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爲慶典忙碌着,都沉浸在各自的歡喜和期望之中。
瑾妃看着她一手操持起來的後宮,如今已經是順風順水,一切都變得井井有條,她的父王的權勢也是如日中天,這不禁讓她頗有些得意。
瑤妃對於瑾妃的點點細微變化當然是明察秋毫的,她明面上阿諛奉承着這位權傾後宮的吳皇后,可是內心,四下,卻無時無刻不在詛咒着她,期盼着她的末日來臨。
瑤妃當然也沒有忘記被關押在最最偏僻角落冷宮裡的高玉鳳,那位昔日的高皇后娘娘,趁着宮中忙碌之際,瑤妃便悄悄地來到了這座冷宮。
冷宮守門的小太監都很少看到衣着華貴的嬪妃了,看到瑤妃的裝扮,頗爲吃驚,他是認識瑤妃娘娘的,趕忙行禮請安。
“你就是小順子吧?怎麼樣?高氏還好嗎?”
瑤妃問道,對於已經廢爲庶民的高玉鳳,瑤妃只能這麼稱呼她了。
“回瑤妃娘娘話,您還記得奴才的名字啊!奴才真是小順子,皇后娘娘她,哦,不,高氏她,不太好,似乎患了眼疾,看東西模模糊糊的。”太監小順子回答道。
“是嗎?把門打開,本宮要看看她。”
“是!”小順子乖巧地應承着,他本是在前殿皇上身邊當差的,只是因爲得罪了太監總管六公公,所以,這才被打發到這個最偏僻,最勞累,最沒有油水,責任還最大的地方來了。
他實在是太想離開這兒了,只要是有機會,他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抓住它。
今日意外地看到瑤妃過來,小順子覺得機會來了。12165781
門被推開了,迎面而來就是一股極其嚴重的黴臭味,還有空氣中飛揚着的灰塵。
瑤妃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皇后,高皇后娘娘?”瑤妃輕聲喚着。
可是卻沒有人回答。
瑤妃的心裡忐忑,莫非,高皇后出事了?
瑤妃顫顫兢兢地繼續往前。
驀地,一隻骨瘦如柴的狗有氣無力地跳到瑤妃面前,嚇得瑤妃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瑤妃定睛一看,這狗,她是認識的,這是高玉鳳過去養的一隻京巴狗,因爲她膝下無子,所以,平日裡,就常常將這京巴狗當做了她的孩子,寵愛有加。
白色的京巴狗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變得十分瘦弱,原本白色的毛也因爲沒有清洗,變得又黑又髒,可是那一雙大而黑亮的眼睛卻仍舊是充滿神采,充滿了憤怒,似乎要爲高玉鳳尋回公道似的。
瑤妃俯下身子想去抱小狗,小狗卻衝着她大吼了幾聲,嚇得瑤妃趕忙站了起來。
“誰?是誰啊?”一個聲音從地上傳來。
瑤妃循着聲音望去,那情形讓她不由得要嘔吐出來。
牆角的一堆稻草中臥着一個蠕動的軀體,身上的灰色衣裳已經髒亂不堪,透過窗子裡的一點光線,隱約還可以辨認出衣裳本身的顏色,一頭亂蓬蓬的頭髮,簡直就和稻草一模一樣。
這難道就是過去叱詫後宮,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高皇后嗎?
“是我!瑤兒來看姐姐了。”
瑤妃的心不由得動了,人本身的善良,讓她對眼前的高玉鳳還真是充滿了憐憫。
“哦,是妹妹啊!太好了,太好了,我等了這麼久,你終於來看我了,我就知道,妹妹是不會忘記姐姐的。”
高玉鳳顯得很激動。
瑤妃正要上前去攙扶她,不料,高玉鳳趕忙擺擺手,道:“別,別,你先別過來,我整整妝容。”
瑤妃納悶了,在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況且都已經淪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整什麼妝容啊?
只見高玉鳳慌忙背過身子,拿起一個木製的粗陋的水瓢,喝了一口水,然後將水噴在手上,用溼潤的手,將臉上的灰燼洗乾淨,又撩起本就已經不乾淨的衣襟擦乾了臉上的水痕。
接着,高玉鳳的手又沾了點水,抹在頭上,然後將凌亂的頭髮整理好,這才轉過身來。
臉上此時已經換了一副神情,過去的皇后的架勢又端了出來。
“瑤妃妹妹,來找本宮有何事稟奏啊?”
瑤妃覺得好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看着眼前的這個昔日權傾天下的皇后娘娘,如今已經落到這步田地,她不由得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外人眼裡,能夠進入後宮,能夠成爲皇上寵愛的嬪妃,那簡直就等於是入了天堂,是多少女子夢寐嚮往的事情啊!可是,又有誰知道,在後宮,到處充滿了詭詐,爭鬥,若是一步不小心,便會招來殺身之禍,眼前的這位曾經的皇后娘娘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嗎?
