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遷安乖乖的跟着楊靖宇進了房間,不過不一刻他就活躍起來,一則他和楊靖宇心中都有數,楊靖宇之所以對他板起臉是因爲他孤身犯險,打了一場有可能輸光賭本的比賽,可能毫無意義的丟掉性命,這麼魯莽確實該批,批得對,但這不影響他們之間血鑄的友情;二是他找到了楊靖宇感興趣的話題,反正他是這麼理解的。
馬遷安踱進房間後,轉着腦袋掃視了一圈,房間裡一如既往的簡樸,一面牆上掛着一面巨大的原龍江省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畫滿了後添上去的內容,馬遷安湊近瞄了瞄,看明白這幅圖與其是日本人制作的,莫不如說是抗聯自己製作的,因爲原圖簡陋的很,只標出重要的山峰與山區邊緣城鎮的名稱,而山區內容大半空白,現在的圖則複雜了很多,不僅將每座山峰都標註清楚,有的重點山峰還有等高線,細緻到幾十公里長的小溪都有標明,這種軍用地圖想必日本人都沒有,這應該是抗聯裡面的人才最近繪製的,他們已經將幾萬平方公里的地盤摸透了。
馬遷安毫無捱了批評後的自覺性,伸出一個手指頭指點着地圖對桌子旁看文件的楊靖宇要求道:“司令,你這有人才啊!這圖制的這麼好,給我一份唄?”
楊靖宇再也板不住臉,用鼻子哼了一聲忍俊不禁道:“你小子打我的主意,看清楚,這是龍江省的,你的部隊在濱江省,要這個沒用。”
“那把這個繪製地圖的人才借給我用用?我們革命隊伍可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你真不知道?”楊靖宇擡起頭奇怪的盯了馬遷安一眼,問道。
“什麼?”
“人才就是你們縱隊的啊,我已經把他派過去了,是一個日本人叫藤木雄一的,去年烏拉嘎戰鬥俘虜的地質勘探工程師,你回去後就可以見到了。”頓了一下楊靖宇又皺了一下眉頭微微思索後說道:“你經常不在隊伍上,是不是對他們瞭解關心的太少?要這樣的話,我看要考慮派一個能長期待在自己隊伍裡的幹部去你那個縱隊,要不然你留在我這裡好了。”
馬遷安有點發毛,咋扯着扯着扯到這上邊來了?要不是爲了弄錢,我纔不願意跑動跑西呢,留在隊伍裡跟戰士們一起爬冰臥雪,殺敵立功,這多帶勁兒。
“司令,您開玩笑吧?留您這?您這有仗打嗎?再者說了,在您這我幹嘛呀?寫寫畫畫?那可不成,那是秀才們乾的活,我可幹不來。”
馬遷安一貫的插諢打科,說自己幹不了秀才們乾的活。不過他這鬼話瞞不過楊靖宇,楊靖宇知道這位愛將做了好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南洋陳嘉申怎麼就相中這毛頭小夥子?用英雄惺惺相惜來解釋也不爲過,小馬身上具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雖然他經常裝一下傻。
楊靖宇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偏過頭對着屋子裡走來走去不停頓的馬遷安說道:“哎你給我站住!頭都讓你走暈了!主席來了電報,說抗聯的參謀隊伍實力還是偏弱,要加強一下,我考慮了準備設立整個抗聯的參謀總部,總參謀長1名,副參謀長2名,人選也差不多了,過不久劉亞閣同志就來任總參謀長,還有一位朝族同志崔庸康同志任副參謀長,還有一位人選沒確定,有沒有興趣?”
“劉亞閣?是不是現在在SL學習的那位紅軍將領?”馬遷安站住,隨意問了一句,至於那位崔庸康,他是知道的,老革命了,原歷史上在抗戰結束後回國,屬朝國的開國元勳級別的。
“嚯,知道的還不少,你差點就和他是校友了,送你去學習你不去。”楊靖宇有些遺憾,但想了想也釋然,現在SL在打仗,伏龍之學校想必也不能正常開課了。
馬遷安搖了搖頭,他內心中嚮往波瀾壯闊的戰場,不是參謀部,“司令,我還年輕,資歷不足,您想重用我也得讓我多立幾個軍功再說吧?是吧?”
