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時晴一時雨
黃昏時分，瑟蘭迪斯之家一樓的舊圓桌上，擺上了豐盛的晚餐。
主食是粗麥甜麪包，菜餚有4個，分別是清蒸煙燻鹿肉脯，油煎銀鮭魚，土豆絲炒洋蔥，外加一大罐蘿蔔排骨濃湯。
桌子中央的青銅燭臺上罕見地點滿了6支蠟燭，將昏黃色的燭光灑滿了整個客廳，而在燭臺邊上，還擺了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一旁的壁爐也被仔細清理了一番，並放上了上好的無煙炭，燃燒的炭火加熱着空氣，讓整個客廳都變得暖融融的。
木屋中那股無處不在的黴爛氣息，被暖氣給驅散七七八八，剩餘的一些黴味，也被一股濃濃的食物香氣所掩蓋。
瑟蘭迪斯坐在一塵不染的椅子上，看着桌子上賣相極好的食物，光是聞着氣味，就已經覺得胃口大開了。
她驚訝地看着伺立在一旁的羅森。
“父親，能向女兒解釋下，您是怎麼用一沓粗糙的木紋紙換到這麼許多的嗎？”
下午的時候，她在羅森面前毫無保留，但實際上，她也摸清了這個小學徒的經濟狀況。
身上有個小錢包，包裡只有十幾枚銅克倫而已。
見羅森走進來，她指了指桌上的書：“這本書拿去看，它將是未來一段時間裡的主要教材。”
羅森早就餓了，立即道：“我感到非常榮幸。”
羅森面露微笑，先爲瑟蘭迪斯倒了一小杯葡萄酒，又拿起一個陶製餐盤，仔細切了一片肉脯放在瑟蘭迪斯面前。
而是說，她最習慣這種貴族化的生活方式，且這種文縐縐的，一舉一動都規規矩矩的狀態，最讓她感到舒適。
門後，瑟蘭迪斯端坐在靠背椅上，身前的辦公桌上放着一本淡藍色封面的書。
“唔~你有心啦。”
“但這幅《美人出浴圖》的主角是導師，如果沒有得到導師的許可，我自然不能擅作主張。”
“導師，請您務必忘記‘父親’的玩笑。”
‘嘩啦~’
但眼前的食物、蠟燭、炭火以及大半套全新的餐盤，甚至還在一層的小房間裡添置了一套簡單的牀上用品，至少要3枚銀克雷吧。
這並不是說她是個性格苛刻的人，相反，她十分寬宏大度。
但終究沒忘了每日冥想的功課，全套做了一遍後，這才沉沉睡去。
‘爽啊！’
“作爲您的術法學徒，我的術法修爲自然遠不如導師，但要說繪畫，我認爲導師遠不如我。”
她臉上也浮現出明顯的疲憊之色：“好了，今天就到此爲止，明晚繼續。”
門後傳來回應：“進來吧，門沒鎖。”
不知不覺，瑟蘭迪斯的眼眶就溼潤了，輕輕吸了下鼻子，擡手拭去眼角邊的淚水。
做完家務後，又快速用熱水洗了下頭臉，再換上一套沒有油煙味的乾淨衣服，確認自己身上沒有任何異味後，才走上二樓。
“你這小傢伙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開始快速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不僅用雙手收拾，還嘗試着使用法師之手作爲輔助。
心裡也冒出一句：“一上來就全是乾貨！一下午的忍耐和辛苦，值啦！”
“嗯~你做得對。咱們師徒關係親密，自然可以坦誠相對，但卻不能便宜了外面那些又髒又臭的蠢男人。”
