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山,雖說來的不算太難。但他即是天子,這位子,總是要一步步坐穩的。所幸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他最擅長的事情,從未變過——
自“閉門思過”一罰之後,帝后關係重回冰點,朝堂上的形式也因此而有了變化。至於是什麼樣的變化,反正不是龍十三願意看見的便是。自閉門思過之罰後,皇帝雖去探望過皇后,此舉動對外的影響不可謂不好,但事實究竟如何,其實該知情的人都知情。
原本月娘和龍十三之間,倒還能維持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情況,兩人面上的恩愛還是秀的十分完美的。但是,那日影月宮的交易之後,月娘是再也對龍十三提不起溫柔似水的恩愛模樣來了。
以前,她或許還能騙自己,他能對自己溫柔說話,眼神柔和,說說笑笑,這就是進步,只要繼續下去,就一定能等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但是現在,因爲那“合作”一事,兩人雖面上未言明,可事實上已和撕破臉皮無異。
龍十三還是爲了那個女人,不顧一切地要和自己抓破臉皮,這能意味着什麼呢?不可能了?沒希望了?還是,那人無可替代?!不管哪一種,月娘都不會開心。
朝中屬於皇后的勢力,由越子榮控制。他雖是個不錯的丞相,但是,卻也是個事事以月娘爲首的好長老。月娘不爽,他自然是不會和龍十三有任何的相輔相成的合作!如此一來,很多事情都不甚好辦了。
龍十三身邊的北堂風、許江溫都勸他與皇后修好,龍十三卻是不急,只是如往常一樣,每天去一趟影月宮,偶爾送些東西去。如此,時間一久,月娘的態度雖然還是沒有恢復原先的樣子,但是越子榮那邊卻是沒有那麼難辦了。
龍十三到底是皇帝,越子榮再爲月娘好,到底還是隔着一層。況且,若是不能爲皇帝所用,到時候被尋個由頭換下來,那纔是對月娘真的不好。
如今,龍十三也用行動表明了態度,不會對皇后不顧,那一天一探望,偶爾的小禮物都是證據。那越子榮再傻,也是看的明白的——若再不幹事兒,損失大的,到時候還是自己和皇后。
如此,後宮中雖然還是不甚和諧,但是,朝堂上卻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而龍十三的日子,卻覺得比先前過的更舒坦,空餘的時間,也日漸多了起來。
這日,依然是御書房。
“秀林,蘇明河那邊可有什麼消息?”秀林是許江溫的字,龍十三與身邊的四位護法關係匪淺,是以無人時候,總是比較隨意的。
“回皇上,”許江溫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行禮,“蘇大人那邊,雖然進展不大,但的確是有消息,而且,還是個很有意思的消息……”他溫吞吞地說話,但是,卻故意賣了個關子。
“什麼?蘇明河真的來消息了?”龍十三眼睛一亮,“快快呈上來,朕瞧瞧……”
龍十三接過那本摺子後,還沒有打開,便笑道:“朕果真是沒有看錯他,這事情,除了那無孔不入的殺手眼線,我龍雲國唯有他蘇明河才能辦到!哈哈!”打開後略略瀏覽了一遍,龍十三的笑容就有些僵硬,神色也染上了疑惑,他問道:“這摺子什麼時候到的?!”
“是日禺時分到的,差點被不明白事兒的送到內閣去批,幸好我遇上了,截了下來。”北堂風道。
“什麼?這摺子怎麼可能送到內閣,不是直傳的折麼?!”龍十三方纔僵硬在了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眉頭也是皺了起來,“什麼人送的摺子?!”蘇明河的摺子,一向是固定的人直傳的,從來不會送錯地方。
“是這御書房一個專門負責整理摺子的宮女兒,你也別追究人家了,我幫你問過,她就是一不小心看花眼了,才弄錯的。小丫頭年紀不大,稍微有些迷糊,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北堂風這時候正側身對着龍十三在整理書架,是以絲毫沒有察覺到龍十三臉上的變化。心中,卻想起了那小丫頭先一臉迷糊,後得知弄錯了摺子後的慌亂模樣,嘴角不上揚。
“叫什麼?!”龍十三的聲音冷了下來。北堂風嘴角的笑意,和語氣的溫柔,他可是半點都沒有錯過。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蒙上了一層陰霾。
這時候,北堂風也察覺到情況不太對了,他轉過身來:“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麼?”他可不知道,龍十三竟是這般待身邊之人苛刻的。
“朕在問你話!”龍十三面色不善。
北堂風看龍十三面色也不太好,周身的氣壓也是壓的很低,王者霸氣鋪天蓋地而來,顯然已經不是先前談笑風生的模樣,便知他是動了怒的。雖不知道這怒從何來,但還是恭敬回答:“是個叫碧桃的宮女。”
“哦?!連名字都清楚,你想要護她,倒是不難理解了……”龍十三挑眉冷聲。
北堂風嚇得“撲通”跪在了地上:“皇上,微臣……微臣只是……”他已經是問鼎天下的帝王,威嚴神聖不可侵犯,雖心有所屬,但到底不願意別人觸手自己的東西,即使,那不是自己要的?!