論戰役級別的參謀指揮能力,馬遷安自忖還沒有那個實力,雖然瞭解歷史走向,但41年之後的抗聯大規模戰役卻是空白,他沒有可以借鑑的歷史,在這一個時間段在這個地點,他失去了先知先覺的優勢。他知道整體局勢肯定會勝利的,但具體的戰役戰鬥誰會知道,自己出的主意不會比這些威名赫赫的戰將更好。
比如這個剛剛出現的新情況,野副昌德組織的五省大討伐,馬遷安對野副昌德的瞭解遠遠不如一路軍將領對野副昌德的瞭解,他要學的東西還很多,現在還沒有能力參與總體戰役的制定。
馬遷安接着說道:“我給您掰手指頭算算,現在我軍有名的戰將哪個不是一點一滴打出來的?艱苦時刻即使是軍長師長也得掄大刀上,遠的不說,就說彭總,那級別夠高的了吧?打關家堖的時候也是親臨前線,子彈打在腳邊噗噗的響,他們都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我又有何德何能,一下子就參謀副總長了?不行!我會羞愧的!”
馬遷安的潛臺詞是,我這火箭上升是不好的,即使別人嘴上不說,心裡也有想法的,況且自己心裡確實沒底,幹上這行幹不出成績要連累楊靖宇,識人不明用人唯親,這是大忌。
楊靖宇鄭重起來,沉吟着思考半天,忽然點點頭展顏一笑說道:“嗯!我明白了!
楊靖宇提到了主席,馬遷安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又踱到桌子另一邊,有意無意的問了一句:“司令?軍委毛主席來電了?是不是要打仗了?”
“我們一直在打仗不是麼?外圍的戰鬥一直沒停。”楊靖宇笑吟吟目視着馬遷安,將馬遷安看的不自然了才讚許的說:“你小子,鬼得很,讓你說對了!反法西斯戰線已然隱約形成,戰線內部相互配合就成爲必然。”
楊靖宇拿過一本書,是《論持久戰》,這本是印刷的書,是楊靖宇去年從延安帶回來的。
馬遷安接過書,順手一翻,見上面圈圈點點寫了好多讀書心得,不禁擡頭瞄了一眼楊靖宇。
“你來看看這兩段。”楊靖宇給馬遷安指出了自己已經摺邊的兩頁,“我考慮了很久,結合我們抗聯現狀,我認爲有必要主動發起一次進攻,打亂野副昌德的部署,我們不應該被他牽着鼻子走,我們要牽着他來走,現在我們實力壯大了,應該發出自己的聲音了!”
楊靖宇重視這兩段話,並在下面畫出了波浪線,這兩段話是這樣的:脫離總後方,而把作戰線伸至敵後的,是游擊隊。但在每一遊擊區中,仍自有其小規模的後方,並依以建立非固定的作戰線。和這個區別的,是每一遊擊區派遣出去向該區敵後臨時活動的游擊隊,他們不但沒有後方,也沒有作戰線。“無後方的作戰”,是新時代中領土廣大、人民進步、有先進政黨和先進軍隊的情況之下的革命戰爭的特點,沒有可怕而有大利,不應懷疑而應提倡。
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是要付代價的,有時是極大的代價。部分的暫時的犧牲(不保存),爲了全體的永久的保存。我們說,基本上爲着消滅敵人的進攻手段中,同時也含了保存自己的作用,理由就在這裡。防禦必須同時有進攻,而不應是單純的防禦,也是這個道理。
馬遷安看完,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了,楊靖宇想打出去發展游擊區,這是一個悲壯的決定,以現在的力量對比,抗聯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犧牲無疑是巨大的。
但是,抗聯不應該窩在山區等着敵人來打,只有不斷出擊,才能爭取到民衆的支持,打亂敵人建立的秩序。
“什麼時間?要出動多大兵力?”