瑟蘭迪斯眼中猛地一亮：“啊~你還會油畫？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我打賭，你要是拿這張畫去‘銀光鋥亮’餐具店，絕對能從老闆那換回一整套銀質餐具。”
這時，他忽然發現，瑟蘭迪斯的氣質和之前有了巨大的變化。
雖然一開始有些不大熟練，但練習了一下午後，羅森明顯感覺自己對法力的控制更加得心應手了。
瑟蘭迪斯毫無不耐之色，她一一解答，直到確認羅森完全明白了，纔會罷休。
她溫柔地笑：“羅森，我親愛的學徒，你就行行好，解了導師心中的困惑吧？”
又或者說，是店家們大發善心，接受了小傢伙寫的欠條？
說完，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我親愛的學徒，你忙碌了一天，肯定又累又餓，來，坐下來和導師共進晚餐吧。”
有些是發散性的聯想，但也有一些，卻是很低級的，屬於一下沒想明白關竅的地方。
他也收斂起雜念，挺腰端坐。
一直瞧了好半天，纔將目光重新挪到羅森臉上，一雙紅瑪瑙般的眼眸中已經盛滿異彩。
他先行禮感謝，這才雙手將書抱在懷裡。
但眼睛卻不挪開，一直盯着畫紙瞧。
再淺淺品一口葡萄酒，醇厚的酒水沖刷着口腔，流入咽喉，就如最上等的絲綢一般絲滑。
羅森這才推門而入。
羅森從兜裡拿出一張摺疊整齊的木紋紙，將其遞給瑟蘭迪斯，同時身體挺直，下巴高高昂起。
瑟蘭迪斯淡然點了下頭，喝完牛奶後，又道：“以後不用這麼費心思，你的主要任務不是伺候我，而是學好法術。”
見瑟蘭迪斯依舊一臉肅然的模樣，羅森實在有些摸不着頭腦。
說完，她就自顧自上樓去了。
羅森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好在他前世也見過許多一時晴一時雨的作妖，倒也不覺得奇怪。
正睡得朦朦朧朧間，忽然聽到樓上傳來女人的說話聲，不，應該說是吵架，壓低聲音吵的那種。
“導師，出色的畫師，能用最簡陋的工具畫出最震撼人心的畫。”
羅森走上前查看，發現是一本手抄書，封面上用娟秀字體寫着《法術通論》四個字。
檢查了下爐火，確認安全後，他就一頭紮在鋪蓋上，差點直接睡死過去。
“明天一早，你去弄個木製相框，將這畫裝裱起來，掛在我的牀頭上吧。”
恍惚間，她彷彿又回到了少女時代。
進房前敲門，應當也是貴族禮儀。
‘篤篤篤~’
說完，羅森又道：“你要是覺得這張畫太過粗糙，我可以用油畫的方式重畫一張。”
“在術法方面，你已經有了不錯的基礎。一些簡單的常識，我就不多說了。”
“導師，晚安。”
那時候，家族還沒有落魄，父親也還活着，哥哥也沒繼承家產，嫂子對她也還算溫和。
羅森也是打足精神，不敢有片刻的分神。
說話時，他臉上帶着一絲矜持內斂的自信，顯得不卑不亢。
“導師，夏玻萊應該和你提過，我擅長繪畫。”
說話時，瑟蘭迪斯語氣冷淡，面色淡漠，隱隱似乎還有一絲不悅。
“這沒有第二張椅子，好在地板被你擦得很乾淨了，今晚就先坐地上聽課吧。”
白天的時候，羅森被她撩撥得綺念叢生，腦子裡經常閃過今夜和她共度春宵的衝動，但此時被對方的目光一掃，心中就再無邪念。
見他如此，瑟蘭迪斯讚許點頭，開始教授法術。
瑟蘭迪斯一怔：“用木炭在木紋紙上給人畫像？這麼簡陋的畫紙畫筆，也能換來東西嗎?”
