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這個被多次提起的東西,姜憐心終於抓住機會一探究竟。
“神澤之氣是何物?”推測桃夭應當知曉,她便開門見山的向她詢問。
怎知桃夭卻露出一臉詫異之色,忽然閃爍其詞道:“怎的?原來他還瞞着你?你且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姜憐心自然不能接收被吊起的胃口就這樣不上不下的懸在半空,於是拿出咄咄逼人的架勢向他反覆追問。
桃夭終於耐受不住,無奈道:“怎麼說呢?其實就是和凡人的生氣類似的東西。罷了,我便是說了,你多半也不會信。”
他又將話停在半截的地方,這讓姜憐心愈發不滿,快步踱至屋門口一把將他扯了進來,而後向外張望了一番,確認沒有人後才關上了門。
她的這一舉動很是出乎桃夭的意外,於是頗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屋中央,看着她回過身來,一面向自己步步逼近,一面以循循善誘的語調道:“你放心,小白現在不在府內,我不會讓他知道是你告訴了我。”
桃夭卻於脣畔牽起一抹淺笑,彷彿在嘲諷她揣度的心思並不對,繼而又似調笑般道:“若我說你前世是一位仙人,你會信嗎?”
他話音才落姜憐心就已嗤笑出聲:“我生來不祥,克盡了親人,你若說我是天降魔星我或許還信。”
她邊說邊捂着肚子,彷彿在極力剋制的聽一個笑話:“你便是搪塞我,也該尋個好的由頭。”
桃夭仍維持着調笑的表情,卻頗爲認真的攤了攤手道:“你看,我說了你也不信。”
姜憐心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淚花,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若不肯說,只怕能尋出千萬個理由搪塞,你不過就是想從我這裡討些生氣,我既與你結定契約,自然是要給的,這規矩我還知道。”
說罷她甚是豪氣的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卻又忽然想起什麼,於是仰頭對桃夭道:“難道說今日是你反噬之日。”
凝視着她故作純真的表情,桃夭忽然綻出一個蠱惑人心的笑容,默然搖了搖頭。
姜憐心不禁失望,蹙了眉道:“那是哪日?”
原以爲他順口便要答來,那知他卻緩步挪至椅子邊,撐着兩邊的扶手,俯身至她近前道:“這般重要之事還是等彼此都熟識些再說,否則若你出賣我,我豈不是要遭殃。”
縱使是以這般柔情似水的方式,可是被人當面拒絕終究是件有損顏面的事情,姜憐心不悅的別過頭,避開他的目光,賭氣道:“不說便不說,我也不想知道,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嘴上這樣說,心裡想的卻是還是小白豪爽,那時被她看出月圓之夜會遭反噬也不曾遮遮掩掩,還不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比較之後,她愈發覺得畫末與桃夭不同,頓時失了與他消磨下去的耐性,於是仰起頭迎向他,閉了眼英勇就義般道:“開始吧。”
姜憐心下意識的攥緊了那張太師椅的扶手,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奈何等了許久,面前的桃花妖卻都沒有動作。
就在她不耐煩的欲睜開眼催促時,卻忽然覺到左耳下那個圓潤小巧的珠兒,傳來了滑膩而又潮溼的觸感,接着一個靈巧的宛若小蛇的東西趁機滑過她的耳廓。
那感覺太過詭異,彷彿自相觸的一點施放了數不清的蟲蟻,沿着她的血脈爬進心髓,然後在身子裡燒起了一把火,企圖將她吞噬殆盡。
她被驚得渾身一顫,險些就要從口中溢出羞人的聲音,好在她反應及時,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微啓的雙脣。
那怪異的觸感又將目標轉移到她的脖頸,且有着下移的趨勢,姜憐心終於忍無可忍,攢了全力將擋在她面前的身子推開。
她氣息不穩的攥緊了胸口的衣襟,羞憤的擡眼看向那罪魁禍首,雙頰直至脖子根都不可抑止的泛起微紅。
縱使隱約記得過往在與畫末渡生氣時,也有過同樣的經歷,可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抵抗,畢竟那時候與她親近的是畫末,而現在……
“你你你……你做什麼?”雖然知道他是在汲取生氣,可還是忍不住明知故問。
怎料桃夭的回答卻讓她大跌眼鏡。
只見他立在半丈之外,拂了拂方纔弄亂的衣襬,一臉無辜的看向畫末,繼而以萬分惋惜的語調道:“本想增添些樂趣,看你那副樣子,我還以爲你是願意的。”
“誰願意了!我渡生氣與你只是按契約行事,你取生氣就取生氣,莫要得寸進尺!”姜憐心已然惱羞成怒。
桃夭被她吼得一愣,隨即耷拉下氣勢,失落的“哦”了一聲,而後重新挪至她近前,執起她的手。
姜憐心立時覺到一陣失力之感,彷彿有什麼東西自身體裡流淌出去一般,但也只是一瞬,這種感覺就消失不見了,同時他亦鬆開了她的手道:“好了。”
姜憐心這才明白過來他剛纔做了什麼,於是以不可置信的語調道:“這樣就好了?”
