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教授下了最終的指示:“大家過橋時,保持均勻呼吸,莫要一口氣吸急了,就此昏倒,同時,要盯緊前面的人別跟丟了,不要東張西望,儘可能快速通過。”
走!
胡佛走在最前面,教授第二位,他的後面,是兩個研究生,然後是小和尚,再就是李絲絲。
而林小蘇和達瓦,並肩走在最後。
一踏入山樑,一陣風吹過,他們面前的霧,竟然濃了十倍!
林小蘇心頭一驚,這不正常!
從外面看,這片地方雖然有霧,但也濃不到這種程度,沒理由他們一進,霧能自我上強度。
難道就這是教授所說的“陣法”?
他的天道慧眼開啓。
這慧眼一開,奇觀呈現。
他分明看到空氣中有一圈淡金色的光芒。
這個圈,覆蓋天空,也覆蓋身後,是火山極熱之氣與冰潭極寒之氣交織形成的那道氣流。
陣紋!
這是《道書》中記載的陣紋。
《道書》中記載的是:陣法無形,陣紋不可視。
然而,他的天道慧眼,偏偏就看到了陣紋交織,天道慧眼,顛覆了《道書》?
“蘇哥,我最多隻能看到身前三四米的範圍,我找不着你要的東西。”達瓦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
極輕。
這是他們昨晚的約定。
共同來找劫胎果,但是,進入這座山樑,達瓦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問題,她只能看到周圍三四米的東西,根本看不到更遠,怎麼能找到劫胎果?
“這事兒本身就是講機緣的。盡心而已。”林小蘇道。
“長生天保佑,保佑蘇哥在茫茫夜空之中,點亮那盞夜燈……”達瓦單掌當胸,輕輕一按。
這幅虔誠落入林小蘇的眼中,他微微怔了一怔。
天道慧眼看得到陣紋,看得清迷霧裡所有的角落,但是,他似乎看不穿面前的這個藏女。
劫胎果終究是沒有找到。
當然,也有可能是林小蘇根本就沒想着去找。
長夜是個毒妞,這是事實。
但是,她的毒是劫胎果能治的嗎?她的毒需要治嗎?毒,本身就是她的根基,沒有了毒,也就沒了特立獨行的她。
劫胎果,只是故事裡的道具,不是林小蘇的目標……
大概十分鐘,他們穿過了這座山樑。
達瓦很失望。
因爲長生天沒有顯示神蹟,蘇哥也好,她也罷,沒有找到劫胎果……
而其他人,卻是興奮。
因爲一座神秘的殿堂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座殿堂,坐落於對面山崖之上,殘破不堪,大半已經倒塌,只有幾十根巨大的立柱怒指蒼穹,在這座山崖上,演繹出不知起於何年的歷史。
“教授,這神殿……有些什麼來頭?”
林小蘇第一次跟教授對話。
教授也認真解答了,如同解答他學生的問題一般……
這座神殿,在古籍中出現的時候,已經是目前這幅樣子,沒有人知道它真正的根腳在哪裡……
疑是上古文明的產物。
“上古文明?”林小蘇有點吃驚。
“是啊,地球已經存在46億年,我們這一代文明充其量不過八千年,假如此刻突然發生全球核爆,文明至此而絕,後人會如何看待我們這一代文明?沒辦法看待,因爲我們無法預知下一代文明會是人,還是其他的生物,我們的文明與他們的文明兩不相通……”
教授的課很生動……
講解得也很有邏輯性……
地球至今46億年,我們都習慣於將自己定位於文明的標杆,凡事都用自己的視覺去看這個世界的興衰,卻忽略了46億年是何等漫長的時間跨度。
就象教授所說的,假如當今世界發生全球核爆,將生物全部殺死,這一代文明顯然也就終結了。
但地球會終結嗎?
不會!
這一代文明的痕跡會存在嗎?
只需要十年,城市基本沒了。
一百年,除了一些特別堅固的建築之外,其餘的大概都沒了。
一千年呢?
一萬年呢?
還能有啥?
漫長的時間裡,還會有生物進化,他們有可能根本不是人類,他們還能從歷史廢墟中找到這一代文明留下的痕跡嗎?
未必!
是的,人類可以有石刻,用人類的文字記錄下這段文明。
可是,誰認識這文字?
下一代文明的人,會用自己的視覺定義文明,會認爲他們文明的起點纔是整個地球文明的起點。
那麼,上一代呢?
誰能斷言在我們這一代人類之前,地球上就沒有輝煌燦爛的文明出現過?假如以一萬年作爲一代文明的起始與終結,46億年,有多少個一萬年?46萬個!