“還要再考慮,幾個東北局委員還沒回來,我需要找他們商議一下。”
周衛中現在在嫩江附近,二路軍正在準備向大興安嶺方向發展,作爲二路軍總指揮,周衛中責無旁貸趕過去指導工作。李兆麟在臨近北安克東的山區摸排情況,趙尚志則在南岔北正與鬼子爭搶修築鐵路的勞工。
兩人聊完比較嚴肅的話題,楊靖宇開始與馬遷安將話題扯了開去,楊靖宇好奇馬遷安在南洋與SL的經歷,如今機會來了也是按捺不住。
聽說馬遷安將張儀扔在了馬來亞,楊靖宇若有所思,“南洋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最近日本人又前進了一步,佔領了全部的印度支那地盤,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要是他們進攻英國人不知會怎樣?據你看,英國人在南洋的力量強不強?”
“不強!”馬遷安掩飾不住鄙視的神情接着說道:“那是一羣老爺兵,養尊處優慣了,一羣草雞,不客氣的說,日本關東軍只要派出2個師團就可以橫掃馬來亞。”
“美軍呢?費率賓不是還有很多美軍嗎?”
“美軍也是那樣,悠閒久了,不是打仗的料,缺乏拼命的勇氣。”
嚯!楊靖宇驚訝的睜大眼睛看着馬遷安,“照你這麼說,日本人要是進攻南洋,那還不是唾手可得?”
“那是!”馬遷安裝作思考的樣子,敲了半天腦門才“謹慎”的回答:“不過我認爲,最後的勝利一定不是日本人的,他若是真的進攻南洋,那是嫌死的慢,他激怒了不該激怒的敵人,M國是一個可怕的敵手。”
楊靖宇忽然換了一個話題:“你給張儀留下很多武器彈藥和金錢,你是否有什麼企圖?”
馬遷安早有準備,該來的問題總要來,“我只是覺得那裡危險重重,我們的同胞有權力捍衛自己的生命和尊嚴,他們總不能赤手空拳的與敵人搏鬥,主席都講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麼,再者說了,咋能是我給他留的呢?那些東西都是陳氏公司出的錢,陳老爺子想的更長遠,他感覺到星加坡已經不安全了,他已經開始轉移資產了,嘿嘿!”
楊靖宇無奈的伸出一根手指點點馬遷安,他明白了,當他聽到“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這句名言就明白了,馬遷安確實有企圖,只不過不知道在那條渾水裡能不能摸到魚罷了。
兩人神態都很放鬆,楊靖宇問了很多SL的情況,他從馬遷安那裡得到了很多樂觀的答覆,不禁問:“安子,SL人昨天一個大敗今天一個大敗的,按理說情況應該糟透了,爲什麼你那麼樂觀?”
“因爲”馬遷安斟酌了一下字眼,“因爲我看到,SL人民的力量,他們是堅強的,他們堅信自己的事業是正義的,是不可戰勝的,他們相信敵人一定會被粉碎,正如我們堅信我們一定會將日本鬼子趕出中國一樣,他們前期雖然失敗,但信念還在!精神頭還在,這樣的民族不可能被征服!”
“嗯!這真是一個不錯的消息。”
“是呀!這個隊友還不錯。”
“什麼?”
“我是說,打擊日本人有SL人做盟友還是不錯的,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叫寧可有神一樣的對手,也不要豬一樣的隊友。”馬遷安感覺到自己有些疲倦了,找到楊靖宇的行軍牀一頭倒在上面,哼哼着,“諾,豬一樣的,像意大利那樣的,小兒麻痹症還要學人做流氓,那就不行了,幸虧SL不是那樣的。”
哪學的這些俏皮嗑呀,楊靖宇腦筋轉了一轉,醒悟過來笑了,隨後他上前將馬遷安從牀上拍起來,帶着一些促狹逗弄他,“嗨,別睡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們家小花現在轉到總部醫院來了,你要不要看看去?我可聽說了,她剛來的時候發着高燒,燒成105°了還叫楞子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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