分離這麼久，現在拿出來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大家非常期待。
嘩啦啦！
一堆巨大的東西從腹腔裡面拿出來，普通的無菌盤根本裝不下，護士特意準備一個巨大的金屬無菌盆，這一堆東西纔算勉強裝進去。
哇！
手術室裡一陣齊刷刷低聲音的叫聲。
不管是年輕醫生還是資深醫生，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切除物，八個器官加上腫瘤，就算以前見過的比較巨大的腫瘤，也只是單個，完全沒有現在這個傢伙帶來的視覺震撼感。
只不過因爲腫瘤的侵襲，現在已經看不出來清晰的臟器，只知道是一堆人體器官和腫瘤，還帶着結締組織。
這麼巨大的一堆等下怎麼放回去？大家充滿疑惑。
拿出來的這一堆東西連接着許多人工血管，臟器依靠人工血管獲得患者的血供。
如果沒有這些人工血管供血，那麼這些器官必須放進特製的冰水保護液中，以延長器官離體的存活時間。
南都附一的姚教授創造的“無缺血”異體器官移植，異體器官離體後，用一臺機器給器官灌注特製的人工“營養液”，利用“營養液”給器官輸送氧氣和養料，延長器官的存活時間，減少器官因爲缺血導致的損傷。
楊平現在使用的是“無缺血”自體移植，因爲是自體器官，器官離體後可以始終保持在患者近距離範圍內，不像異體器官還有遠距離的運輸過程，既然在患者近距離範圍內，完全可以利用患者的身體來繼續進行供血，保持患者的臟器不缺血。
只不過因爲血液運輸距離延長，臟器的灌注相對正常還是要低一些，不過比起缺血不知道要好多少，而且這些管道也不太影響離體臟器的各種翻轉。接下來，要從這一堆臟器上把腫瘤完整地剔出來。
史主任發現一個重大的秘密——這一堆臟器放在無菌臺上居然沒有明顯滲血，難道是因爲人工血管的橋接，導致灌注太低，所以不出血？
但是器官和組織的顏色明顯非常好，灌注應該不會太低，難道止血工作做得非常好？
不太可能呀，止血工作怎麼可能做得這麼好呢，多多少少會流一灘血在手術檯上吧。
“大家輪流去吃飯，手術繼續做。”
楊平交代大家。
這個手術時間比較長，應該是有史以來外科研究所時間最長的手術，沒有替換團隊，大家只能一個一個來，輪流去吃飯。
方主任見狀趕快去刷手，這種寶貴的機會怎麼可能錯過呢，他立刻出了手術室，抓緊時間刷手，一旦宋子墨離開手術檯，他第一時間搶佔一助位置。
快速刷手，方主任絲毫沒有猶豫，寧願刷好手在手術室等，也不能錯失機會。
方主任剛好刷完手，手術室的門打開，宋子墨從裡面出來，方主任與宋子墨微微點頭打招呼，然後心裡偷笑一聲，立刻奔赴手術室，準備以閃電速度搶奪一助的位置。
可是——可是——
此時的師兄已經穿好手術衣站在手術檯上宋子墨原來的位置。
怎麼回事，剛剛難道他連飯也沒有吃，而是悄悄地去刷手？剛纔自己怎麼沒有注意呢。
千算萬算沒算到師兄身上，現在師兄已經在臺上，自己要是還上，等於擠佔他們兩個位置，不太合適，就算強行擠佔，臺上那個張林不是個善茬，肯定會發飆，怎麼辦？
''史教授，你吃飯沒，怎麼能夠麻煩你呢，趕快去吃飯，我來替一會。”方主任立刻說。
史主任頭也不回地回答：“早上吃得有點多，現在還沒消化呢，正好活動活動。”
“我們繼續？我來搭把手，巡迴，給副熒光眼鏡。”史主任很快進入狀態，而且他根本不打算吃中飯。
這種手術，還吃什麼中飯，做手術耽誤吃飯這事經常幹，胃早就習慣。
這怎麼下手呀，一塌糊塗，根本不像樣子，而且這些連接人工血管的血管很多也要切掉，那血供又怎麼辦，史主任覺得要是自己是主刀會無從下手。
“這位是？”
張林問道。
方主任立刻替史主任回答：“南都醫大腫瘤醫院史國生教授。”
“誰讓你上臺的？”
張林可不客氣，管他是誰呢，沒讓上臺自己跑上來，這還得了，手術要是沒有紀律可言，都這樣亂來，爲了搶手術位置大家不得互毆。
張林這一問，讓手術室的空氣瞬間凝結，這邊是全國知名的史教授，那邊是牛逼轟轟的張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