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視力又下降了麼?”厚鏡片的研究員扶了扶眼鏡,他看着eva投影出來的畫面,目瞪口呆,“白色的?那些山體是白色的是麼?它們被積雪覆蓋着?”
“你沒眼花,因爲我也看到了。”禿頭的研究員同樣瞪大眼眶,“真的是雪,那些森林被嚴霜黑籠罩着!天啊,這次完全違背自然規律的畫面,那一片地區的元素已經徹底紊亂了!”
“不對,不可能!元素和氣候可以紊亂,但絕不可能違背客觀的自然定律!”卡爾副部長重重搖着腦袋錶示不可能,“就連富士山那種海拔的高山都只有山頂五分之一的未知被積雪包裹,多摩川地區其他海拔不到一千米的山怎麼可能通體白雪皚皚?而且岩漿、山火和狂風暴雨連富士山上的積雪都融化了,多摩川地區應該處於高溼和高溫的環境中,大氣溫度至少在五十攝氏度以上,怎麼可能還有零下的嚴冰存在?”
話說這麼說,可事實就這麼違背自然地出現在了眼前,儘管圖像的分辨率和能見度都很低,但白色的雪和黃綠色的山川衆人還是能分辨清楚的,宮本澤快步走到破碎的落地窗前,眯眼眺望西面遙遠的羣山。
在烏黑的雷雲之下,蒼茫的山脈真的化爲一片雪白,幾個小時前那裡還是墨綠色的山林和一片黃土,現在就變成了銀裝素裹的雪山,分明遠處還是黑煙滾滾的富士山,周圍的環境卻好像穿越到了嚴冬季節的西伯利亞,迷幻又細思極恐。
忽然間,宮本澤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似的,他的身體猛然一震,迅速小跑到大廳角落的某個儲物箱內翻找着什麼。
片刻之後,宮本澤拿着一個高倍數的軍用望遠鏡再次跑到破碎的落地窗前,他舉起望遠鏡朝多摩川羣山的方向眺望而去,宮本澤眼眶都要瞪裂了,看到的畫面讓他通體發寒。
“不是雪……那些東西不是雪!”宮本澤驚恐地大吼,“蛛絲……那是蜘蛛絲,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蜘蛛絲!”
副校長上前一步,搶過宮本澤手裡的望遠鏡,他舉目朝多摩川一帶的方向眺望,這位不論什麼時候都沒個正形的老牛仔的表情少有的變得嚴肅起來。
“的確不是雪,也不是蜘蛛絲。”副校長沉聲說,“準確來說……那是繭絲。”
籠罩在羣山上的的確不是積雪,副校長看得很清楚,那是某種雪白色的絲,比蜘蛛絲的密度更高,這種白絲從紅井地區爲中心朝四面八方蔓延,沿途的巨石、林木和山形紛紛被這種詭異的白絲給包裹起來,化成了一片琉璃世界,就像是有某種未知的生物正在那裡結成一個能把天地都包裹進去巨大繭蛹。
“繭絲?”宮本澤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沒錯,這鋪天蓋地的標誌着‘神’已經徹底復活了,這是‘神’的進化,也是一場蛻變,她會下意識地釋放力量,改變周圍的環境,爲自己製造一個安全的繭。”副校長低聲解釋,“但是和你們印象裡的結繭的蠶不同,這種繭絲攜帶着‘神’的意志,對周圍的環境具有極強的侵略性與腐蝕性,特別是對一切的生物,這種絲狀物能夠從生物的內部汲取能量,供給給正在蛻變的‘神’,和這東西接觸到絕對致命,那些山上的樹木正在緩緩枯死。”
此話一出,氣象局大廳裡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不論是卡塞爾學院裝備部的人還是巖流研究所的研究員,他們都是見多識廣的科學家,但“神”此刻的行爲已經完全超出了常規生物學的範疇,這是另一種維度的力量。
“如果非要用科學解釋的話,這大概可以理解爲一種野蠻且霸道的寄生。”卡爾副部長的臉色相當難看,“這種寄生突破了物種的界限,並且不需要單一依存,這是‘神’的狩獵狀態,就像張開了一個龐大的領域,‘神’會把領域內所有的生物都給……吃掉!”
