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秦翡要說的事情已經說完了,那麼,現在我也該說說我想要說的事情了。”
林慕戍的聲音一出,衆人紛紛的停了動作。
衆人紛紛停下了動作全都朝着林慕戍看過去,一個個的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表情了,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一步了,還有什麼比現在更難以接受消化的呢?
不過,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個都要在今天揭開真相?
秦翡蹙眉看着林慕戍,不知道林慕戍在搞什麼,事情都已經交代清楚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證據全網發佈,然後坐看京城圈子裡的鬥爭了,最後再推孟家一把,徹底把孟家壓死。
現在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平白浪費時間。
林慕戍沒有去看秦翡,而是將目光落在齊衍的身上,開口說道:“秦翡說了很多,但是,唯獨有一點她沒有說。”
“齊衍,我不知道你之後受到了什麼樣的痛苦和經歷,但是,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和你說一下秦翡當年受到了什麼樣的痛苦和經歷。”
林慕戍這話音一落,秦翡就急了,立刻站起來了,蹙眉道:“林慕戍,我們該回去了。”
林慕戍看着秦翡站起來就要拉着他走,立刻制止住了秦翡,對着一旁的林大說道:“林大,你們秦主的身體不適合長時間的站着,讓你們秦主坐下。”
林大一愣,看看林慕戍,再看看秦翡,一時間也不敢上前,他雖然是在林家,但是,林大一直都明白自己是誰的人,秦翡現在明顯是不願意的,他也不能聽從林慕戍的強迫秦翡。
而就在這個時候,坐在秦翡另一邊的齊衍站了起來,和林慕戍四目相對,語氣冰冷的開口說道:“唐敘白,帶阿翡坐下。”
“齊衍。”秦翡轉頭,不可置信的看着齊衍,怒吼了一聲。
被點到名字的唐敘白也是一愣,看看齊衍,又看了看秦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肯定是聽他齊哥的,可是,他也不想得罪他嫂子啊,關鍵是,他怎麼帶啊?他根本就打不過他嫂子啊。
就在唐敘白躊躇的時候,一旁的徐青山站了起來,上前,剛走到秦翡的身後,周元一下子就站起來擋在了秦翡和徐青山兩人的中間,目光凌厲的看着徐青山,冷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周元這麼一動,唐敘白他們這一桌子的人全都站了起來,與此同時胡祿他們也全都站了起來,即便他們對現在的情況也是一頭霧水,可是,也不妨他們的立場明確,一時間雙方對峙上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周圍的衆人還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看見原本一起來的齊衍和秦翡兩邊的人,就一下子對上了。
一時間,連空氣裡都瀰漫着緊張的壓迫感。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徐徐直接看向林慕戍,怒視着林慕戍,開口說道:“林慕戍,你到底要說什麼?有什麼事情就不能和我姐商量着來嗎?”
林慕戍沒有理會徐徐,而是看向秦翡,目光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着秦翡,也是如此堅決的看着秦翡,一字一句的說道:“秦翡,以你現在的身體,別說是我,就算是趙書明這種沒有身手的人,恐怕都能讓你坐下吧。”
“所以,你是自己坐下,還是,我扶着你坐下來。”
這句話根本就沒有選擇,秦翡咬牙切齒的看着林慕戍,隨即,嘆了一口氣,直接坐了下來,目光落在桌子上,語氣裡帶着幾分苦澀,開口說道:“所以說,人終究還是隻能靠自己的,不然,誰都能威脅的了我,林慕戍,你就非要把我最狼狽的一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嗎?”