桃夭似還有些彆扭,一臉意興闌珊的點點頭。
“不用像剛纔那樣?”她看了看方纔被他握過的手,而後擡頭看向桃夭,彷彿努力的想要證實什麼。
“你不是不願意嗎?”桃夭則一反常態的斂起笑意,似乎不滿於她的無理取鬧。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剛剛那樣就取完了生氣?”
“恩。”桃夭再度點頭表示肯定:“只要對方是自願的,稍有接觸便可取得,你我結定契約時也是這樣做的,莫非你忘了?”
姜憐心順着他的話仔細回想,那日在林府上的情形卻也如他所說,只是那時事態緊急,她便沒有顧及這些細節。
想到這裡,她忽然又向桃夭問道:“所有的妖都是如此?”
桃夭露出甚是莫名的表情,似乎對她的反覆追問感到不解,但還是耐着性子答道:“都是如此。”
姜憐心卻整個人陷入了椅子裡,徹底沉浸在獨自的沉思之中,直到桃夭喚了她幾遭纔回過神來,但也只是揮了揮手道:“你先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對於畫末與她之間的事情,姜憐心想了許久也沒能想清楚。
不過在那件事後,每當與畫末相處,她心下便又多了些複雜的遐思。
她總是忍不住揣測:那每月的汲取生氣,在他的眼裡會不會與她一樣不只是汲取生氣;他和她之間的關係是否真的只是基於契約的交易關係。
這些問題在後來的日子裡總是不斷的糾纏着她的心,有時候她甚至想要直接衝到畫末面前去一問究竟,可到頭來終究還是擱不住那份薄面,便生生壓在了心下,獨自難捱。
待到月圓之日再次降臨時,她依舊假裝不知,只是承受着他的那份索取時,心緒卻更加的複雜。
或許男女之間的事從來就是如此,畢竟戲本子裡的故事還有個一波三折。
這樣想着,姜憐心便又坦然了許多,心想着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實則也不錯。
日子便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直至過完一整個春天。
當驕陽似火般滾燒在天際,姜家的生意也開始紅火起來。
林老爺在愛女心切上雖然不擇手段,可終究是個守信用的人,數月以來牽動各方勢力對姜家加以支持,無論是在銀錢上的供給,還是官家的宣傳上,相較其他經商世家,姜家都佔盡了優勢。
同時,關於姜家家主心慈向善,普世濟人的傳說也在江南一帶傳揚開來,更有人索性將這個故事寫成了戲本子,一天三趟的在茶館裡上演,場場都是座無虛席。
外面的生意在畫末的手下打理得妥帖,姜府內也終於迴歸到井然有序的狀態。
畫末與桃夭總算是冰釋前嫌,兩隻妖同在一個屋檐下,雖然偶有爭執,但也多陣仗不大,特別是在桃夭接管了府內事務後,再沒有出現過房屋因打鬥而垮塌,或是瓦礫掉了一地的情況。
不僅如此,桃夭還充分發揮出他對環境的嚴苛要求以及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能力,將府內上下都好生打理了一番。
對此,姜憐心也頗爲贊同,畢竟姜府的上一次全面修葺還是她祖父輩的事情,以至於很多屋舍建築都十分斑駁,房中的擺設也太過質樸。
如今有人替她操了這些心,倒也不錯,除了每月的銀錢支出都會超出預算之外。
總的說來,這段時日,姜憐心的家主生涯可謂過得順風順水,而她也自得其樂。
這日,畫末一早又出去打理生意,而桃夭則嚷嚷着內院裡沒有一珠稱得上他真身的像樣的花草,於是拉開陣仗親自寫好單子,命人絡繹不絕的往家裡擡了許多諸如綠萼牡丹、幽谷水晶蘭,湘妃竹等名貴的花木進來,而後親身督着花匠下土,嫁接,忙得不亦樂乎。
姜憐心閒吵鬧,便索性換了身衣衫,只對桃夭囑託了一句“注意預算”後就往府外逛去。
她原想去商號裡瞅瞅畫末在做什麼,可路過一間茶館,見裡面正上演她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摺子戲,便點了一盤瓜子,坐下看了起來。
只是那戲才唱了兩句,便有個小廝模樣的人尋到她跟前,氣喘吁吁的道:“原來家主在此,叫小的一通好找。”
作者有話要說:某月出差中,話說有木有人知道應城有什麼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