“哦,姐姐,瑤兒今日是特意來看望姐姐的,還給姐姐帶來一些吃食!”
瑤妃說着,便將一個食盒放在了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凳子上。
剛纔還裝作矜持的高玉鳳,剛纔還端着架子的高玉鳳,此時聽到有吃食,便忽地忘卻了皇后的形象,忘卻了她的架子,一下撲到食盒之上,就像是一隻惡狼撲向食物一般。
高玉鳳的眼睛放出了光彩,她小心地打開了盒蓋,大塊的肉展現在她眼前。
她連筷子都顧不得取,手便抓起肉,大塊地往嘴裡填着,一旁的小狗聞到肉香,迅速跑了過來,爪子很自然地搭在板凳之上,“汪汪”地叫着,向高玉鳳討肉吃。
高玉鳳唯恐小狗搶到她的肉,將整個食盒抱在懷裡,手仍舊不停地往嘴裡抓肉。
瑤妃看到這情形,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可以相見,這位曾經的皇后娘娘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聞到過肉香了啊!
瑤妃顧不得屋裡的髒亂,從窗臺上取下水瓢,遞到高玉鳳面前,道:“姐姐,慢點吃,慢點吃,別噎着,別噎着,還有,還有,妹妹還會再給你送來的!”
高玉鳳疑惑地看了看瑤妃,一隻手護着食盒,另外一隻手接過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又接着囫圇她的肉去了。
待到高玉鳳將所有的肉都吃完了,她這才滿足地舔舔沾滿油香的手指。
“瑤兒,謝謝你,謝謝你還記得姐姐。”高玉鳳的眼裡擒滿了淚水。
“姐姐,都怪您平日裡太過善良,才被人算計,若是當日您在心狠一點,也不至於……”
“唉,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用,不過,小公主的確不是我殺的,我沒殺小公主,沒有啊!”
“這個我當然相信,只是,只是,我相信又有什麼用呢?得皇上相信才行啊!”
“那我怎麼才能讓皇上相信呢?皇上現在都不來看我了,皇上一定將我忘記了。”
“哼,那是當然,姐姐過去不是經常說一句話嗎?在這宮裡,從來都是新人笑來舊人哭!姐姐,您難道真的就甘心在這個地方等死嗎?”
“我當然不想了,可是現在,皇上之聽信那個瑾妃那個狐狸精的話,又如何會相信我沒有殺害小公主呢?”
“那個辦法顯然是不行了!不過,妹妹還有另外一個辦法,不知姐姐肯不肯?”
“什麼辦法,你說,只要能讓我離開這個地方,讓我怎麼樣都行!”
高玉鳳本來暗淡無光的眼睛裡,有了一絲神采。
“姐姐,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只要承認錯誤,然後表示痛改前非,博得皇上的同情,請求給皇上做奴婢,只要皇上恩准你回到前殿,姐姐就不愁找不到翻身的機會,在後宮,沒有永遠的贏家也沒有永遠的輸家,這不是姐姐教給妹妹的嗎?”瑤妃眯縫着眼睛說道。
高玉鳳的眼睛看着瑤妃,她的視力雖然眼中下降,但是此刻她離瑤妃很近,看的還是很清晰,這個瑤妃與往日一樣年輕,一樣美麗,但是她卻似乎不認識她了,今日,她看到的彷彿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瑤妃,與過去那個溫順柔弱,與世無爭的瑤妃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此刻的高玉鳳才恍然大悟,過去,一直以來,她對這個瑤妃都看錯了,在她和瑾妃的爭鬥中,這個瑤妃纔是最大的贏家,可是她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顯然已經太晚了,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得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她別無選擇,只能聽瑤妃的,按照瑤妃的計策辦。
“可是,即便這樣,那皇上會恩准嗎?我都見不到皇上,又怎麼向皇上表示懺悔呢?又如何博得皇上的同情呢?”
“這個交給我來辦,姐姐與皇上畢竟是結髮夫妻,在皇上最最艱難的日子裡,是姐姐一直默默支持着他,皇上對這些一定還是不會忘記的,若是姐姐態度誠懇,皇上一定會念及舊情,恩准姐姐出去的,姐姐在這裡只管做好準備,好好活着,等待皇上駕到便是!”
瑤妃面色從容,似乎成竹在胸。
“若是真能這樣,姐姐出去就算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妹妹的救命之恩的。”
瑤妃嘴一撇,淡淡一笑,道:“那姐姐就暫且再委屈幾日,妹妹過些日子再來看姐姐。”
瑤妃臨走的時候,又掏出一錠銀子交到小順子手上,道:“本宮今日可曾來過?”
“來,!”小順子來字剛出口,看到手裡的銀子和瑤妃的眼色,立馬變了腔調,道:“哦,沒,沒,沒有!”
瑤妃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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