林慕戍鼻頭酸澀的看着秦翡,身體兩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控制着自己,說道:“秦翡,這世界或者是強者爲尊,但是,在很多人的心裡,強者永遠都不值得同情,不管她做了什麼,不管她的下場是什麼。”
“已經這麼多年了,憑什麼你揹負着這麼多,憑什麼誰都可以說上你一句,即便你不在意,那麼,我幫在意,你的曾經,那不是狼狽,那是所有人欠你的十年。”
“秦翡,今天之後,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秦翡沉默,閉上了眼睛。
衆人見此,他們便知道,林慕戍贏了,秦翡也擋不住林慕戍要說什麼了,不過也是,先不說林慕戍堅定的態度,就看齊衍那種非要聽的堅定,衆人也知道,今天林慕戍要說的事情肯定是能夠說出來。
不過,他們之間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在場的人也都是很好奇的。
齊衍的手裡還留着血,掌心血肉模糊,可是,齊衍一點也沒有覺得疼,因爲心疼,齊衍有預感,接下來林慕戍說的話,纔是最誅心的了。
林慕戍看了一眼秦翡,開口說道:“齊衍,當年你或許經歷了不好的事情,可是,秦翡經歷的也並不比你少,我還記得,特別清楚的記得……”
只是說到了這裡,林慕戍的聲音就已經變得哽咽起來了,衆人從聲音裡就能夠聽出林慕戍有多麼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齊衍緊緊握着雙手,面容隱忍。
廳堂裡一片安靜,全都看着林慕戍。
林慕戍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我剛從國外趕回來,給秦翡帶來了不少好東西,我都能想象秦翡看見那些東西興奮的模樣,所以,我馬不停蹄的趕過去,結果,我沒有看見秦翡,卻看見了劉澍堂,他當時特別着急的告訴我,秦翡上了手術檯之後,便離開了。”
“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她還和我說過孟家的事情,在她知道了孟家的打算之後,她就有了離開的想法,也就是那幾天的事情,我那天趕回去也是想着怎麼悄聲無息的把秦翡帶走,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不過是晚了幾天而已,天都變了。”
說到這裡,林慕戍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滿目自責,繼續說道:“不過,我知道,即便是秦翡答應了上了手術檯,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她那個人,惜命的很,畢竟,她的這條命留到現在是真的不容易。”
“所以,她是在問清楚劉澍堂手術全程和結果之後才同意的,劉澍堂也說了,以他的能力,可以保證秦翡即便是手術之後也只是比普通人免疫力低,身體素質差一些而已,只要後續好好調養,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可是偏偏,秦翡當時下了手術檯,便直接離開了,沒有驚動任何人,連東西都沒有拿,就悄悄的離開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但是,以她當時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該動的,所以,所有人都着急了。”
“我們帶着人找了一天一夜,最後是正值太陽升起的那一刻,我在山裡的一個小木屋門邊找到了她,你知道她怎麼樣了?”
林慕戍看着齊衍,開口問道。
齊衍張了張嘴,他不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那個時候他已經被那羣綁匪給帶走了,如何能夠知道。
就在兩個人對視的時候,秦翡直接拍了桌子,站了起來。
衆人原本正聽着,被秦翡這一下弄得都有些嚇到了,全都朝着秦翡看過去。
秦翡寒着一張臉,對着一旁的林大說道:“林大,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
“秦翡……”林慕戍喊了一聲。
秦翡頓住腳步,冷着臉,看着林慕戍,眯起眼睛,冷聲說道:“怎麼?我現在連走都沒有這個權利了嗎?林慕戍,你忘了嗎?我過目不忘,所以,當年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用不着你替我回憶一遍。”
說完,秦翡轉身就離開了,所到之處,人人避讓。
林大看了一眼林慕戍,大步跟上了秦翡。
衆人看着秦翡消失的背影,又都朝着林慕戍看過去,一時間有些不明白,所以,他們兩個人這是鬧僵了?