龍十三擡手打斷他:“亦云,你想要什麼人,直接開口,朕絕不攔着,但是,你自己眼睛要睜亮一點!別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秀林……”
“微臣在!”許江溫起身也跪在了北堂風的身邊。
“擬旨,”龍十三冷冷吐出這兩個字後,又道,“御書房大宮女碧桃,玩忽職守,妄言無節在先,不思悔改,欺君罔上,勾引禮部侍郎北堂大人在後,今數罪併罰,賜斷錐之刑,欽、此!”
北堂風心如擂鼓,面若死灰,但由於整個人都跪伏在地上,龍十三卻也沒有看見。他張了張嘴,想要爲那可憐的姑娘辯解點什麼,許江溫眼疾手快,迅速出手,在龍十三看不見的角度,拉脫了北堂風的下巴。同時,高呼:“臣領旨!”
言畢,便起身朝一邊的一張小書桌而去,一邊走,一邊還說:“微臣還以爲,皇上您早就處理了那嘴上不牢,向皇后泄露了您行蹤的宮女兒,沒想到還留到現在。”
“朕竟不知,許大人還有這般能言善道的時候!”龍十三冷冷撇了他一眼。兩人都沒有去看跪在地上,此時正呲牙咧嘴地揉下巴的北堂風。
“回稟聖上……”許江溫是一貫的慢性子,這四個字說出來後,半天,才又接道,“微臣本就是如此的……”
“哼!”龍十三冷哼一聲,不再理他,然後
又轉向地上的北堂風,“北堂愛卿,地上可涼快?!”
“冷……”北堂風愁眉苦臉地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
“那你還賴在地上作甚?平身吧!”龍十三淡淡道。
“謝皇上!”
“皇上,聖旨已經擬好,請過目!”許江溫將手中聖旨遞到了龍十三的面前。
龍十三看過之後,便按上了玉印:“北堂大人,你就和許大人一塊兒去宣旨吧。”
北堂風微微一愣,繼而便和許江溫一起領了聖旨告退而去。
路上,北堂風想要臨陣脫逃,卻被許江溫一把拉住:“怎麼,你小子想要抗旨不成?!”
“老許,你要不要這樣啊……”
“既然皇上讓你去,那肯定是有用意的,你就不要想奪了。只是,我竟不知,你什麼時候改了口味,竟會喜歡那樣的黃毛丫頭。”許江溫拉着北堂風不鬆手。
“誰說我看上了啊!”北堂風一把拂開許江溫的手,“你難道沒有看出來,皇上這只是那我作個藉口麼?!你那隻眼睛看見我對那小丫頭感興趣了?!”
“你倒是知道皇帝只是拿你做了個藉口……”許江溫冷笑一聲,道,“也不知道是誰,方纔竟然方寸大亂,竟想要在皇上盛怒的當口,爲一個沒有半點分量的宮女開口求情——看來,這藉口,皇上卻是尋對了的!”
“哎呀……皇上爲什麼會這麼盛怒啊?”北堂風有意扯開話題,“只是一份摺子,怎麼遷出這般多的罪名來?!”
許江溫微微一愣,繼而嘆道:“之前你去負責神臺的事情,也無怪你不知道。你可知皇上和皇后的關係,爲何又到這般惡劣?”
“爲何?!”
“皇上在寶華殿休息的時候,被皇后撞到了。那邊打翻了醋罈子,皇上又念着貴妃娘娘,這纔有了現在的局面。而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碧桃多說了一句話,將皇上的行蹤透了出去,才造成的。而今日的事情,你可瞧了那摺子的內容?!”許江溫又問。
“這卻是不曾看的。”
“那摺子是蘇大人九月初一在岳陽寫的,到這裡,至多七八日,可今天是幾日了?”
“昨天是重陽……你的意思是,這摺子是碧桃私藏了?”北堂風目瞪口呆,繼而又皺眉道,“不能啊,她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宮女兒,哪來的膽子,又怎麼可能避開這般多的盤查呢?還有,爲蘇大人送摺子的人,若是沒有皇上的回覆,是不會走的啊……”
“正是如此,皇上纔要重辦這宮女!這斷錐,可不是一般死囚能‘享受’的待遇。”宮中十大酷刑之一。
“那萬一碧桃是被嫁禍冤枉的呢?!”要說那看起來有些迷糊沒腦的小丫頭是別人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細作,他真的是一點都不想相信……
“那目的也是達到了。”許江溫緩緩道出了意味深長的話,“敲山震虎,或者打草驚蛇,這都算是策略之一,亦云,你不要陷得太深啊……”
北堂風微微一愣,繼而卻再也不說什麼了。跟在龍十三身邊這麼久,他第一次覺得膽寒,但是,卻一點都不後悔——所謂帝王,不都是這個樣子的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