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爲什麼我的鼻子跟狗一樣靈敏?
怎麼辦?
怎麼破解眼前的尷尬?
一瞬間,楚河滿頭大汗,探進浴室的腦袋拔不出來。亦不知所措。
他眼珠子亂轉,不停思索着應對機器人姑姑的法子。
可想了半天,他發現實在沒什麼好法子來緩解眼前的尷尬。
事實上,楚河的確是有些神經過敏了。尤其是知道有兩撥人跟蹤姑姑後,他更是將防禦心理調整到最高。
他真的只是擔心姑姑生病啊!
他也真的聞到血腥味了啊!
他更是真的以爲這房間有危險,不安全。試圖在第一時間剷除危機啊!
可是——現在確定姑姑沒危機。他卻如臨大敵,探在腰間的大手怎麼都放不下來。彷彿眼前站着一個前所未見的破世強者!
一坨冷汗自額頭順着挺拔的鼻樑流淌下來,而後滑入嘴角。
鹹鹹的。像是眼淚。
正印證了楚河此刻的心境。欲哭無淚。
“出來吧。”
耳畔響起姑姑那平靜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感情。彷彿如往常一樣,並未發生任何不妥的意外。
楚河僵硬着臉龐走出浴室,目光卻是躲閃着不敢與機器人姑姑對視。
“有事?”
機器人姑姑安靜地問道。
楚河三更半夜敲她的房門,自然是有事兒的。
“本來是想喊姑姑去吃宵夜。”楚河尷尬萬分地說道。腳下若是有個地洞,他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沒胃口。”蕭太后淡淡道。
她半躺在牀上,胸膛以下的部位均蜷縮在被子裡。修長筆直的雙腿因腹部傳來的陣陣劇痛而緊繃着。那充滿韻味的美麗臉龐上亦是愈發慘白。彷彿大病初癒——不對,如同重病患者。
楚河見蕭太后這般痛楚,心中亦是一緊,不避嫌地坐在牀邊,口吻放緩道:“是不是很難受?”
蕭太后神色微妙,並未回答。但那雙深邃如大海的眸子亦是微微垂了下來。
她是機器人一般的姑姑。她是執掌蕭山別墅的蕭太后。更是當面打了傅三少的臉,對方也不敢吱聲的超級女強人。可她終究——只是個女人!
而作爲女人最隱私的事兒被雖無血緣關係,卻朝夕相處十多年的侄兒瞧了個正着。若說一點兒也不尷尬那是不可能的。可她能怎麼辦?向楚河解釋姑姑是女人,其他女人有的生理現象自己也會有?
那不符合蕭太后的行事作風,她也不是一個善於解釋的女人。
楚河見機器人姑姑默不作聲,卻是迅速燒了一壺水,而後沾溼了熱毛巾遞給姑姑。
“先擦擦。”
待得蕭太后接過毛巾,楚河又泡了一壺熱氣騰騰的綠茶,遞給姑姑。
“喝口熱茶,可以安神的。”楚河耐心地說道。
機器人姑姑並不排斥楚河的關心。她是姑姑,他是侄兒。侄兒照顧姑姑是
理所應當的。
喝了兩口熱水,機器人姑姑面色稍顯紅潤了一些,緩緩道:“我沒事。你回去吧。”
“那怎麼行。”楚河不樂意了。“起碼等你臉色完全恢復了我再走。”
蕭太后沒吱聲,只是安靜地喝茶。
楚河見她不反對,又是輕聲問道:“姑姑,你經常這樣嗎?”
“偶爾。”蕭太后平靜地回答。
“但你的反應太大了。”楚河蹙眉搖頭。“許多女性都會伴隨痛經現象。病因複雜,且治療棘手。但多數女性因月事引發的痛經是可以忍受的。”
他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以姑姑你的忍耐力,若非痛得難以接受,絕不會出現如今的身體反應。
只是——侄兒跟姑姑聊這種話題,未免太離經叛道了吧?
機器人姑姑古怪地瞥他一眼,抿脣道:“你懂的不少。”
楚河鮮少被機器人姑姑誇獎,這一誇讚更是起了賣弄之心,追問道:“姑姑你痛經伴隨有胸悶煩躁嗎?”
“有。”機器人姑姑見楚河頗有興致,卻也配合着回答。
反正——連那種隱私物件也被看見了。如今怎麼算也可以歸納到醫學問題上。蕭太后並不是那般矯揉造作的女子。否則早已無法直面楚河。
“噁心嘔吐呢?”楚河繼續問道。
“有。”
“四肢冰涼?”楚河心疼地問道。
“嗯。”
楚河給機器人姑姑加了一牀被子,微微皺眉道:“頻繁流虛汗?”