林慕戍眸子顫動的看着秦翡的背影,一直到秦翡徹底離開,林慕戍才收回目光,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齊衍,眼底帶着壓抑的罪惡感,聲音嘶啞,開口說道:“你不知道吧,她一身是血,滿身傷口的昏死在木屋門口,周圍遍地都是獵犬的死屍,一共二十八條。”
衆人心底一顫,他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就只是聽林慕戍這麼一說,都覺得渾身發冷,滿腹寒意,眼底全都是駭然。
齊衍的眼眶直接紅了,立刻低下了頭,看着桌面上自己手上的鮮血。
林慕戍的聲音已經有些失控了,看着齊衍,格外誅心的說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那裡怎麼會有二十多條獵犬呢?周圍的農戶有養的也沒有養這麼多的,但是,當時秦翡的情況容不得我多想,後來再想調查的時候,線索也都斷了,而秦翡,也根本就沒有調查的心思了,一切都擱置了。”
“可是,今天我明白了,他們不只是對你很殘酷,對秦翡也沒有手下留情,二十多條獵犬放在木屋裡,以秦翡當時的情況,根本就是想要了秦翡的命,你能想象嗎?她被下了藥,手無縛雞之力,剛剛做完手術,身上還帶着刀口,打開木門的一瞬間看見的不是你,而是朝着她撲過來的獵犬,二十多條,二十多條啊,她沒死,她自己都覺得可惜了。”
林慕戍抹了一把臉,繼續說道:“我看過那二十多條獵犬的傷口,各式各樣,有的身上還有牙印……我……我……我當時……當時……”
林慕戍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向來高傲的他低着頭,捂着自己的臉,一時間竟然直接蹲在了地上。
聽着林慕戍的話,看着林慕戍的樣子,在場的不少人也都落了淚,尤其是女性們,即便是他們在高門世家裡再怎麼勢強,在聽見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也是控制不住,很多男人們也都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這種故事,只是聽聽而已,就已經想哭了。
更何況是真實經歷的人。
唐敘白他們一個個也是難受的要命,都忍受不了的偷偷抹淚。
郭子陽一開始還是偷偷的,後來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都抹在了齊邵遲的衣服上。
秦御自己默默的鑽到了桌子底下,抱着自己雙腿,把自己的小腦袋埋在自己的腿間,小聲的哭泣起來。
齊衍的雙手全都是血,低着頭,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是,卻能看見他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滴在桌子上。
林慕戍站起來,滿臉淚痕的說道:“場面一度慘烈,跟我過去的人都嚇到了,可是,我們都沒有時間顧及這些,我帶着秦翡快速的離開,去找劉澍堂。”
“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經過一個星期的搶救時間,秦翡才活過來,最後,就變成了五年前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身體羸弱,經不起寒冷天氣,攝入不了任何藥物。”
“這都不重要。”林慕戍搖了搖頭,紅着眼睛說道:“最重要的是,向來惜命的她,沒了求生欲,這纔是最可怕的。”
“她醒來的第一天,只是問了我一句話,說‘那個木屋裡的人回來了嗎’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齊衍,你知道秦翡的意志力有多強嗎?曾經她被人斷手斷腳的扔進了尼禾磬的蘇耶山中,那種荒山,野獸毒物遍地,她都爬了出來,理智清醒的爬了出來,我從認識她的那天起就沒有見過她昏死過去的時候。”
“那天,她雖然做了手術,被人下了藥,但是,也不過是二十多條獵犬而已,她即便是受傷再嚴重,甚至傷及性命,她也不該是昏死過去,可是,她昏迷了,再沒有確定任何安全的情況下昏迷了,再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確定了木屋裡沒有一點掙扎的痕跡,也沒有看見你的時候,她昏迷了。”
“自此之後,秦翡,徹底廢了。”
“所以說,齊衍,還有在座一半的各位繼承人們,十一年前那場和秦翡無關的綁架之中,她的下場纔是最爲慘烈的。”
林慕戍說完,抹了一把眼淚,低頭把秦御從桌子下面拉了出來,開口說道:“阿御,走了。”