卡爾副部長的話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以前他們都把“神”當成空有蠻力的怪物,但現在所有人都猛然驚覺,“神”同樣還是殘酷的暴食者,她在龍類的文明中也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是絕對屹立於食物鏈頂端的生物。
“如果校長沒有阻擋住屍守羣……”一名巖流研究所的研究員小心翼翼地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部分屍守成功到達了多摩川一帶,它們也會被‘神’給吃掉,一旦‘神’恢復了力量,她這種領域是不是能擴張到把周圍的東京埼玉縣和山梨縣都給覆蓋?”
整個氣象局大廳裡鴉雀無聲,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氣氛前所未有的低迷,在意識到人類擁有的力量和“神”擁有的偉力之間的差距後,宮本澤和巖流研究所的研究員們的一個個臉色蒼白,如喪考批……但下一刻,他們又被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嚇了一跳。
“戰她老母!”一名裝備部的研究員猛然大喊,“不把‘神’和她的老母一起幹死,我們就永無寧日!”
“雖然我知道‘神’這東西沒有老母,但是我支持你!”另一名研究員也大喊,“不弄死他,我們把初號機從圖紙變成現實的偉大夢想就永遠沒辦法實現!”
“我已經得到了美軍沖繩基地無人機的控制權!”一名暴躁的研究員一邊操作着一邊高聲嚷嚷,“幹他丫的!先給她送兩發‘地獄火’空對地導彈給這該死的傢伙開開胃!”
在宮本澤和巖流研究所研究員們的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卡塞爾學院裝備部的研究員們忽然變得亢奮起來,明明剛剛他們還一個個嚇成縮頭烏龜,想要趕緊逃離日本的模樣,但現在又好像通通打了雞血,一個個臉上的表情猙獰得就像是恨不得“神”的媽媽從墳墓里拉出來鞭屍似的。
“習慣就好,這些傢伙的性格就是這麼極端,給他們機會逃走,他們絕對比誰都膽小,恨不得把自己發射到外太空,爲人類文明保存下珍貴的火種。”副校長拍了拍宮本澤的肩膀說,“但一旦他們的退路被堵死,他們絕對會發了瘋似的和敵人玩命……這就是我們學院以引爲傲的神經病們啊!”
……
昂熱盯着手機上那個撥不通的號碼,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在路上的幾分鐘裡,昂熱不斷的嘗試撥打上杉越的電話,他堅信如果那位曾經的日本黑道至尊願意協助他們,就算他們最終無法殺死“神”,至少屍守狂潮也有更大的概率被阻攔下來……但好幾次電話裡都是傳來千篇一律的忙音,然後被自動掛斷,自始至終昂熱也沒撥通上杉越的電話。
昂熱不相信僅僅海嘯就能殺死曾經至高的“皇”,但一想到上杉越的年邁體衰,還有他屋臺車裡壘着的如小山般高的禁忌影碟,也許這六十多年來,那個老傢伙的身體早就被美色和慾望給掏空了……昂熱的心裡不禁打鼓,一個年邁又外強中乾的“皇”,也許真的一個冷不丁就會被剛纔那場超級海嘯給拍死了。
昂熱當然是希望自己這位老朋友相安無事的,但前方几百米就是海之森公園了,看來是沒辦法聯繫上上杉越了,昂熱默默地把手機放回西裝的口袋裡。
直升機懸浮在海之森公園的上空,懸梯被放下,昂熱他們三個需要自己順着梯子爬下去,槍械等物資也會被從空中投下,因爲火山噴發和“神”的甦醒,日本的磁場已經完全紊亂了,海浪大到似乎要把整個公園小島給掀翻,直升機根本無從降落,哪怕勉強降落也很難再升起來。
昂熱從襯裡掏出兩張機票,遞給駕駛座的飛行員。
“成田機場已經開放了,你們把直升機開過去之後就乘客機離開日本吧。”昂熱對駕駛員說,“你們都是有家室有抱負的人,沒必要把命丟在日本。”
駕駛員從昂熱的手裡接過機票,然後目光灼灼地看着昂熱。
“這已經是規定以外的任務了,不需要這麼感動。”昂熱說。
“不是感動,校長。”駕駛員無比實誠地說,“愷撒和楚子航已經行動了,您可以趕緊下去麼?風越來越大了,駕駛條件越來越差,您再不離開,我就來不及登機了!”