“嗯。”
“心驚失眠?虛脫暈厥?倦怠乏力?悲傷易怒?***?肛——”
“夠了。”
蕭太后語調冰冷地打住楚河。
楚河怔了怔,不解道:“全中了?”
蕭太后擡目,目光微妙地直視楚河。眼神彷彿在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楚河哪裡想到這麼多,他對女性痛經這方面的瞭解完全是從方逸那兒知道的。那貨堪稱婦女之友,各種婦女疾病均瞭如指掌。據說以此勾搭了不少良家。可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楚河沒這方面惡趣味,卻也單純想詢問一下蕭太后,方便回白城後請個好醫生給機器人姑姑看看。哪料話未說完,便被蕭太后冰冷打斷。
楚河雖不明原因,卻也不再深究。岔開話題道:“姑姑,以後還是要多照顧一下身子。別整日埋頭工作。不拿身體當回事。”
蕭太后這回倒是直接回應:“你來做?”
“——”楚河無可奈何地說道。“姑姑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這方面的材料,真把家族生意交給我打理。估計沒幾年就能被我敗掉。你總不希望外公留下的家底被我胡亂揮霍吧?”
蕭太后抿脣。不再言語。
楚河亦是不知如何接話。視線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機器人姑姑的臉上。
她已經二十九歲了。
可她的人生中除了學習便是工作。連最基本的談戀愛也沒時間吧?而且
——楚河很難想象什麼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姑姑。她是如此的優秀,又是那般的強大。優秀到她不讀書也能教楚河解答艱澀的數學題。強大到楚河這種風裡來火裡去,總算也是一超級兵王的男人面對她竟時常會手足無措。
心中輕輕一嘆,不去想那頭疼的問題。輕聲道:“姑姑,現在好些了吧?”
“嗯。”蕭太后輕輕點頭。
“那你早點兒休息。明兒也可以多睡一會。反正是中午的飛機。”楚河起身道。“有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我先回房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房間。
“不和她告別?”牀上披着黑髮的機器人姑姑問道。
楚河怔了怔,苦澀地搖搖頭:“見一次是如此。見兩次又能改變什麼呢?”
他略一停頓,又是充滿感激之情道:“其實我是知道的。姑姑你讓我親自見她。是想給我創造機會。起碼只要我願意,這次的合作仍能繼續下去。”
“只是——諸葛山莊名滿天下。缺這點錢嗎?不缺。”
“咱們蕭山別墅雖說沒諸葛山莊那麼富有,卻也不是一窮二白之輩。”
“姑姑。你總不會等着錢開鍋吧?”楚河略帶調侃地問道。
“姑姑不缺錢。”蕭太后眼中透着一絲異色。
“那就是了。”楚河咧嘴一笑,道。“早點休息。”
說罷轉身離開了房間。
隨着那咔嚓聲響起。確定房門關上後蕭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氣息。那緊緊拽着牀單的素手亦是緩緩鬆開。被單上沾滿汗珠。
她痛經。
但不是單純的痛經。
十六年前的那一晚,她用常人無法理解的手段擊殺了那妙門八大王之一。卻也落下了永久性病根。起初還不明顯,但隨着年紀的增長。情況便愈發嚴重。
醫生說過,這並不算是大毛病。但因爲當年失血過多導致元氣大傷。而後的這些年只要她休息不夠,或是身體疲憊。楚河之前提到的那些麻煩便會糾纏在身,難以擺脫。尤其是月事初來,她的身子便會出現嚴重性的虛弱。彷彿大病一場般,渾身難受。
傷口在她平坦無骨的小腹,口子足有六七公分。雖說過了十多年,那疤痕仍刺眼地保留在小腹之上。無法撫平。
想起那晚的畫面,強大的蕭太后並不後怕。相反,她有些悔恨,還有些遺憾。若是當年能足夠冷靜地看穿對方弱點。她未必會傷得這般重。又或者——她若是能身子靈活一些,不那麼死板地躲避那超級強者臨死一擊,也許可以完成對楚河許下的承諾。
那是她第一次向楚河許下承諾。但她食言了。不論是主觀還是客觀因素,均不是她食言的藉口。沒做到。就是沒做到。
那次之後,她一輩子不敢再向那個蕭爺口中的可憐侄兒許諾。
她怕。怕再食言。怕看見他被自己欺騙後眼中那掩藏不住的絕望。
“姑姑不會再傷你…”
機器人喃喃自語。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