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具雕像,比羅丹的思索着更具神韻。
第一眼看到此人,步錚便感覺到,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雖落魄,也很普通,但他的氣質,卻很不一般,沉靜如止水,厚重如高山。
這種感覺,只有在一些武學高手身上看到過,即便是瘸子身上,也不曾有如此人這般的氣質,當然,也有一些特殊職業的人身上也會有這樣的氣勢,比如老首長。
步錚不敢肯定這人是不是武林高手,但卻可以肯定這人一定不是與老首長一樣的人。
他普普通通的樣子,絲毫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來往的遊客,只是在他攤前停留片刻,撥弄幾下唐三彩和刀劍,便離開了。
顯然,這些人都不認爲這些東西是真的!
只是打量了這人一眼,步錚便收回了眼神,繼續邁步,走進了崑崙齋的大門。
步錚並沒有發現,當他進去的時候,那個如雕塑一般的落拓中年人,卻是扭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隨即又沉寂下去,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歡迎光臨!”
步錚一進去之後,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青年便走過來,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問候了一句,便道:“不知先生需要什麼?”
“隨便看看!”
步錚笑着迴應了一句,並沒有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在他看來,這玉鼎佩關係甚大,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爲好,當然,如果真的有線索,他倒是不介意讓別人知道。
“先生如果需要什麼,可以叫我!”青年笑着回了一句,便回到另一位顧客身邊。
步錚將大廳裡擺着的玉件瀏覽了一遍,發現這裡的古玉非常少,大多數都是現代雕刻名家的作品,雖然值錢,但終究也只是工藝品,算不得古玩。
不過,這裡的玉,品質有優劣,但卻沒有假玉,看來,崑崙齋的信譽還是很不錯的。
當然,步錚不會認爲古玩城最大的玉店就只有這些東西,那可就名不副實了。
這裡纔是第一層,當然不會把最好的東西擺在這裡,真正的古玉,全部都在頂上兩層,也就是二三層。
步錚沒有遲疑,大步邁上了二樓,然而,十來分鐘之後,他便失望地走了下來,顯然,在這裡,他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先生,沒有喜歡的古玩嗎?您需要什麼可以告訴我,或許我能幫助你,若是我幫不了,我們掌櫃的或許可以!”之前碰到的那個青年看到步錚一臉的失望,便迎了上來,問道。
步錚聞言,稍作思索,眼中便閃現出了一絲希望。
“嗯,那麻煩請你們掌櫃的出來,我是有事情需要麻煩他!”步錚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店鋪,對青年道。
“好的!稍等!”青年夥計笑着迴應了一句,便轉身走向了一側的一個房間。
不一會兒,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走了出來,這老人穿着一身唐裝棉衣,慈眉善目,精神矍鑠,一副老學究的樣子。
“掌櫃的,就是這位先生找您!”
只見青年指了指步錚,老人便緩步走了過來,打量了一下步錚,便笑着道:“不知這位小兄弟找老朽何事?”
青年很識相地離開了,步錚便對着老人抱了抱拳,道:“打擾掌櫃的了!在下確實有一事相詢,希望能從掌櫃的這裡得到答案!”
“哦?什麼事?先說來聽聽,或許老朽沒有答案!”老人微微蹙眉,但瞬間舒展開來,淡淡地道。
“嗯!不知掌櫃的這些年可曾見過有高古玉製作的鼎形玉佩在這周圍流通過!”步錚並沒有隱瞞,說出了實情。
“嗯?玉鼎佩?”
老人一聽,神色一滯,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眉頭皺了起來,彷彿進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
步錚一看到老人此時的神態,心裡一喜,他知道,這老人應該知道一些線索,不然不會一口說出“玉鼎佩”三個字。
老人的目光聚集在步錚身上,仔細打量着步錚,半晌之後,他盯着步錚,略帶疑惑地道:“你爲什麼要找玉鼎佩?”
步錚聞言一愣,淡笑一聲,平靜地迴應道:“只是喜歡而已,看到別人有一塊,打算自己淘一件!”
老人聞言後,大有深意地看了步錚一眼,似乎知道步錚在說謊,卻也沒有說破,而是將手伸進了脖子裡,拿出了一個玉佩,古鼎形狀,一面刻有一個古老的篆體“宙”字。
“宙”字玉鼎佩!
