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逝是無聲的,就像在這個空蕩蕩的房間裡,我和他之間的氣氛。 【】
我坐在牀邊,他坐在房間另一頭的圈椅裡,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的相對着。太陽的光芒在極盛之後慢慢的耗盡,光影也慢慢的朝着我的腳下緩移。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光影,眼看着已經快要移到我的腳邊,我下意識的揪着牀單,幾乎都要捏爛了。
就在這時,劉輕寒突然開口道:“你不要太擔心。”
我擡起頭來,看着屋子另一頭的他坐在椅子裡,平靜的看着我。雖然話語是在安慰我,可我實在沒有辦法從那漠然的語調中尋找到一點慰藉。
他又說道:“屠舒瀚把我們軟禁起來,是無論如何都要做的樣子。但他不可能一直把我們關起來。”
他當然不可能一直關着我們,且不說他開罪不起長公主未來的駙馬,只要劉輕寒和我矢口否認,裴元珍就算明知道昨夜我們兩是私下相會,也不會放棄他們的婚約,這種情況,之前也並不是沒有過。
可是,這不是我擔心的全部。
最要緊的是——我和元修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萬一他真的進城了,萬一真的跟屠舒瀚遭遇,我簡直不敢去想,接下來我們要面對什麼。
想到這裡,只感覺心急如焚。
看着我緊鎖的眉頭,劉輕寒似乎還想安慰我一兩句,但一開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終究只長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
我和劉輕寒都下意識的站了起來,而一看清門口那個清瘦的身影,兩個人都愣住了。
來人抖了抖一身洗得發白的長衫,朝着我們拱手一揖:“劉大人,顏小姐,別來無恙。”
他的動作斯斯文文的,顯得格外的溫文有禮,可我對這個人的記憶,更多的還是當初在拒馬河谷,當南宮離珠面對申恭矣的屠戮之刀時,他挺身而出爲她以命相搏的樣子。
眼前這個人,竟然是霍聯誠!
我一看到他,頓時都驚呆了,劉輕寒也愣了一下,半晌才輕輕道:“霍兄?”
“劉大人,”霍聯誠朝着他淡淡一笑:“久違了。”
我和劉輕寒算不上被掃地出門,但,走得並不心甘情願。
不管之前做好了多完全的準備,也考慮過了各種情況,卻也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態勢。
劉輕寒和我並肩往外走去,這一路上他一言不發,只是眉頭深鎖,似乎還在考慮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霍聯誠爲什麼突然對他露出了敵意。
當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我卻有些明白。
屠舒瀚要跟自己的參軍幕僚商議出兵的事,自然會把我們給他許下利益多少透露給他們,但我和劉輕寒,還有他,卻都忽略了一點。
霍聯誠雖然來做了參軍,但他畢竟是文臣出身,屠舒瀚作爲武將必須通過戰爭和勝利來提升自己在朝廷的地位,在軍中的威信,可對於空降到隴南的霍聯誠來說,他只要不犯錯,就已經是最大的功績了。
屠舒瀚出兵,若勝了,並不會有多少好處落到霍聯誠的身上,可一旦敗了,他就徹底的沒有了翻身之日。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保持現在的平衡。
這是他不願意讓屠舒瀚出兵的一個原因,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
我們給出的好處。
讓長公主再次向皇帝舉薦尤木雅,這是對屠舒瀚有利的事,可一旦尤木雅得勢,和長公主以及長公主背後的劉輕寒的勢力聯合起來,誰受到的威脅最大?
南宮離珠!
雖然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我幾乎可以肯定南宮離珠現在一定還沒有恢復往日的恩寵,但她的對頭勢力卻越來越大,霍聯誠當初爲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又怎麼可能會不考慮到這一點?
我想,他之所以會說“現在情況特殊”這樣的話而放我和劉輕寒離開,一來不想跟劉輕寒徹底的翻臉,畢竟當初他們作爲朝廷的後起之秀一起對付申恭矣的時候,還是有些情誼在,只是現在申恭矣倒臺,朝廷的勢力幾番洗牌之後,那情誼也不知還剩下多少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
他應該也不願意讓我再回到宮裡。
對於揹負着害死了麗妃肚子裡沒出生孩子的罪名的我,霍聯誠還肯放我走,已經是給足了面子,但他當然不願意看着我這條毒蛇再去加害南宮離珠。
想到這裡,我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事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當初我種下了這樣因,現在結出這樣的果,我怪不了任何人。
只是——
今天這一個,又算是善因,還是惡因呢?
如果是惡因的話,那麼將來的惡果,會有多大,又會有多壞的影響?
想到這裡,只覺得心裡沉重得好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讓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難。這時我才發現,走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好像一直沒什麼動靜。
我轉過頭去,正看到他緊蹙眉頭,眉心的褶皺都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他,似乎也在煩惱着。
可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他煩惱的事,似乎和我所煩惱的事,並不完全相同。
想到這裡,我輕輕的碰了一下他的衣袖,劉輕寒原本在出神,這個時候猛地顫了一下,好像突然別人從夢中驚醒一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劉大人。”
“呃?”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什麼?”
“……”我想了想,低聲問道:“你昨晚一個人偷偷的出來,是爲了會霍聯誠大人嗎?”
他沉默的看着我,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眼中的陰霾更深了些。
而我的心裡已經明白了。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