秦御擡起頭來,已經是滿眼淚水,就這麼被林慕戍給拉了出來,就在林慕戍要拉着秦御離開的時候,秦御突然掙脫開了林慕戍的手,快速的跑到了齊衍的面前,小腳狠狠地踹在了齊衍的腿上,隨即,一邊悶聲的流着眼淚,一邊不顧形象的連踢帶踹着。
誰也沒有想到秦御居然會有這樣的動作,而齊衍似乎也沒有要制止的樣子,就這樣任憑秦御又打又踹。
許久,秦御才停下來,怒吼了一聲:“我恨你。”
說完,轉身就跑了。
林慕戍看了一眼齊衍,大步追了上去,這裡是京城,容不得這位小祖宗亂跑。
看見林慕戍和秦翡都離開了,徐徐他們這羣人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了,紛紛起身離開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看了一眼齊衍,他們今天聽了一晚上的故事,不管是秦翡的還是林慕戍是,說白了,都是和秦翡有關的,但是,想必現在最難受的應該是齊衍了,如今也沒有他們什麼事情了,這種時候,他們在留下來也確實是不好,畢竟,齊衍這麼矜貴驕傲的一個人如果哭了,應該也不願意被別人看到,想到這裡,衆人也紛紛離開了。
一時間,偌大的廳堂裡只剩下齊衍這羣人了。
唐敘白他們幾個人心裡也是難受,現在滿心都是悔意,腦子裡一下子浮現出來曾經他們說過那個女孩兒的各種不好的話語,埋怨、責怪和恨意,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的記憶力可以這麼好,這麼久遠的事情,到最後,竟然連自己說過的什麼話語都還記得。
如今想來,字字珠心,句句難堪,臉面全無,羞愧難掩。
齊衍擡起頭,蹌踉的朝着外面走去,唐敘白幾個人滿是擔心,趕緊上前想要扶住齊衍,結果卻被齊衍直接推開,低聲斥了一句:“滾。”
上前的幾個人全都定住了腳步,一時間誰也不敢再跟着齊衍了。
齊衍說完,便走了出去,只是,齊衍剛一出門口,一口血直接從嘴裡吐出來。
齊衍彷彿沒有感覺到一般,隨意的抹了一下嘴角,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唐敘白他們看着齊衍的背影,一個個也是難受的要命,全都沉默了。
齊衍沒有下山,而是朝着山頂爬了上去。
或許,齊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漫無目的。
到了山頂,齊衍坐在一塊石頭上,山上的夜晚冷的要命,可是,齊衍一身單薄的休閒服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一般,蒼白的嘴脣上因爲一抹鮮血,顯得十分明顯。
齊衍呆呆的坐在石頭上,看着面前的漆黑一片,風動,葉響,烏雲,密佈,月色,全無。
林慕戍的話,一字一句的在他的腦子裡面不停的徘徊着……
或許,從一開始他和秦翡的相遇就是錯誤的,秦翡的不幸都是他帶給的,如果沒有他的話,秦翡已經離開了孟家,健康平安,瀟灑自在。
齊衍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在秦翡身邊真的好嗎?他似乎什麼都幫不上秦翡忙,秦翡也什麼都不缺,他給不了秦翡什麼,帶來的都是禍端。
齊衍站起來,走到山邊,看着下面,烏黑黑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這樣就下去會怎麼樣呢?
“會死。”
突然一個聲音從齊衍的背後傳來。
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永遠記在他心底的聲音,一個齊衍不用回頭就能夠知道是誰的聲音。
伴隨着冷風吹過,齊衍立刻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眼淚,心情幾乎是強制性的快速的收拾好,隨即,直接利落的把外套給脫了下來,轉身就給秦翡披上去了,聲音暗啞的說道:“阿翡,你怎麼在這?這裡這麼冷,你上來做什麼,我送你回去。”
齊衍原本是想要去拉秦翡的手,想要看看秦翡冷不冷,結果,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冰冷的手腳,眼看着落在秦翡手上的手,立刻放在了秦翡手腕處,抓着秦翡的衣袖。
說着,齊衍就要拉着秦翡離開,結果,卻被秦翡直接拉住了。
齊衍愣了一下,看向秦翡。
秦翡看着齊衍,目光落在齊衍嘴脣上的血跡,眸子一顫,輕輕的開口說道:“我好久沒有吹過夜風了,也好久……沒有清醒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