我們看不到他們的存在,是因爲文明代溝,興許他們其實也留下了大量的石刻記載,只是我們不認識他們的符號,走不進他們的文明深處……
這堂課,講在進神殿之前。
這堂課也有點上頭。
以至於林小蘇站在這上古神殿的廢墟下,總覺得有無數的眼睛,透過時空長河在看着他。
他的目光也擡起,盯着懸崖的另一邊。
懸崖另一邊,一片虛無。
然而,林小蘇似乎看到了什麼讓他格外有興趣的東西……
是的,他看到了陣紋……
無數的陣紋,裡面似乎別有洞天。
而教授一行人,看的是另一個方向,一根佛形石柱之上,有一株小小的菩提。
這菩提很小,不過三尺見方。
但它的樹身,鐵青色,它的枝葉,也是鐵青色,山頂風大,這株菩提似乎都不怎麼搖曳,如同鐵鑄一般。
如果不是偶爾有幾片葉子在輕輕翻,他還真的會以爲這樹,就是鐵鑄的。
“這就是那株菩提樹。”李絲絲仰起腦袋。
“很奇怪啊,這光禿禿的石頭上怎麼能長這麼大?”一名研究生道。
胡佛道:“這叫佛性的光輝,跟我一樣!身具佛根,哪怕腳下毫無土壤,也可以長大成材。”
李絲絲柳眉倒豎,似乎有點忍不住要發飈……
也是考慮到這地方有點神秘,她才忍住了。
小和尚平生第一次讚揚胡佛:“阿彌陀佛,施主說得真好。”
胡佛開心地拍拍瞭然小和尚的腦袋:“看到了吧?我這是得了佛門認證,身具佛根沒跑了……”
小和尚縮縮腦袋:“施主你別這樣說,小僧還小,不懂佛理的……”
“你雖然年紀小,但你佛道造詣深不可測,是最懂佛理的人。”胡佛這會兒對他格外寬容,因爲對小和尚的寬容,就是對自己的寬容……
李絲絲撇撇嘴兒:“教授,我們來的時候怕是不對,這菩提沒打算開花。”
一句話,整個團隊都安靜了下來。
歷盡艱辛,終於來到神殿,看到了傳說中的菩提。
然而,菩提不開花。
菩提不開花,彼岸菩提就是黃花菜。
他們進迷煙路唯一的任務,是彼岸菩提,這任務……失敗!
不是敗在他們不努力上,甚至不是敗在波折上,而是敗在來的時機不對。
突然,一陣風吹過,烏雲捲動。
“要下雨了!”胡佛道。
“升起帳篷吧!”教授揮揮手。
很快,八頂帳篷撐開,剛剛撐開,狂風暴雨就此來臨……
他們在神殿廢墟,迎接了一場秋雨。
林小蘇目光透過薄薄的帳篷,看着周圍石柱,這石柱上有些花紋,很奇特,跟他閱讀過的所有資料中的文字都不相符。
但是,看這些花紋,分明帶有文字的特性,這些文字,或許就是這座神殿的來由。
可惜,縱然他人道蘭心強悍無邊,縱然他學語言的水平高出天際,在沒有任何參照和對應的情況下,想憑空解密這些文字,終究是癡人說夢。
他只能記下這些文字形狀,一時之間,他大腦中裝了一堆的信息。
堪堪兩個小時。
雨停了。
轟隆一聲輕響,驚雷破空。
雲層開合。
“教授,快看!”一聲驚呼來自李絲絲那邊。
所有人幾乎同一時間鑽出了帳篷,吃驚地盯着天空……
天空之上,烏雲正在散出,太陽光穿透雲層射下,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佛像,高達百丈,宛若海市蜃樓。
“阿彌陀佛!”小和尚瞭然雙手合十,寶相莊嚴,他的腦袋,是如此的亮。
“我日!這……”胡佛這樣口無遮攔的人,在我日之後,也日不下去了。
因爲這佛像太逼真。
有點超出了可以調侃的範疇……
林小蘇嘴巴微張,也是大出意外……
身邊的達瓦單掌當胸:“萬能的長生天,保佑我們回程之時,找到劫胎果,保佑蘇哥與他的小夜絕境重回!”
林小蘇目光一回,落在她的臉上。
突然,李絲絲一聲尖叫,手指一個方向,指尖也在輕輕顫抖。
教授猛地回頭,他的眼睛也突然大亮。
林小蘇也回頭了,吃驚地盯着那根佛形石柱,石柱上的那棵菩提,開出了一朵奇異的花,觸鬚輕輕搖曳,如同彼岸花一般。
彼岸菩提!
剛纔這棵菩提樹,沒有半分開花的意思,可就是一場秋雨,一個海市蜃樓的萬古奇觀之後,彩虹之中,菩提開花。
“彼岸菩提!”兩個研究生大呼,又驚又喜。
“花開於彼岸,見佛即菩提!”小和尚瞭然輕輕吟道:“師傅說的……”
呼!
李絲絲一躍而起,直上石柱頂,小心翼翼地摘下這朵奇花,來到尹教授面前。
尹教授打開一隻盒子,將這朵花裝了進去,臉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