‘怎麼變化這麼大？是我的表現沒讓她滿意嗎？還是說，大叔說的瘋病是真的，會不定時發作？’
很顯然，這是一種融入生活的獨特修煉方式。
羅森點頭認可：“那位老闆是個精力充沛的人，他的目光總是在年輕女顧客的胸口和腰臀間流連忘返。”
“導師，這是爲您準備的睡前牛奶，這邊是您的漱口清水。”
他心中暗贊：‘唔~難怪年紀輕輕就能成爲中階法師，專業態度果然一流！’
羅森立即起身行禮：“恭送導師。”
“每畫一張，就能換來一些物品，畫了十幾張後，東西就齊全了。”
瑟蘭迪斯小心翼翼地用手將畫紙摺痕撫平，將之交還給羅森。
都說到這程度了，羅森自然不再隱瞞。
“我拿着您給我的紙，又從壁爐裡拿了幾塊木炭，再拿到城南集市上，挨個給人畫像。”
見瑟蘭迪斯衣裝齊整，便試探着問：“導師，需要我服侍您脫衣解發嗎？”
對這種家務事，他嫺熟得很，不一會兒，就將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條。
聽着聽着，就覺得這段時間遇到的許多疑惑都一一得到了完美的解答，心中就有一種醍醐灌頂的通透感。
羅森立即將沿途遇到的疑惑一一道來。
既然如此，羅森自然盡力做足姿態，滿足她的心理需求，就當是在履行學徒的第三條義務了。
他心中暗暗感慨，有一種回到大學聽教授講課的錯覺。
一樓的壁爐左邊是廚房，右邊卻有個小房間，下午的時候，羅森簡單佈置了下，當做了自己休憩的房間。
一聽完這一句，羅森就如被電擊一樣，瞬間提起了全副精神。
瑟蘭迪斯輕咬一口肉脯，就覺口感細嫩，滋味鮮美，稍稍一嚼，便滿口肉香。
此刻的她，目光凜然，神態嚴肅，身姿坐的筆直，渾身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端莊感。
羅森在距離對方三米外盤膝而坐，將《法術通論》小心放在膝蓋上。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他卻有些看明白了。
解惑就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時間也到了夜晚9點。
前世曾經獨居十多年，一直到快40歲才找到人生另一半。
“是，導師。”
羅森一怔，心中暗道：‘不是你自己說讓我好好照顧你嗎？怎麼現在話風又變了呢？’
羅森立即恭敬退下，又迅速來到一層，將一杯提前溫好的牛奶以及一罐清水端上了房間。
“如您所願，導師。”
“這第一課，我會向你講解法力的三大基本量，以及如何儘可能精確地測量法力各大基本量，並對之進行量化計算。”
他忙了一天，也累壞了，稍行一禮後，便退回了一樓。
難道這傢伙會心靈幻術，以至於城南廣場周邊的店家們都將木紋紙誤認成了銀月錢莊的存根？
這可是十幾倍的差距呢。
之後一頓晚餐，師徒都吃的十分滿意。
接下來，瑟蘭迪斯開始一絲不苟地講課。
明亮的燭光，嶄新的餐具，上好的美酒佳餚以及一絲不苟站在身側的學徒。
“不必麻煩。這些貼身瑣事，以後你全都不用操心了。”
“導師，我來了。”
吃完了，瑟蘭迪斯長長伸了個懶腰，慵懶地道：“收拾好餐具後，就上樓來，開始學徒第一課。”
雖然外在表現得有些奇葩，但貴族家庭長大的瑟蘭迪斯，內心深處依舊嚮往曾經的體面生活，對禮儀更是十分看重。
瑟蘭迪斯拿過餐布擦了擦嘴角，打開顏色發黃的木紋紙，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發出‘啊’地一聲低呼，白膩臉頰上飛起了兩朵紅雲。
瑟蘭迪斯這一講，足足講了兩個多小時，講完了，她問：“有沒聽懂嗎？”
心中頓覺奇怪：“樓上不是隻有導師一個人嗎？”
說話聲卻又停了，之後再沒響起來。
‘估計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吧。’
念頭一沉，羅森便徹底陷入了夢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