看到這塊玉佩,步錚神色一滯,連呼吸都屏住了,只不過,他很快便鬆了一口氣,因爲他看得出,這塊玉佩並不是真品,只能算是一件比較相似的仿品而已。
這塊仿品的材料,自然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但是,很玉鼎佩的材料相比,稍顯不如,不說那歷經幾千年的文化氣息,光是預料的品質,就比這個仿品要好。
再者,這件仿品的雕工最然也算是大師級的了,但是,跟真正的雕佩之人的水平相比,卻是差了很遠。
不過,這足以說明,老人見過抑或是有關於真正的“宙”字玉鼎佩的線索。
“是不是這件?”老人微笑着,將玉佩來回翻了幾下,然後放在櫃檯上。
步錚拿起來,看了幾遍,便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掌櫃的,這應該是一件仿品,而且還是不久前的仿品!”
老人眼中微微閃過一絲驚訝,似乎對步錚的眼光很詫異,畢竟,他對這塊玉佩的情況可是相當瞭解,雖然整體的技術趕不上原本那塊,但是,一般人是無法看出來,如此一來,步錚在他眼裡便是一個古玉鑑定高手了。
“不錯,年輕人很有眼光!”老人頓時有了興趣,幹他這一行,對於人才可是很有興趣的,便道:“不知有沒有興趣來我這裡做?”
“不好意思,我有工作的,古玩只是興趣而已!”步錚笑着搖搖頭,對於老人的直率倒也沒有絲毫的生氣。
“恕老朽孟浪了!”老人笑着嘆了一口氣,將玉佩收了起來,才道:“這玉佩的確是一件仿品,乃是十年前老朽自制的一件小玩意兒!”
老人此話一出,步錚神色微變,強行穩定住自己的情緒,笑着道:“如此說來,掌櫃的有原件了?”
老人搖搖頭,道:“二十年前所得,是一塊國寶級別的高古玉佩啊,那雕工,恐怕陸子岡在世,也做不出來!”
“不知原件在哪裡?可在掌櫃的這裡?”步錚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輕聲道。
老人搖搖頭,道:“不在了!十年前就賣給別人了,不然也不會複製一件掛在自己身上!”
“沒給誰了?”步錚的情緒瞬間緊迫起來,連忙問道。
這讓老人微微一愣神,看着步錚有些不解,而步錚自己,也發現自己情緒有些過於激動了,訕訕一笑。
“這崑崙齋開業三十多年了,一共有三個人來問過與你一樣的問題,第一個是一個年紀與我相仿的老頭子,那個時候,崑崙齋剛成立,老朽並沒有見過這樣的玉佩!”
老人說着,拿出了那件仿品,輕輕地摩挲着,彷彿眼前呈現出了三十年前的景象。
“想不到,十年後,一個土夫子來到店裡,將一批陪葬的玉器低價轉讓給老朽,其中一件,便是那塊玉鼎佩啊,哈哈,老朽的運氣也真好,那人根本不識貨,定價的時候竟然按着玉器的大小來出價,那件國寶竟然被老朽以八十塊錢收到手中!”
“哎!那時候,老朽自然記得三十年前那詢問的老者的話,便覺得此玉佩必定不凡,便自己收藏着!”
“不過,十年後,也就是十年前的一天,店裡來了一個特別的年輕人,身後還跟着幾個氣質不凡的年輕人,不過,相比那個青年,另外那些人就有些普通了,那人真是很奇怪的一個年輕人,渾身上下有一股讓人看不透的氣質!”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知我這裡有這樣的一塊玉佩的,竟然找上門來了!這人特別有禮貌,一來就開門見山,要買那塊玉佩,本來我是不想賣掉的,但是,當時崑崙齋遇到了經濟危機,根本沒有多餘的錢週轉,無奈之下,老朽便只能將那快玉佩賣給那年輕人。好在對方出手闊綽,十年前的五千萬,卻是讓我這崑崙齋絕處逢生。哎,只是,戴了十多年,很是不捨,老朽便親自出手,依照原件複製了一塊,也就是我手裡這塊!”
“至於第三個詢問玉鼎佩的人,就是小兄弟你了!”老人感慨不已,笑着看了看步錚,淡淡地道。
聽到老人手中的玉佩竟然是自己複製的,步錚眼中也是閃過一絲訝色,雖然這塊玉佩雕工不能與原件相比,但是,在當今社會,這樣的技術,已經算是頂尖的了,更何況,那還是十年前的,眼前這老人,竟然是一個玉雕大師。
“不知掌櫃的可認識那青年,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步錚此時既然知道“宙”字玉佩的下落,自然不會放過蛛絲馬跡,連忙問道。
老人搖搖頭,皺了皺眉,稍作思索便道:“那青年與你年齡相仿,不過十年過去了,應該更成熟了一些!嗯……他應該是西京人,不然說話也不會是西京腔了!”
說着,老人似乎又想起來什麼,眼睛一亮,道:“哦!對了!老朽記得那幾個年輕人稱呼那青年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