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喬大人似乎真的覺得東西就是喬正元偷的,而且偷了還藏在金陵上貢的貢品之中,比起永州那樣粗粗一掃而過以及洛陽的看都不看,她把金陵的貢品查的很認真,幾乎是每一件都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看。
如此仔細的查看,直到臨近申時,甄仕遠重新趕來。
“怎麼樣了?”甄仕遠問道。
女孩子蹲在地上隨手拿起一隻花瓶翻來覆去的轉着,淡淡的回道:“沒找到啊!”
“我看多半是毀了。”甄仕遠嘆了一口氣說道。
“怎麼可能?”女孩子翻轉花瓶的手頓了一頓。
“怎麼不可能?”甄仕遠想了想,認真的說道,“左右倒黴的也不是他們,他們的目的也不過是要找出蘇城送進宮的東西罷了,毀了就毀了,帶走不容易難道還毀不掉不成?”
“你方纔說的是繡圖?”女孩子似乎有些詫異,回過頭向他看來。
這神情也讓甄仕遠一愣:“你說的不是繡圖?”
“不是。”女孩子搖了搖頭,而後笑了,這一笑熠熠生輝,本就靈動的五官更顯柔和,“你說的如果是繡圖的話,我知道在哪裡了。”
她語氣平淡,雙目燦若星子,每每尋出一個答案都有一種難言的自信。
“但我現在不能說,這是個找蘇巡按留下的東西的好機會。”她說道,“我們先找到總比讓旁人先找到來的強。”
她竟已經找到了?甄仕遠有些驚訝,而後理所當然的問了出來:“那繡圖在哪裡?”
“這只是小事,”女孩子卻放下了手中的花瓶,又拿起一旁一柄赤色的玉如意細細端詳了起來,“比起這個,找蘇巡按留下的東西更重要。”
她一邊看一邊說道:“能想出那樣的方法藏繡圖,擅藏者必擅尋,若是一個不察,很有可能讓他先一步將東西找了出來。”
看來是想賣個關子了。甄仕遠瞥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道:“我方纔問過狄大人了,事發突然,那個錦繡莊的管事不論行跡還是背景一時半會兒都查不出什麼問題來。”
“也許是真的不知情。
”喬苒想了想,道,“因爲從亥時到辰時一個人便足夠讓這幅繡圖失蹤了。”
“雖然藏繡圖的未必是鉅貪之一,但定然與其有過接觸,”女孩子說話間目光微閃,“畢竟這麼大的事,若是不解釋清楚,尋常人也不會跑過來動貢品的主意。”
“我想他還未找到蘇巡按留下的東西之前,定然還不會走。”喬苒想了想,道,“我若是他,想要名正言順的翻查貢品的話,定然會借用最方便又最不容易引人察覺的身份。”
甄仕遠眼神微沉:“大理寺的人。”
“這個人本是大理寺官差或者文吏的可能性極低,不過要假扮成官差的話,”喬苒說道這裡,停了下來,腦海中有一張臉一閃而過。
話說回來,他也在長安啊!眼下就與自己不過一牆之隔。
“喬小姐?”甄仕遠的咳嗽聲讓喬苒回過神來,一擡眼,便看到甄仕遠正眼神古怪的看着她。說着說着突然走神確實有些奇怪,喬苒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見過有人易容,易得幾可亂真,難辨真假。”
張解曾經易容成阿生的樣子,若不是他大抵是接觸與陰陽術相關的事物久了,身上有股有別於阿生的檀香味,平心而論是很難被發現的。
一個與她有過接觸的人尚且難以辨認出來,更遑論這些大理寺的官差文吏,作爲上峰,別說從未見過這些官差文吏的她,就連狄方行恐怕都記不住那些官差的具體特徵。
“你是說這些人裡面就有那個易容成官差又偷偷盜繡圖的人?”甄仕遠瞥了眼身後不遠處隨處可見的官差文吏。
喬苒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而且這個人是個很識寶惜寶的人,很有可能是個聲名赫赫,頗有品味的慣盜。”
會易容這一項本身就不算多了,再加上慣盜,更遑論是名聲在外,有些品味又眼力驚人,只這幾樣合在一起放到江湖上去找也找不出幾個來。
這一次,她倒是沒有再賣關子,解釋了起來。
“驛站的驛臣說過那晚因驛站人滿爲患,又帶的是貢品,好幾個驛站的小吏整晚幾乎沒怎麼睡,是以外頭的風吹草動,他們幾乎都聽的一清二楚,就連夜裡有多少人起夜經過,說夢話都能說得出來,這等情況下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對那幅那麼大的繡圖動手,而不驚動旁人,很有可能是個慣盜。”因爲在隨時有起夜的人經過看到以及驛站的幾個小吏整晚未眠隨時可能聽到的情況下動手,尋常人一般是很難做到的。
“他對繡圖動了手,目的顯而易見是翻動找出金陵的貢品中蘇巡按送進宮的東西,這等情況下,未保萬無一失,最好是徹底毀了這張繡圖,沒有證據,至於最後是誰倒了黴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原先同甄大人想的是一樣的,所以說是找繡圖,原本並沒有真正找繡圖的打算。”甄仕遠方纔也是以爲繡圖已經被毀了。
“可沒想到真的讓我找到了,對方這麼聰明的人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這時候他居然還留下了這幅繡圖,才叫我覺得奇怪,後來我想了想或許有兩個原因。 ”
“一是他覺得這張繡圖絕不會被發現,有這個自信和手段的更有可能是成名已久的慣盜了;二則是惜寶,慣盜對於偷盜的寶貝一般而言要麼是爲了換取錢財,要麼自己本就是個惜寶之人,我更傾向於第二種。”
所以這是一個會易容,有惜寶之名,成名已久的慣盜。
這些訊息給甄仕遠,足夠讓甄仕遠找出那個人來了。
“這很簡單。”喬苒放下手裡的赤色玉如意,玉如意與錦盒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無處下手的還是蘇巡按留下的那個迷。”
她說着站了起來,感慨道:“看來要破解一個死人留下的謎題確實沒有那麼容易啊!”
一般而言,死人的事可以去找封仵作,可這件事封仵作再怎麼厲害也是無能爲力的。
而她,真的找不到一丁半點的線索。