海之森公園建立在一座獨立的小島上,距離東京灣的港口約莫有十公里的距離,它的對岸也是一座獨立的小島,上面是東京臨海發電所,用以供給着整座城市十分之一的發電量……此時兩座相對而立的小島絕大部分的土地都被海水淹沒,僅剩的兩塊立足之地已經是東京灣之前最後的據點了,一旦屍守的狂潮突破這兩座小島,整個東京都無法再阻擋它們的步伐。
“它們還沒來。”昂熱眺望着風浪肆虐的大海,“趁現在,對我描述一下屍守的特徵和弱點。”
“它們是比死侍更可怕的東西,也比死侍更加殘忍,死侍還能勉強被稱爲生物,但屍守僅僅只是古代鍊金術炮製的可以行動的屍體。”楚子航爲昂熱介紹,“屍守的戰鬥力參差不齊,但它們普遍強於死侍,其中強力的屍守甚至能抵得上兩到三隻死侍。”
“我們極淵之下還遇到過一隻腐龍狀的屍守,它擁有着遠超次代種的戰鬥力。”愷撒補充道。
“遠超次代種的戰鬥力。”這樣的描述讓昂熱都不禁皺起了眉頭,“你們怎麼在這種東西的追殺下逃走的?”
愷撒微微一愣,他張了張嘴巴但是沒有說出任何話,他知道那條腐龍是怎麼被解決的,但他很難對昂熱說出實情……不論是龍化的路明非,還是超級混血種上杉繪梨衣,都是難以對校長啓齒的事,卡塞爾學院的死敵不論是龍類,連危險混血種也都是學院必殺的目標。
愷撒扭頭望向楚子航,他知道自己誰錯了話,於是用目光向楚子航求援
“核動力艙。”楚子航收到了愷撒的信號,他對昂熱解釋,“我們即使釋放了核動力艙,那條腐龍連帶着屍守羣和‘高天原’一起被炸燬了。”
昂熱點點頭,默認了楚子航的說法。
“至於屍守的弱點。”楚子航沉吟片刻,“這種東西幾乎沒有弱點,它們的體格堅硬程度堪比鋼鐵,生命力極其頑強,哪怕心臟或是大腦的部位被破壞都不一定能殺死它們。”
“水銀大概就是它們的弱點吧,除此以外……”楚子航說,“極度嗜血大概算是它們唯一的性格缺陷。”
“極度嗜血?”昂熱微微皺眉,“這真的能算缺點麼?”
愷撒沒有再參與談話,他把直升機投下的武器和彈藥全部歸攏起來,風浪太大了,水一直在漲潮,如果火力變得潮溼,他們就完全沒有機會能成功阻擊死侍了。
三連裝射速機器、單兵火箭筒、加特林機關槍、高爆手榴彈、高射榴彈槍……愷撒仔細地清點着武器和彈藥,這項工作他來負責最合適,在卡塞爾學院,學生會主席對武器的瞭解堪比專家。
“打起精神來,同學們!”昂熱忽然出生提醒,“它們來了!”
昂熱、愷撒和楚子航三人同時擡頭,一睹黑色的巨浪從遠處的海面揚起,帶着雷霆之勢往海之森公園的小島壓來……可怕的並不是海浪,而是海浪裡裹挾的那些東西。
那些黑色的蛇狀生物被海浪推着前進,屍守的黃金瞳在黑夜中獰亮,就像是一團團燃燒的火焰,它們被“神”釋放出來的信息素所吸引,一往直前地往東京內陸的方向遊弋着,看起來真的就像是手捧着一對對明亮古燭的虔誠的信徒奔赴向“神明”誕生的位置朝聖。
愷撒打開一盞強力的手電筒,雪白的光圈刺破黑暗與風雨,照亮了海浪中的那些怪物。
海浪中是一張張破碎的人臉,它們猙獰地注視着愷撒三人所在的方向,就像是黃泉深淵裡的惡鬼們注視着岸上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